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紧紧握着广露的手,紧紧的盯着她看,软语道:“露儿,你不要这样,我会伤心。”

    说罢又把篮子往广露的方向推了推。

    广露有些哭笑不得,“呆子,你伤心是为这些花还是我?”

    小武不答。

    广露又生起气来,闷声道:“看,你有事这样,问你什么永远也不告诉我心里话。我就知道,你就知道对别人好。”

    小武道:“露儿,我...”

    广露又气呼呼道:“你别说了,说了我也不信,都是骗子,我和别的男子出去一天,你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想来也是我自作多情,就说这些花儿,你待它们都比对我好。”

    此时,眼眶已红了一圈。

    小武慌忙去拭泪,连声解释:“不是的,你怎这样想我,你若不喜欢合欢,我怎么如此上心这些个花草。是我不好,是我对你不够关心,该罚!”

    广露不理,小武又道:“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到别人了,露儿,我每天睡梦里想得都是你。”

    这一下,让已渐通人事的广露羞了个满脸通红。

    胡乱拍打他,“你瞎说什么。”

    小武抱住她,握住她乱挥的小手,耳语道:“他可曾这样抱你?”

    广露听明白后,心里高兴还要装娇羞,挣扎着收起篮子,嗔怪了小武一眼后,关了门。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天空又恢复澄明,而默默看着这一切的予眉,心里像空了一块,难受的很。

    予眉心里暗想师父说:在乎才会忘记,那,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如此疲惫的想着,竟有些困意了。

    用树枝写着字强打着精神,鬼面人说的帮他办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

    念着念着,便在梦里打了盹。

    握树枝的手写字的手不曾停。凉风袭来,予眉猛然惊醒,竟不知是睡了多久。

    旁边,青色的泥土里几个字清晰的分外让人心悸。

    杀了他。

    予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写的是杀了他三个字无疑。

    杀谁?我去杀?予眉指指自己,不可思议。

    她不会帮鬼面人的杀人的,哪怕鬼面人毁约不送她出塔。师父从小就教她,要随自己的心意走,在她看来,杀人,是极罪恶的事情,是她不能容忍的底线。

    “我不会帮你的,虽然不知道你要杀谁。”予眉对着空气大喊,也不管鬼面人是不是能听到。

    屋子里,刚刚还在闹别扭的小武和露儿早已和好,行露看着他俩一如小时候的亲昵,淡定的挥手走人。

    随便逛逛吧,她想,到时候鬼面人看到自己不作为,自然而然就会让她出了梦吧。

    可是事情哪会有她想得这般简单?

    予眉在街上乱晃,东看看西瞧瞧,觉得一切都很是新奇。

    一抹身影从她眼前走过,她觉得有些眼熟,一想,这不就是刚才和广露道别的男子么?略一思索,跟了上去。

    刚想打招呼,这才记起,他是看不到自己的。

    那人一袭锦衣着身,腰上配着青龙玉佩,一支白玉簪子斜斜插在发里,又生的高大,站在人群中,很是打眼。

    予眉一路尾随他至一处,之间各色女子皆衣着暴露,表情言语中都透着一抹轻佻,予眉心道:“莫不是到了青楼吧!”

    书上说,青楼是给达官贵人的子弟们寻欢作乐用的,予眉皱眉,想来,这人心思也不见得怎么好。

    他一坐定,便有好几个女子相拥而来,个个化成了倾城色。

    于他之前,对面有一人似是等候多时。见他至此,起身,毕恭毕敬的问了声好。

    “少主。”

    他点头示意不必多礼,“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时辰,没误事吧。”

    “属下奉命守在此处,一刻也不曾离开。”

    “那就好,若是有消息了,及时通知我。”

    “是,少主。”

    那名少主说完话眼睛变直直的看了过来,予眉心中一跳,他能看见?

    索性他喝完茶后变看向了别处。

    但她好像听到那人问了句:“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予眉心一紧,他真的能看到?还是赶紧离开这烟柳之地,里面的氛围感觉太难受了。

    忽然心口处闷闷绞痛,她想,是不是可以出梦了?

    随即,脑子里,闪过一道声音:“想出去,做梦。如果你还是不抓紧时间完成我交代的事情,你将一辈子守在这梦里。我从不会骗你。”

    是鬼面人的声音。

    予眉心惊,他怎么可以与我传话?

    脑子里又想起鬼面人桀桀的笑声,予眉开始后悔轻率答应与他做一场交易。

    可是怎么办,要她去杀了,办不到,更何况不知道要害的是谁。

    哪怕是梦里,她也会愧疚的。更何况,这梦真实的太可怕,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想的,便怎么做?”

