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男一女走到城门之下,他们背后那一条被剑光开辟出来的通道才轰然合拢,水花四溅。对于背后的事情,他们好像毫无所觉,而是好奇的站在那里打量着那些骑着骏马的少年。

    于此同时,那些少年们也在打量着他们。看到那个男人眼中淡然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视线,轩辕皓突然感觉有些熟悉,仿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情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那个老东西就会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那只独眼中流露出的光彩,除了多出一些失望之外,与眼前之人并无分别。

    想到这里,轩辕皓偏过头仔细打量那男人的左眼,那只眼睛的轮廓跟老东西没有瞎掉的独眼一模一样,只是眼角的皱纹少了很多,眼睛里也很是透亮,并不显得浑浊。看到这里,轩辕皓几乎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人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人,那个肚子把自己拉扯大、瞎了一只眼手脚还有些残疾的老东西。

    但是轩辕皓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兴奋的感觉,反而感觉很是焦躁,就像是心中在流血一样。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居然选择了回到这个时候,亲眼看到那个被众人唾弃的老东西如此熠熠生辉的一面。他不敢想象在老东西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害怕自己会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成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那个男人发现了轩辕皓的异样,认真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展颜一笑,就像是一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书生。笑过之后,他手指着轩辕皓侧过头很认真的对身边的女人说道:“思琪,这孩子跟我有缘!”

    那女的听了,低下头仔细的看了轩辕皓一眼,粲然一笑,白了男人一眼,轻声抱怨道:“龙哥,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但凡有些根骨的孩子你都说有缘,那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哪个肯拜你为师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个孩子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每一个都是上佳之选。”

    男人听了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低头看了一眼正伏在坐骑上的叶世龙,讪讪地笑着说:“你以为都像他似的不识好歹啊?若不是看欠了他父亲一个人情,我才懒得管他!”话虽是如此说,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很明显的浮现出一丝遗憾,显然叶世龙也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不堪。

    就在此时,叶世龙悠悠醒转,发现自己仍旧在坐骑上趴着,以为还在穆紫烟的马背上,想起巨浪近在咫尺,心中一惊,双手在坐骑上用力一推,噗通一下掉在地上。可是,当他做好了准备要迎接海潮冲击的时候,却发现海潮并没有涌上来。叶世龙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巨浪就像是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坚强壁垒,奔腾咆哮,却怎么也冲不过来。

    看到叶世龙的举动,那个男人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骂道:“亏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连保护自己心上人的能力都没有,只知道送死,简直就是蠢蛋一个!”

    红衣女子听了,连忙劝道:“好啦龙哥!天儿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不过要说起来,穆冬倒真是好福气,居然有这么标致的一个女儿!”

    叶世龙正惊诧间,听到两人的对话,抬头一看,看到了那两张自己日思夜盼却不敢面对的面孔,嗫嚅着嘴唇愣了一下,翻身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说道:“钱叔,白姨!”

    叶世龙的这一声“钱叔”,就像是一道惊雷在轩辕皓的脑海中炸开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午后,天空飘着细雨,一个中年男子跪在那个破落的庭院里,头在地上磕得水花四溅,口中也是喊着同样的称呼——钱叔!

    轩辕皓心中一热,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想要跟这个俊朗的男人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就像是被封上了,任凭他怎样努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贺仲说的让他们只能当一个看客,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方式。

    钱叔面色稍缓,正待说些什么,就看到一队人马从城中奔了出来,那当先的一人正是定波侯穆冬。穆冬来到跟前,翻身下马,跪拜在地:“定波侯穆冬,参见大将军王!”

    这个骑着麋鹿破浪而来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武皇帝国顺佑大帝钦封的大将军王——钱龙!他身边那个同样骑着麋鹿光彩照人的红衣女子就是他的夫人白思琪。不用说,白思琪怀中抱着的,就是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名叫钱松涛。

    钱龙看到穆冬跪在地上,面色一沉,剑眉一挑,说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定波侯啊!”

    穆冬听到钱龙的话语,知道自己已经惹得他不高兴了,再度拜了一拜,说道:“王爷,你就别挖苦我了。这一番海潮突然来袭,我临海城毫无防备,是属下的疏忽。穆冬甘愿领罪。”

    听了这话,钱龙面色稍缓,口中的话却更加严厉:“穆冬,海潮来袭,你竟然一点准备都没有,这疏忽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是不是以为杀了一个海妖统帅就万事大吉,躺在功劳簿上打起了瞌睡?临海城到海边足足二十多里,二十多里啊!海潮都到城门口了你还没到!你说,你都做什么去了?到窑子里面快活去了?你的那些斥候呢?你的眼线呢?他们也是跑到哪里去喝花酒了吗?若不是我恰好路过,这满城的百姓将处于何地?!”

    穆冬低垂着头,面带羞愧,不敢辩解。

    这个时候,白思琪说话了:“好啦!龙哥,你还不了解穆冬吗?平日里你就老念叨他,这好不容易见上了,何必要冷着脸子说这些话?快把你那大将军王的威风收起来,再玩一会儿,你那张脸都拉到地上了!”说完这些,她又对跪在地上的穆冬说道:“穆冬,你快起来。他就这毛病,你不用搭理他!”

    钱龙本来对穆冬不重视情报收集的行为很是生气,尤其是看到叶世龙被海潮吞噬的时候。但感应到临海城的护城大阵已经开启,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穆冬一定是去开启阵法了。更何况,那被海潮吞噬的可不只是叶世龙一个,还有穆紫烟,那可是穆冬的女儿。想到这些,钱龙心中的火气已经消去大半,但是他实在是不能原谅穆冬作为堂堂定波侯、临海城城守居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这才有了那一番讽刺挖苦再加上训诫。

    此刻,钱龙的火气也消了,又听到白思琪在帮着穆冬求情,也就坡下驴,显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懒洋洋的说道:“行了,别跪着了!你能把满城百姓的性命放在首位,第一时间去开启阵法而不是去救你的女儿,也不枉了帝国对你的信任。你且起来吧。为将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凡事定要思虑在先,未雨绸缪。这样的事情,我可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

    穆冬连忙称是,这才站起身来,向钱龙道了一声抱歉,紧走两步来到穆子涵的身前,抬手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堂堂七尺男儿,都是站着撒尿的种,遇事当临危不惧,迎难而上。你怎么能只顾着自己逃命,把先生和你姐姐丢下?”

    穆子涵挨了一巴掌,心中甚是委屈,辩解道:“我已经劝过先生了,他不肯走的……”

    “他不肯走?”穆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世龙,见他涨红了脸羞愧难当的样子,心中已经了然,却依旧说道:“他不肯走你们就是抬也要把他抬回来!事急从权,由不得他!怎么?你是不是觉得长大了,知道顶嘴了?我才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你做的就是不对!”说着,抬手又要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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