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苏实在是出乎意料:这堆跟着年轮来捣乱的家伙里,居然有两个熟人,居然还是渣爹和陈婉然。

    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她伸脚踢了踢离得最近的一名油头腻面的混子:“怎么回事?说说吧,坦白从宽哦。”

    她一时还拿不定要怎么收拾这两人,便准备先问问情况。

    这人刚才偷偷潜进店子将蛇放了进去,正准备功成身退,却发现蛇竟变成了云朵与鲜花。他和同伴一样,顿时忘了逃离现场,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天降异像,直到被黑麒麟的捉住,才如梦初醒。

    刚才的那一幕给他留下的冲击实在太大,印象实在太深。他已认定这就是老家人所说的神鬼之报,暗暗决心等逃过这一劫,以后就做点小生意安安份份过日子,再也不来做这些阴损缺德事了。

    有了这个念头,被林紫苏一问,他立即把什么都说了。陈婉然是如何找到他们这批蛇类养殖场的人、又如何许以重金、他们又如何铤而走险……包括事成后的撤退路线,都竹筒倒豆子般交待得一干二净。

    “你们倒是准备周全,那又怎么没跑呢?”林紫苏看了一眼他指的那两张金杯车,笑问道。

    那人老老实实道:“刚才被吓呆了。我、我以为是奶奶说的菩萨娘娘出来了。”

    “噗!”林紫苏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迅速溜了一眼故作淡然、但额上已隐隐有青筋凸起的小晏,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要是认识到这一点,从此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倒也是件好事。”

    得到这句准话,不单是被问话的人,其他几人也纷纷争先恐后地表决心,说自己从此再也不敢了,还求林紫苏不要报警,放他们一条生路。

    林紫苏笑而不语,只向小晏使了个眼色。察觉她有放水的意思,晏行岚不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林紫苏这人看似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实际最是记仇护短。这些家伙把蛇放进去时,店里还有不少员工在待岗。虽说他已感应到没有人员伤亡,但亲眼看到上万条蛇潮水般涌入的场面,所带来的心理伤害丝毫不比*伤害少,甚至还更为严重。

    林紫苏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但她还是决定放人,那只能说明——

    视线落在惴惴不安的罗至然,与一脸无所谓的陈婉然身上,晏行岚顿时了然:“我说过,随你处置。”

    “好。”林紫苏也不矫情,向几名黑麒麟成员说道:“还得再麻烦你们一下:把他们送远点。”

    这些人早将老大对她的态度看在眼里,闻言马上应声:“是,林小姐。”

    话音刚落,他们便一手一个,提着那群混子消失在小巷。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从犯可以放过,至于你们这些主犯——”林紫苏笑得格外畅快:“你们说,我该拿你们怎么办?”

    陈婉然从小受陈路昌影响,见多了阴暗暴力的事情,算是半个江湖儿女,自认很有眼力。刚才那些一看就很厉害的人在时,她一句话也不敢说。现在看他们都被林紫苏支使走了,不禁暗笑:小丫头片子真是太嫩了,把打手都叫走了,还拿什么当筹码来和自己谈判?

    在她眼里,晏行岚不过是个小白脸,虽然也有一定的威慑力,但论实力肯定不如刚才的那几个彪型大汗。

    心怀轻视,她站了起来,矫揉造作地用手指梳理着被弄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开个价吧。”

    “嗯?”林紫苏挑了挑眉,意外地看着她。

    陈婉然摆出一副你能拿老娘怎样的表情:“我不过是看不顺眼你这小丫头片子,开个店也要造这么大的声势,所以想顺手整整你。既然栽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你可以向我提个条件,只要不过份,我能答应你。”

    见她这副态度,晏行岚眸光一厉,刚要说话,却见林紫苏向她微微摇头。

    止住了想出头的晏行岚,林紫苏淡淡道:“你似乎还没有弄清,谁才是掌控者。”

    陈婉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从鼻孔里冷笑了一声:“小姑娘,不要以为开个店解个玉有什么了不起的。离了你的金主,你什么都不是。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凭什么和我斗?”

    她以为林紫苏是依靠男人的捞金女,所以说话便很有些肆无忌惮。

    林紫苏懒得反驳,直接抬手,纤纤十指轻拢慢捻,如划动无形琴弦。

    这优雅到极致的动作,却令陈婉然瞬间滚到了地上,齿关不受控制地格格打战,连话都说不囫囵:“我……身上怎么突然又酸又痒?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紫苏自然不会好心地告诉她,自己只是稍稍施放了一点灵力在她体内的筋脉上。将双手抬到唇边,红唇轻张,闲闲吹了下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她说道:“放心,死不了人,最多脱层皮。痒啊痒啊的,你就习惯了。”

    陈婉然打小娇生惯养,从没吃过这等苦头,一时只觉生不如死。但认识到了林紫苏的厉害,她不敢再说什么,只紧紧扯住罗至然的衣角:“至然,救我……救我!”

