看着朱焰,林紫苏将自己的观点慢慢说了出来:“我所谓的二次掠夺,指的是拍卖会故意抬高华夏古玩的价格,从华夏买家这里又赚走了一大笔钱。我在朋友的店里曾翻看过佳士德近几年的拍卖记录,成交价排行榜的前十名大多都是华夏文物,而且全都被华夏人买走,又有大部分,被他们捐给了国家博物馆。朱焰,你想想看,这些外国人像强盗一样从华夏抢走、盗走文物,已经使文物遭受了一次劫难。运到国外转个身,以各种名义出现在拍卖会上,又再次狠刮了我们华夏买家的金钱,这不是二次掠夺是什么?”

    朱焰顿时恍然大悟,气愤道:“原来如此,这些人真是可恨!不过,去拍卖会的不只是华夏人吧?应该也有其他国家的古玩爱好者?”

    “退一步讲,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古玩爱好者买下了被抢走盗走的古玩,对披着拍卖行的皮、隐身其后的黑手来说,都是利益以万倍计的生意。而且,只要你翻看一下历年的买家名册,你就会发现,古玩爱好者们或许也会收藏其他国家的珍品,但愿意花大价钱去买的,最终还是祖国的宝贝。”

    林紫苏回忆道:“去年英国拍卖会上,一顶流落民间的中世纪阿拉伯皇冠,以九千万美元的天价被一位迪拜买家买走;一尊在二战时被英国人带走的印度古代纯金佛陀,被一位印度裔商人出价六千万美元买走;还有我们的青花瓷花瓶,更是炒到了上亿的高价,竞拍成功的那位华裔老板,为此付出了一半的身家……这还只是去年,再翻看往年的记录,你就会发现,华夏人花在拍卖会上的金钱,逐一累加之后是何等庞大的天文数字。”

    朱焰虽然出身名门,但听到那些动辄以千万美元计的数字,仍是觉得心惊肉跳,不禁说道:“那我们可以不买啊?”

    这一次,没等林紫苏说话,西陵已经抢先开口,带着少有的严肃:“我们华夏人最讲究落叶归根,而且又有民族荣誉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国宝级的文物流落在外?而且,拍卖行背后的黑手千方百计盗宝,为的就是大赚一笔,肯定要想方设法挑起人们对拍卖品的兴趣。佳士德的拍卖品介绍单,我曾在冯遥那里看见过一次。上面每一件古玩都详细介绍了它的来历,并且再三强调这是某某国家文明史上不可或缺的象征。听冯遥说,每个身家足够丰厚、又关心祖国的华夏商人都会收到这份介绍单。这些人数以百计,哪怕只有十分之一被煽动、参与竞拍古玩,拍卖行都赢了。”

    见连西陵都板起了脸,又加上这番话,朱焰总算彻底明白了那些人的手段,气愤道:“这些人还真是算计到家了,反正怎么办都是他们赚钱!不过,能组织跨国盗墓,又能广撒网到这份上,拍卖行背后的势力,一定非常庞大吧。”

    “别的不知道,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林小姐与冯遥牵扯进来的这起盗墓案,犯罪团伙背后的拍卖行,多半是香港最大的拍卖行,博赏国际公司。”西陵略带疲色地揉了揉眼角:“自从老大给我们下了命令后,我搜集了所有能搜集的资料,调动了一切可以使用的人脉,但除了警方已知的那些东西之外,没有再得到任何新线索。”

    林紫苏神情一凛,说道:“目前警方掌握了什么?”

    “目前只掌握了被他们破坏并盗窃过的两起古墓确实地点,抓获了三名罪犯,缴获了部分赃物。但仅凭这些东西,是没办法揪出博赏这个幕后黑手的。而且,被抓的这三人都只是盗墓时的行动者,真正的策划组织者,与负责销赃、熟知所有关系网的师爷,依旧在逃。甚至,连被缴获的这批赃物,都没查出是来自哪一个省份的墓穴。”

    听罢朱焰的话,林紫苏微微颔首。警方掌握的线索,与她预估的差不多。否则,警方也不用如此着急破案,甚至不惜将证物拿给她这个涉案人员鉴定。

    回想着过来的时候,与小帝的种种推测,林紫苏说道:“刚刚我看过那批贼赃,确定是古代玺印用料,十分珍贵。推测可能是与宫廷有密切关系之人的墓穴中盗取出来的,你们能不能通过关系网查一查,y省以及附近,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古墓?”

