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珏哥哥。”呢喃的声音仿佛一瞬间就被风吹散。这让和辛婉同乘轿的芷水有些疑惑。

    “小姐,你刚刚说了什么?”

    芷水很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自从两年前小姐重新振作起来后,她从来没有听过小姐主动提起那位的名字。但是她现在看到小姐呆愣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公晰少爷?

    她连忙从小姐侧边的帘子往外看,看到的还是烟献国的车队,那些马上的人完全没有一张熟面孔。看到小姐还是那样的表情,狠狠盯着某一处,芷水又努力从小姐的角度往外看,但入目的依旧完全是陌生的人。

    “小姐,你不会看到公晰少爷了吧?小姐你醒醒吧,公晰少爷已经去世了。”芷水看着小姐现在甚至是有些恍惚了的样子,真的有点急了。也不知道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她真的看见了,还是出现幻觉什么的?对于第二种猜测,她是打心底里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公晰少爷在战场上阵亡,这是整个朝廷都公认了的事情了,就连皇上都为此给公晰少爷追封了将军的职位,然而自家小姐却因为这个打击很久都没能缓过来。虽然已经两年都没有出现任何状况了,但是芷水还是格外担心之前那一阵子出现的事情再度发生。

    辛婉就那样看着那骑在棕色的马上,一身青袍的男子慢慢向前走去,离开自己的视线。在看到他的那一霎那,她只觉得心已经停止了跳动,脑海中出现的都是晰珏哥哥的影子,她的目光就一直跟随着他,然后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辛婉也听到了芷水的话,那一瞬间,眼中突然涌现的泪差一点就要漫出眼眶。

    不一样的相貌,不一样的神态行为,晰珏哥哥怎么可能是那样一副冰凉冷漠的模样呢?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明显就不是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人,然而,为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自己的心会失了频率?

    缓缓将头从面向外面的方向转回,眼中的神采在一霎那间全部失去。心跳慢慢归于常速,表情又重归淡然。心中想到:晰珏哥哥,你难道还是抛下了我吗?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你在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一样。可是他表现出来的一切却让我感到陌生,晰珏哥哥你在哪里。

    耳边传来芷水愈发急切的呼唤声,辛婉听罢,连忙收敛住神色,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不甚明媚的笑容,安抚了那急切的人。剩下的路程里面,辛婉都是有些心绪不在的模样,虽然没有太过异常的举动表情,但是还是让芷水在心头紧了紧。

    回到府中,辛婉照例给自己的娘亲请过安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让跟随着自己的芷水早些回屋,芷水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嫁了人,不过她的夫婿正是辛府管家的儿子。且子承父业,芷水的夫婿也跟随父亲处理一些府内事务。本来芷水成了亲就是良家人,辛府已将其卖身契还给了她。奈何芷水执意不肯离开,还是要侍候辛婉,也是因为当时辛婉的状态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她内心充满了担忧。但也幸好是嫁给本府的人,出入都极其方便。现在芷水对于辛婉来说关系偏近于朋友甚至是亲人,虽然出行、给自己准备各季以及场合的衣服之类的事情还是有她还在处理,但是一般的侍候都由辛婉另外的丫鬟来办理。

    辛婉最终还是无视了芷水脸上不消散的担心,看着她连离开的时候都存着担忧的表情,她的心又是柔软了一分。辛婉的心里很清楚芷水必定是想多了,芷水有时候对自己的慌张让她虽然可能觉得有些过了,但是那种深深的被保护关怀的情感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的幸运。

    坐在木质的圆凳之上,旁边侍候的丫鬟流云立马倒满一杯茶水,后静静地立于后方。青葱的指节搁在碧色的茶杯侧边,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汽袅袅升起。

    转眼之间,三年时间过去了,草长莺飞的季节已经又度过了三个,很多事情有了巨大变化。如今自己的爹爹在朝廷上的职位是越做越稳,对皇子贵人的教育受到了皇上的大力赞扬,不时皇上还会有些问题和他请教商讨。辛婉无法准确猜测皇上这一番作为究竟有多大的目的性,究于近些年季氏家族水涨船高的程度,辛婉不难看出皇上是有意借这么一个对于官场名利比较淡薄的家族来削弱其他家族的势力,不过至于皇上要将权力放诸多少给季家,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适可而止,她是不清楚的。除了自己的爹爹之外,她哥哥辛晟近年在朝廷的官位也越做越大,一小部分可能是皇上的有意提携,另外就是他自身的努力。辛晟现在已经做到御林军首领,以二十岁的年纪做到这样的位置,可谓是传奇了。然而,辛婉在这些年也确实看到了哥哥的艰难勤劳。如今辛婉自己在京城上也算得上是贵女,辛府的名字只要亮出去必定有人争着抢着要来攀附,而辛婉做为从小就被呵护着存在的人儿,自然地位也升高了不少。然而,只有她身边的人知道,仅仅是三年时间,她改变了多少。