    但本就手脚哆嗦的罗至然,非但没有理她,反而下意识地打开她的手。

    陈婉然惊愕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尖叫:“你、你不肯帮我?!你不是爱我的吗?为什么不肯帮我?”

    “他爱的不是你,是你的钱。”林紫苏凉凉地说道。说实话,她对罗至然的表情也有些惊讶,本以为渣爹再怎么怂,为了陈家钱势也该拿出点胆气来,谁知道他竟比想像中更没用。欺软怕硬,遇事认怂,是他最好的评价。

    她却没有想到,罗至然自从参与行动开始,已经被那几麻袋蛇刺激得不轻。刚刚又亲眼目睹了大变活蛇的那幕,心中的惊惧感就更深了。不知内情的人或许真会把这当成一场别出心裁的魔术表演,可亲眼看着蛇群被打包的他却绝不会这么肤浅。

    ——能将那么多蛇瞬间移走,这是一般人办得到的事吗?!

    不期然地,罗至然联想到了自己曾求过红玉的那类高人,心中顿时再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勇气:以这种人的手段,若是要针对陈家,那陈家也毫无招架之力,因为双方的能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陈家所倚仗的富贵权势,在高人眼里什么都不是!林紫苏找上这么个靠山,他根本不敢招惹!

    林紫苏没想到他如此“识趣”,不禁觉得有点无聊。就好比你打一只苍蝇,如果它毫不抵抗就乖乖让你打死了,好固然是好,但却微妙地少了种成就感。

    林紫苏无趣地说道:“既然陈小姐和罗先生都很识时务,那我就不客气了。罗先生,你来录个口讯吧,告诉陈老头,你们在我这里做客,花费太多,我招待不起。让他拿整个陈氏集团来付你们的食宿费。”

    “什、什么?!”虽然早有预林紫苏会借机折腾自己,罗至然还是惊呆了。那可是陈氏集团啊!单固定资产就有几个亿,旗下各工厂商场,每年的产值也是十几个亿。更遑论债券股份这些看不见的资产。价值数十甚至上百亿的身家,都要拿来付食宿费?!

    不单罗至然,陈婉然也一时听呆了。甚至忘了身上从骨髓里传出的痒麻酸痛,尖声叫道:“你疯了!你这是勒索,是敲诈!父亲绝不会同意的!”

    林紫苏长眉一轩:“谁说是勒索敲诈?”

    迎着罗、陈二人怀疑的目光,她慢悠悠补了一句:“这明明是绑票。陈老头若还心疼你这个女儿,就不能不答应。”

    “你——你——”陈婉然没想到她竟这么大胆,一时气得直抽抽。

    林紫苏不再理她,只问罗至然:“怎么,你还不来录音?”

    她声音并不高,态度也不恶劣,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那口吻像在询问一位老友,怎么上了桌还不动筷一样自然。但罗至然背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陈路昌本来就不待见他,只不过是看着陈婉然的面子勉强周旋。要是录了这个音,日后陈路昌翻起旧账来,一定会此以为把柄,让他滚蛋!

    权衡半晌,到底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战胜了恐惧感。他竭力做出一副恳切的模样,哀哀看着林紫苏,试图用亲情打动她:“紫苏,我们到底是父女,你这样对待我,难道真的安心吗?”

    林紫苏早料到他会用这一招,眼皮也不抬地回敬道:“你那样待我妈时,不是挺心安理得?如今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我——”罗至然一时语塞,脸胀得通红,才憋出来一句:“可我也没把她逼到死路上啊。再说,你不也因祸得福,比以前出息了不少么?放在以前,你哪里有资本开玉店、玩玉王?如果没有我,你们母女也不会离开c城,也不会结识高人,更不会过上今天的好日子。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恩人,就算你念着这一层情份,也不该逼我。”

    这番妙论让林紫苏一时无语。像面对陌生人似的,她上下打量着罗至然,心中暗叹:果然还是低估了这只极品的脸皮。

    再想到前世他春风得意,自己落魄穷困,被他羞辱到极点。还连累得母亲错失治疗良机,早早离开人世,后来更还杀了自己的一幕幕,林紫苏眸光转暗,沉如地火暗涌,心中骤然生出将他寸寸拆骨的杀意。

    罗至然却没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凑效了,心中稍定,又腆着脸对晏行岚说道:“小帅哥,你是她的新朋友吧?你也劝劝她嘛,如果不是我,她怎么会有现在的生活?归根结底,我虽然做错了事,但却带来了好结果。正是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嘛,你就——”

    “闭嘴!”晏行岚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关切地看着林紫苏:“你说,该怎么办?”