    这时国内互联网刚刚兴起,资料库还十分贫乏。而且古墓分布涉及到专业知识与一定保密性,只有相关专家与学者,才掌握着这方面的资源。如果能请动这些人帮忙,进度无疑会加快许多。

    西陵立即说道:“冯遥的伯父刚好认识这方面的人,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说着,西陵便离开包厢去打电话了,将其他三人留在包厢里。朱焰见小帝一直在埋头苦吃,又帮他加了两个特色菜。末了,看着林紫苏,有些担心地说道:“紫苏,这件事真是非常蹊跷,会是什么人在针对你呢?”

    刚才林紫苏一时忘了说这事的背后主使是瓦伦丁家族。刚想开口,却见西陵匆匆走了回来:“林小姐,你认识c城一位姓冯的律师?”

    “是啊。他还给过我一张只印着电话的黑色名片,让我到省城后遇上麻烦,就打名片上的电话请人帮忙。怎么,你也认识他?”在林晓梅打离婚官司时,冯律师曾让他的两名助理来帮过忙,林紫苏一直将这份人情记在心里,所以听西陵一说,马上就想起来了。

    西陵道:“这位冯律师就是冯遥伯父的儿子,也是他的堂兄。至于你说的那张名片,大概是我的。想不到世界这么小,原来大家都拐着弯早认识了。”

    朱焰性急地说道:“你少扯些有的没的,快说正事。冯律师是不是说过什么了?”

    “嗯,他让我转告林小姐,让你小心一个叫王文治的人。这人与钱智是好朋友,可能会对你不利。”

    钱智?林紫苏略一回忆,便想起了离婚案上那个被罗至然收买、最终又锒铛入狱的借调法官。想起这人似乎是什么法学教授,林紫苏心里顿时有了底:带警察来找她碴的王文治也是法学教授,y省的教授圈子就那么大,他们互相认识甚至有所勾结,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离婚案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王文治要是想为钱智报仇,就该早动手才是。现在突然跳出来找她的晦气,一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想到钱智办公室里搜出的古玩,又想到错综复杂的盗墓案,以及这事件背后瓦伦丁家族隐隐约约的影子,林紫苏心里慢慢浮出一条清晰的纽带,将这些线索串在了一起。

    “笑得那么神秘,又在算计什么了?”小帝一看林紫苏的表情,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赶紧丢下筷子来凑热闹。美食常有,热闹不常有啊。

    林紫苏现在已经懒得多说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了,只径自说道:“我想查一查王文治。我记得华夏国在古玩出境方面是卡得很严的,凡是年代在1911年前的文物一律禁止携带出境,否则视为犯罪。既然明面上不许出境,那么盗墓组织总得想办法悄悄带出去吧?总不能全部都从边境线运过去。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在海关肯定会接受严格的盘查,但如果是出国交流的学者呢?那一定会宽松得多。我记得,王文治似乎就经常出国。”

    林紫苏依稀记得,这位王老师前生时经常赴外公干,并多次对学生津津乐道他在国外如何如何,又用外国人来对比,大力抨记国人素质如何如何低,为此曾被看不惯他那副洋奴嘴脸的学生投诉过。

    所谓狗改不了那啥,而且今世她只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并没有影响到学校的人。所以她断定,王文治的经历仍是和“上辈子”差不多。既然如此,他就有莫大的嫌疑!

    听罢她的话,朱焰与西陵均是眼前一亮:“这个好办!我们马上去查他的出境记录,和出国之后的行踪,一定能找出线索!”

    这种案头工作有点琐碎,而且还要亲自跑一趟相关部门,林紫苏也帮不上忙,便先回去了。不过,走在路上时她又想到个办法,却拿不准小帝会不会答应,便不住地去看他。

    小帝没想到林紫苏又把算盘打到了自己头上。被她那算计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不情不愿地问道:“你又想干嘛?”

    “我是在想,如果让小威直接去盯着王文治,打听消息会更快一些。不过小威现在正在保护我妈妈,我又不太放心让他离开。”

    “所以,你想让我去打听消息?你可别忘了,我不是灵兽,我现在是人,既不会飞,也不会穿墙。”

    “不不不。”林紫苏笑得腹黑极了,“所以,我想让你保护我妈妈,再让小威出去办事。”

    小帝难得疑惑地纵了纵鼻子:“当初是你说,我一个大男人不好和你们同住,所以不让我回你家。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我知道你是男人,但我妈不知道啊。”林紫苏冲他挤了挤眼睛。

    小帝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不禁切齿道:“你不怕我晚上乱性?”

    林紫苏鄙视道:“就你现在这小身板,我一只手就能按住你。别忘了钱全在我手里,你是想天天住宾馆呢,还是想住漂亮公寓?”

    “……算你狠!”

    于是,这天回家时,林紫苏身后多了一位漂亮妹妹。

    “哎呀,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俊俏!”林晓梅一见齐刘海、长直发,毛衣牛仔裤,一副乖乖女般模样甜美的小帝就喜欢上了,又是拿糖又是倒果汁。

    林紫苏清了清嗓子:“我一位同学,老家有急事要回去一趟,但妹妹又生了病不能奔波,就拜托我帮忙照顾几天。”

    林晓梅吃过生病的苦,闻言顿时关切地问道:“丫头,你生的什么病?”