    鬼面人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可是,和一直呆在梦境里相比,她还是想出去,这外面的自由也不怎么样,她有些想念在浮屠塔的日子,至少不用想这么多,还有师父会护她周全。

    想到师父,心里不禁难过起来,师父会知道我被困在梦里面吗?他会不会以为我一直在睡觉?他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很久很久都不来看我?

    予眉觉得自己真是笨极了,怎么就相信了鬼面人的话。

    师父明明说了好多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现在她这样任性,师父会不会怪她?

    如此郁闷的想着,太阳也在不知觉中下了山。

    她默默的拭泪,如今之计,是要想怎么才可以从这里出去才对。

    只有出去了,才能和师父说明一切。

    予眉依在一颗小树底下,看着天上的明月,想起那一晚师父偷偷带她出去,心里更觉不是滋味。

    外面气温很低,偶尔路过的行人都披着厚厚的袄衣,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寒冷是什么感觉。

    迷迷糊糊中,脑海里渐渐有了个念头,去杀了他,反正也是梦里,谁也不会知道的。

    这念头一直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不,不是这样的。”予眉大叫出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不觉,她居然又走到了小武那里,也是,在这个梦境里,她除了认识这个地方,哪儿也不认识。

    正是凌晨,所有人都睡得香甜,连最早起的金鸡都在打盹儿。

    她就靠在墙角边度过了这艰难的下半夜,生怕自己再会有什么怪念头。

    自她有记忆以来,这是最难熬的一夜。

    清晨,小武和广露也都起床了,她跟在他们后面去了厨房,看着香喷喷的食物,肚子忍不住咕噜噜的叫,连梦里也会饿?

    可是又抓不到食物,那她岂不是要饿死在这梦境里!

    予眉悲哀的蹲在角落里,暗自伤神。

    她想,这肯定是鬼面人在逼迫她,她咬破手指,努力让自己保持一丝的清明。

    “哼,不会让你如愿的。”她再次对着天空大叫。

    鬼面人很快回答,嘶哑的声音更带着冷漠:“随你。”

    予眉艰难的再次走进厨房,三天了,无论她试了多少次,盘子里的包子她就是够不到。

    她丧气的蜷缩在角落里,她知道鬼面人说的要杀的人是谁,是小武,从一开始,鬼面人就在她脑海里说了,只是她不愿相信罢了。

    可是,真的要那样做吗?杀了小武对鬼面人有什么好处?

    小武他看上去那么好,如果把小武害了,广露怎么办?

    虽然接触不多,但她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和她一样孤独的少女。

    小武对她而言应该就是师父于予眉的意义吧。

    想到这里,她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可这个梦到底是不是什么?

    鬼面人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予眉想到头痛,肚子也更饿了,饥饿感使她开始眩晕,混乱的说着胡话。

    终于,她剩余的体力支撑不住,彻底在梦境里晕了过去。

    她又开始胡乱做梦,可是她已分不清到底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

    居然又感觉支撑不住,打算去杀了小武,好让自己摆脱痛苦的梦境。

    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她看到自己还是一路跟着小武,身上不知从哪里多来了一包药粉。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把药粉倒进了小武的茶壶里。

    她明明不可能触碰到这个梦境的任何事物的。

    小武真的喝了那壶茶,她不知哪来的冲动,很想打翻那壶茶,然而,一点效果也没有。

    予眉瘫软的坐在那里,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她难以置信,她竟然真的,在梦境里害死了一个人。

    耳旁已经听不到广露的任何呼喊。

    看着突然倒地的小武,广露慌了,“小武,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我只是开玩笑的,不是真想让你喝的,那明明只是普通的水,怎么会?怎么会?”

    她用力的拍打着小武,眼泪大滴大滴的下落,希望这一切只是假的,哪怕是小武故意给他开的玩笑她也接受。

    再后来,来了许多人,其中一个长者摇了摇头,眼神悲怆。

    广露像疯子一样跑了出去。

    予眉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臂,多希望这是个简单的梦,一切都是假的,不曾发生过。

    可是,这个梦,好像也醒不来。

    予眉眼里全是泪水,她在强忍,好似没落泪,那她还可以骗骗自己,说这只是梦。

    一双黑靴行至她的面前,走过来时有好闻的味道,以前予眉不知道,现在予眉知道了,那是合欢花的味道。

    那人慢慢蹲下,轻轻抹去她眼里的泪,她抬头,却被怔住了。

    “师父。”她像木偶人一样开口。

    下一秒,却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语气略带着急:“怎么这么淘气,让我找的如此辛苦。”

    这一刻,她嚎啕大哭,早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只是,有这样温暖的怀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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