    凉风透过没有关闭的窗户吹进屋内,吹动挂在床前的轻纱,薄薄的细纱透着份缥缈姿态。辛婉看着自己房内的一切摆设,几乎已经看不到三年前的影子。曾经的自己天真无邪,从小被人呵护到大,有爹爹和娘亲的疼爱,还有哥哥和晰珏哥哥的守护,她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被保护地太好了。直到那一天自己原来完美无缺的梦开始破裂,她才发现自己懂得了解的太晚了,失去的不能够弥补,甚至是无法追回。而且这个破碎会随着时间慢慢扩大,自己周围的一切无形之中都在发生改变。也是公晰珏的离开让辛婉真正地发现了自己的脆弱,自己的无知,自己的懦弱。那些天真,无邪,每每想起都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要插到心口,利刃沁入骨髓。曾经的自己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失去后才追悔。

    她耗费了近一年的时间,重新整理自己。就算只是用厚厚的茧将自己包裹住,也不要让伤口再次淌出血来。然而今天见到的那个人,却仿佛给了她包裹了这么久的外壳一记重击,虽然不至于破碎,却再次唤起了她的痛,她的伤。

    “流云,你去通知付管家,明日一早我要启程去城外的苏庄,让他安排好车辆人手,另外通知娘亲和大嫂我晚饭就在自己房里用了。”滚烫的茶水已经随着时间变得温热,就如同辛婉此刻的心,之前的疼痛,难以呼吸也都慢慢缓解。

    “是!小姐天凉了,搭件袍子吧!”流云轻声应下,把全开的窗户掩住一版。又将手中拿过的外袍给辛婉披上,在得到小姐一个浅淡温柔的笑容之后,福了一礼后退下。对于小姐的突然决定她没有提出任何询问,跟随她已经近两年时间,小姐的一贯作风她已经熟悉。看过了之前被解雇侍女的事件,她心里也完全明白要在小姐身边待得长久,是不能太多话的。

    流云今年十五岁,因为家里子女众多,父母实在难以养活,就让她给别家做丫鬟来挣点钱。然而原本她待的府却因为被朝廷贬职而居家南迁,家丁丫鬟很多都被遣散,像流云这样没有什么姿色,又不是夫人小姐身边的重要丫鬟自然是被遣退。她做了几年工,却在府上根本没有拿到什么钱财,到最后连已经明显减额的赎身钱都交不出。最后,她只有再次沦落到被卖的地步。也幸好她遇到了现在的小姐。当她和她同一批的少男少女被辛小姐买了,且被交予了自身的卖身契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看到了重生的希望。当时辛小姐是让自己选择出路,可以选择留下,但要把卖身契交还。府上会根据自身的特征给分配一些活计,并按月发放工钱。如果哪一天,你想要离开府上,只要府上根据你的位置已经这些年在府上的作用评定给一个合理的银子数量,交出了这份钱,你就可以完全自由地离开了。不过一旦留下了,就要对辛府保持忠心,否则立即让你卖入黑市,成为最下等的奴隶;同样,也可以选择离开,回家或者是自己找出路,选择这条出路的人府上会分发五两银子,拿着银子、卖身契走出辛府,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两种选择摆在自己的面前,流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种,虽然将卖身契重新交还的时候,自己心里的落差还是很大,毕竟对于自由只有一步一遥了。然而权衡利弊,她还是认为能够待在府里有活干,甚至有钱可以拿,生活才更有盼头。和她同一批的人大概有一半的人和她做了一样的选择,而其他的则自行离开。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年,流云是觉得自己的选择完全正确,她在这些时间里面已经攒了不少的钱财,除了发放不少的工钱,小姐有时候也会打赏些东西,总共这些存下来,她还可以不时地接济自己贫寒的家里,也是因为自己的帮助,哥哥自己开办的店铺也有了资金流转的实力,生意做了起来,家庭条件也好了起来。甚至让她都感觉到不可置信的是,居然小姐还允许自己在重大节日时候回家看亲人,一年大的节日还是不少,而小姐就那么轻松愉快地让自己回家和亲人团圆,甚至还因为她家是在京城附近的小村落,路程不近还特地派人送她。每次看到自己亲人的时候,流云都觉得这是天赐给她的幸福,不,是小姐给予的她这种幸福。反观原来离开的人,有的甚至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程度重新想要回府的,然而小姐还是坚守着自己说过的话,没有让任何人有回头路可走。

    对于小姐的过去,流云不清楚,只是偶尔在小姐生病或者体弱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奥小姐心里受着某些煎熬。这两年时间,她了解到的小姐是对待普通事情都处于一种淡然的态度,平常很少看到她除了自己家人之外有过多在意的。对待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但是同时,小姐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就算自己刚开始来的时候事情做得不熟练不好了,小姐也完全没有怪罪,这样的一份好工作,这样的一个好小姐,让她怎么能不倾心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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