    “先天性心脏病。”林紫苏抢着答道,“只要不激动,不生气就不会发病。但之前学校里有个坏小子欺负她,闹得她发作了一会,所以她今年暂时休学,打算好好养病。”

    “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闺女,怎么摊上这种磨人的病。”林晓梅发挥着中年妇女特有的爱心,说道:“你们饿了吧?我做了春卷,这就给你们盛去。”

    趁林晓梅去厨房的功夫,林紫苏低声吩咐了小威,把王文治的办公室地点告诉了他,又对他描述了一番那家伙的外貌,让他赶紧去盯着。

    小帝冷着脸坐在一边,眼见小威摇着尾巴跃下阳台,不屑地哼了一声:“狗腿子!”

    林紫苏忍笑顺了顺他的假毛:“这个……你不是爱看八点档么,就当在演韩剧吧,用不了几天就解放了。这些天就陪着我妈买买菜,散散步什么的,说不定还能遇上个韩剧男主角——呃,当我没说。”

    哄住了想炸毛的小帝,林紫苏又收到了卓影的短信。这位电脑天才效率极高,已经摸清了发照片的ip地址,查出那是帝都的一处高档办公楼,甚至还查到了它的产权属于一家外资公司。看到公司名的瞬间,林紫苏眯起了眼睛:“……瓦伦丁华夏有限公司……果然是你!”

    千里之外,卓影刚刚查出的那间办公楼,某间装修奢豪的办公室内,一名身着迪奥套装的女子以女王君临的气势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年轮,y省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了?”

    “原本是打算让安家控制某家房地产商,以便那里的人行动。但安家出事后这件事就耽误下来,由此产生了连锁反应。现在,那边的警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并逮捕了几个底线成员,取走了几件古玉。”年轮答道。

    安吉拉轻抚着指甲上的彩钻,看似悠闲,眼神却十分凌厉:“我看过报告了,被捕的那三个人都是钻洞干活儿的,什么也不知道。首领和师爷目前都已安全转移,暂且不用担心。只是那几块古玉,是义父指名点的,现在却落到了警察手里。若是误了他老人家的事,恐怕你们扛不住他的怒火。”

    年轮沉声说道:“请小姐放心,我已经在全力补救。这条线已经被警察盯上,我曾向您进言最好放弃,您也同意了。我现在会利用这条废弃线路吸引警察的注意力,再让另外几人暗中继续寻找古玉,以便将功折罪。”

    “嗯。”安吉拉听不出喜怒地应了一声,忽然又问道:“红脂暖玉呢?拥有它的那个女人找到没有?”

    “属下惭愧……”刚才那件事,严格说来是在为别人收拾烂摊子,所以年轮并不惶恐。但提到这件小姐亲自交待自己的事情,他觉得十分丢脸,竟连这样一件小事也办不好。“属下趁林紫苏回国时,在机场检察了她的行李,并没有发现红脂暖玉,应该是她在当地转手卖给别人了,现在我正全力寻找那个买家。”

    其实年轮心里已隐隐有了底:红脂暖玉怕是被龙门买走了。要是换成个普通人,不管威逼还是利诱,总能把玉强回来,但对龙门却不能采取这种手段。年轮打算找个高手,寻个合适的时机悄悄偷出来完事。

    因为知道安吉拉小姐性格强势又没有耐心,他怕说出自己的打算后,不耐烦等待的小姐会让他马上动手,反而坏事,所以便没有提。

    至于他将未能完成任务的账记到了林紫苏头上、又因摸不透她与龙门的关系而有所忌惮,想要借盗墓一案设局来整死林紫苏一事,他自然更不会告诉安吉拉。因为,这或许会让小姐认为他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影响到他在小姐心中的地位。

    安吉拉不知就里,将年轮的话信以为真,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表现得太明显:“m国玉石交易会时,去了不少国家的人,查起来是有一定难度。不过,景老爷子的公子在床上也躺了好几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就宽限你几天,你尽快查出来就是。”

    “谢谢小姐,属下一定全力以赴。”见安吉拉没有起疑,年轮心里一松。

    同时,他暗暗想到:林紫苏现在应该还在警署里吧,姓王的那蠢货,一点风吹草动就沉不住气跑来告状。他也不想想,有关部门对这件案子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连自己都不得不效仿蜥蜴断尾求生,将之当做弃子,警署又怎会因为有人求情,就轻易放过了林紫苏?

    年轮还不知道,被他视为蠢货的王文治,现在做了一件更加愚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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