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知道甄珠想起了那个钱祭酒,他转了一会眼珠而后开口说道:“小的也想不明白,这人活着要么就是为财,要么就是为权,要不就是为了子孙父母,这钱祭酒家如今,他母亲已改嫁多年,膝下又有其他亲子,照理说如果是她母亲要钱祭酒死,这是不可能的,如今又还没子嗣,难道是为情?”

    这么一说就有些奇怪了,金宝见着甄珠停下脚步,于是他也停了下来,甄珠看着金宝手里提着的灯笼,脑袋飞速的转着,到底是因为什么。

    钱家太太,远方表妹,改嫁的母亲,千古奇冤,被抓的书生,收受贿赂的考官。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不停的徘徊着。

    “就算买通了考官,若是他们这些其他监考人员不发现,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其中肯定不是一个两个的事情,金宝明天你去问问那些上榜的盐商家的少爷是在哪个地区,监考的人是谁,门口查岗的是谁,这一路的进去总要有人帮忙才能顺利过啊。”甄珠快速的吩咐完,金宝忙应了下来。

    第二日,金宝就去打听这些事情了。大部分还是靠甄应嘉身边的人,毕竟这些都是内部消息。一查不要紧,这些个据说没什么文采却上榜的都安排在丙区,当时丙区监考的正是钱祭酒。

    那么钱祭酒就是畏罪自杀了,估计也可能是上头的人不想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把这些小鱼小虾抛出来,做了炮灰。

    金宝又意外的查到了一条线:“那蔓娘据说是被一个姓许的人赎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姓许的跟许祭酒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么许祭酒也逃不开。”

    甄珠想了想,决定把许祭酒约出来,自从上次他们在钱祭酒家一道碰面之后,又聚过几次,每次甄珠都觉得对方想要说什么,只是每次都没说出来。

    这次见着许祭酒,甄珠忽然发现这个自己觉得很老实的人,其实有些奇怪,比如他的脊背一直有些躬,只是平常他似乎很在意,于是努力克制着让自己挺胸抬头,可是一个不留神又会躬起来,比如他喝酒的时候很猛,似乎总希望把自己灌醉的趋向,可是前几次都在是快醉的时候,就独自一人离开。而且作为祭酒他身边居然没有伺候的人,而且家中似乎也没妻妾,父母更是双亡,整个人都呈现人际关系上的空白。

    根据金宝打听来的消息称,这个许祭酒就只是跟钱祭酒交好而已,反倒是这个钱祭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跟上峰关系不错,甄珠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不错,所以才会有这种分一杯的机会,偏偏就是这次江南书生炸锅这才导致露陷。

    甄珠手里端着酒杯,而后意有所指的对着许祭酒道:“虽说跟钱祭酒未曾熟悉,只是听您说起,似乎并不是个会想不开的人,莫非他不是自愿的?”

    他的话一出,许祭酒手中的筷子就停了一下,而后猛的抬起头,双眼盯着甄珠,似乎看着一个让他害怕的东西。

    呸,我才不是东西呢,甄珠撇了撇嘴,掩饰的喝了一口酒之后又对着许祭酒道:“我虽不才,可是此次却是受圣上私底下委托,来查着江南的案子,你若有什么为难的,可告诉我,比去京城寻那些个大人更有用一些。”

    许祭酒的脸色苍白,他将手里的筷子整齐的搁在碗边,而后认真的看着甄珠道:“你有什么凭证,若是我说了实话,到时候你杀人灭口,他的冤屈就真的没人申诉了。”

    甄珠一看有戏,立马将手里的杯子放下,而后翻出来离京前圣上给它的玉佩,递给金宝,金宝拿着送到了许祭酒面前。

    这是一块上号的羊脂玉,上头刻着硕大一个雍字,后头刻着皇家的九龙壁,是当初雍王做王爷时候代表身份的东西,如今它到了甄珠手上,保甄珠小命用。

    许祭酒看完玉,沉默片刻便道:“阿荣,是因为我才自杀的。”钱祭酒的本名是钱荣,只是在这之前是郑荣。

    钱荣的母亲是个很会来事的人,当初嫁给钱荣的父亲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的,只是钱父去世之后不到一年就改嫁了,当时钱荣才三岁。

    钱荣的继父原本是个商人,家中富裕也算的是一方地主,因为娶妻多年一直不曾有子嗣,因此从乡下寻了一个生过孩子的少妇,钱大老爷身边光是伺候的女人就超过十个,偏偏三十而立就是没有一个子嗣,旁人还嫌弃女儿,偏偏他是连女儿都没有,因此钱荣母亲进门的时候,府里也没什么人为难她。

    钱母长的在乡间还算有些姿色,可是这些姿色在钱家,比府里的丫鬟还不如,钱大老爷是真想要儿子,抱着试试的心态灭了灯,睡了钱母一次,结果不出三月,钱母就显怀了。

    也就是到了这时候,钱荣的生活才好些。钱大老爷觉得钱荣母子是自己的福星,大手一挥就让钱荣改了姓,而后给他请了个先生教导诗书礼仪。钱母投胎只生下一个女儿,可是在钱府女儿也是宝贝啊,于是第二年钱大老爷都不用灭灯,晚上就只寻钱母,于是三年抱俩,总算在第三胎生下了个儿子。

    三十三岁的钱大老爷抱着儿子那是热泪盈眶啊,当时已经七岁的钱荣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钱大老爷便吩咐人把他送到了书院,要说亏待那是没有的,可是跟那些有父母的相比,他又是寂寞的。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父亲一个角色缺失导致了他在某些方面意识上的缺失,没有安全感。

    “阿荣当初跟我一道参加科考,之后同窗五年,渐渐的我对阿荣就有了好感,彼此之间多了几分默契。”许祭酒说这话的时候慢吞吞的,似乎有些考量。

    甄珠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成为逼死他的理由?”

    许祭酒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而后把头埋在两个胳膊里,他的声音沉闷而痛苦:“我们的事情,让他母亲知道了,而后他母亲就逼着他成亲,他扛不住就只能娶了,偏偏那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就是那贱人说,只要这次阿荣帮忙,日后就不管我跟阿荣如何,绝对不插手,而且还会帮我们瞒着阿荣母亲……”

    所以只是为了情,钱荣铤而走险却最终丧失了自己的性命。这个前因后果似乎很圆满,只是甄珠问:“你可知道,那钱家太太又是为何要让钱荣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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