    换成是其他人,敢如此冲撞林紫苏,他早出手料理干净了。但这人不管如何不堪,却始终是她的生父,便只能由她来决定如何处置。

    听到他的声音,林紫苏心头清明些许。平复了一下翻涌杀焰,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罗至然、要整个陈家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要他们活得比乞丐还不如,却又死不了,每一天都生活在地狱里。”

    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如一支来自地狱的幽笛,阴阴凉凉地划过罗、陈两人耳畔,直直刺入他们心底。那鲜血涂就、永远无法原谅的仇恨是如此刻骨,让他们头皮发麻,甚至不敢再哀求谅解。

    “我明白了。”晏行岚怜惜地看着林紫苏。这一刻,他只想用亲吻化去她眉宇间的冰霜肃杀,然后告诉她,有他在,将来她永远不会再面对这种事。

    林紫苏闭了闭眼,突然转身就走。她不想再待下去,不想再回想当初的绝望无助,那种陷入无尽深渊般的绝望,实在太过伤人。她现在过得很好,有疼爱她的亲人,有知心相交的朋友,有一生用之不尽的财富。那段不堪的过去,就让它随着罗至然与陈家的覆灭一起消失吧。

    但似乎是被她的脚步声惊醒,罗至然突然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爸爸!没有养恩也有生恩!要是没老子的种你根本生不出来!你敢这样对我!”

    见他骂得不堪,晏行岚俊美的面孔顿生怒意。

    但还未作出反应,林紫苏已折身回来,一步一步,走到罗至然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被逼到绝路的人渣。清楚地看到他本来还算能看的脸被惊惧狂乱扭曲得不成样子,林紫苏嘴角一寸一寸扬起,笑得凉薄之极:“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放了我们!陈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要是敢胡来,陈路昌一定会把你整得身不如死!别以为找到靠山就了不起了,你的靠山敢杀光陈家所有人吗?!你敢杀父吗?!”被逼急的罗至然色厉内茬地大叫。可惜他的筹码实在可怜,根本不足以威胁到林紫苏。

    林紫苏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着,等他吼完,才曼声说道:“确实,我体内还流着你的血,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说实在的,我也经常为这事心烦。所以,我决定今天一劳永逸地解决它。”

    听着前半句,罗至然先是暗喜,等听到末一句,却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惊恐道:“你、你打算干什么?这可是法制社会,你——你不要胡来!”

    “呵……你是担心我杀了你么?放心,我不会那么做。不过,杀人犯法,换血可不犯法啊。”林紫苏笑得灿烂之极:“我新近学到一种叫做洗血的秘术,本来是为天赋不高的道门弟子准备的,可以洗血伐髓,脱胎换骨。但因其实在太过痛苦,这法术被创造之后,仅试用过一次,就被视为禁术封存。你一个普通人、一个窝囊无能的老白脸,能享受到这种千年之前的禁术,真应该感谢我才是。”

    伴着倏然变得狠厉的话语,白金色的灵力如网如缕,眨眼间渗入了罗至然七窍。

    “啊啊啊——”

    本想逃跑的罗至然一下子来了个狗啃泥摔在了地上,门牙瞬间撞掉。但几乎是在同时,灵力渗与声带,他连叫也叫不出来,只能绝望地发出“嗬嗬”声,像一条走投无路的老狗在做最后的呼吸。

    就在这时,前方的广场,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惊叹抽气声:“天啊!这块翡翠竟然这么大!如果下面的部分也能开出来,那完全就是满翠了!老天,这样一块翡翠,该值多少钱啊!肯定不比前阵子m国开出的玉王差!不,应该是要高得多!”

    “林老板呢?我想买玉料!”

    “我想和她合作,一起雕琢这块绝世美玉!”

    “林老板?林老板!”

    ……

    无视外界狂热的呼声,俯身看着比陈婉然还要痛苦百倍、身子因疼痛扭蜷成诡异角度的罗至然,林紫苏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刚才忘了告诉你,经历过洗血的普通人,会全身瘫痪,只有手臂还能动。我会把你丢在街头,让你好好享受下半生……别说你会自杀,我了解你,你没那个胆子!”

    丢下这句话,林紫苏抬头看向刚刚跑来的小帝与朱焰等人,面无表情地说道:“等法术过了,你们随便找个地方把这两人塞进去。”

    说罢,她拉起晏行岚的手:“走,我有事要找你。”

    扔下一地狼籍,林紫苏带着晏行岚飞速冲进了玉店后门。无视员工惊讶的目光,她一口气跑上顶楼,把晏行岚与自己关在总经理办公室。

    “紫苏,你——”晏行岚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妥。但刚刚开口,却被她止住。

    伸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林紫苏问道:“你送我的玫瑰,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晏行岚俊面微红,但还是点了点头:“我……”

    “不要说话。我只是想问你——”林紫苏深深吸了一口气,还算连贯地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想得到我吗?”

    ------题外话------

    河蟹遍地,只能写得很隐讳,大家意会哈。猜一猜,小晏会不会从善如流,把紫苏给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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