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络腮胡子僵在原地丝毫不敢乱动,面上只是被大胡子挡住看不清表情,听闻了三王子的话语也是久久不答,三王子显是发觉不对,正打算抽出腰间匕首,就见一旁的袁校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络腮胡子身后一个身形高大兵士身上。

    那兵士取下掩在眼前的黑勒族勇士独有的黑色木制面具。

    长眉入鬓,眸若点星,面色冷肃,看向屋中众人的双眼没有丝毫的感情。

    怔楞在一旁的袁校尉的眼中已是满满的绝望。

    “沈瑜...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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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永安城山水秀丽,繁花似锦,一派的春日妍丽景色。

    永安城这日正是万人空巷,万千年轻姑娘皆是堵在城门口候着。

    阮秋站在永安城中最繁华的茶馆二楼上,同身边雍容华贵的妇人一同瞧着楼下热闹的景象。

    “还好我几日前便早早地预定了这个座位,要不然怕是要下去同那些人一起挤在街上了。”妇人看上去不过是个半大孩子,面上却涂抹着妖艳浓厚的妆容,身上也披着厚重繁琐的华贵衣裙,她依靠在栏边,不时地同身后的侍女说笑着。

    “你看那个姑娘,披帛都快叫人挤掉了,也不晓得收敛一番,季大哥平日里最喜规矩,见到这些个女子,还不被吓到。”

    “哼,那些个姑娘还拿水果过来,真当这儿是菜市场了。”

    “那位怕是都嫁人了吧,还跟个小姑娘凑什么热闹?”

    身后的侍女仔细着她的身子,不由得低声道:“夫人啊,这会子离大人进京的时辰还早呢,您即便是早早等在这儿,也是看不到大人的,待得大人进了永安城,夫人再站在这儿看看也不迟啊。”

    那妇人摇摇头,“不要,这儿是离城门最近的地方了,若是季大哥进了城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而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那可怎么办?”

    侍女见劝说无用,便上前去将挂在栏柱上的纱帘放下,“那夫人好歹遮挡一二,站在这儿若是被人瞧着了,夫人当心再有人去向侯爷和公主告状。”

    妇人闻言抽起眉头,半晌才道:“那行吧,就只把这纱帘儿放下就可以了,等下季大哥进了城,你可千万要记得将这帘子撩起来啊。”

    身边的侍女连连点头称是,另一个清秀侍女捧着一碗沁凉的甜汤走了过来道:“今日这么热,夫人也等了许久了,不若喝了这碗甜汤去去热气。”

    那妇人点点头,正要伸手来接,突闻楼下有人叫道:“进城了进城了,大将军和季大人都进城了。”

    那妇人收回手,连连唤身边人替她抹汗补妆,那侍女正要伸手过去撩起纱帘,就听闻楼下传来的阵阵欢呼,还有人在其中激动的叫喊着。

    “长琴姑娘,是长琴姑娘来了。”

    那妇人闻言,连忙推开身边围绕着的众人,也不顾他人手中捧着的那碗甜汤亦是倾倒在自个儿衣裙上,气势汹汹的过去将帘子撩起,便见着对面楼上的那位柔纱覆面的白衣女子。

    这怕是她第一次见道这个永安奇女子。

    她身边围着几个面容清秀的绿衣侍女,愈发衬着她飘然如落入凡尘的羽衣仙子,清雅立于碧水之上的白荷,叫人不敢轻慢亵渎。

    反观自己,一身庸俗不堪的妆容和长裙,裙角还滴落着刚刚洒在身上的甜汤,愈发衬着二人一个如天上白云,一个如地下污泥。

    此时进城的队伍也走到了这边,那位骑在白马之上的俊美郎君亦是一身雪白长袍,清俊如谪仙一般。

    那妇人却只是呆呆瞧着那两位神仙似得人物目光在空中交接,当真是懂得了何为云泥之别。

    “果真...是强求了么...”

    妇人低声呢喃道。

    阮秋立于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热闹的景象之中无人注意到游魂一般的她,她却将那位同自个儿长相一模一样妇人心中的煎熬感同身受,可如今她却无暇去分辨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她的全副心思皆在那条长长的队伍中最叫人们退避三舍的存在之上——那凯旋而归的长队中还有一身穿黑色铠甲的将领,那男子的面容被铁甲所掩,高大的身形亦是被黑色柔纱同铠甲遮掩的严严实实,无一丝□□出来。

    众人瞧着他的目光都是敬畏又惊惧,少女们纷纷将手中的鲜花扔向那位俊美的白马郎君,却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那位走在最前头的黑甲将军。

    阮秋凝神看着那熟悉的身形,那将领似是感受到他人的炽热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那好看的眼睛如今却盛满了深深的戾气和杀意,如同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一般刺入阮秋的眼帘,身子如同被扔进阴冷的深渊一般僵冷。

    心中却无可抑制的泛起心疼。

    这个人,他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阮秋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个儿被人搂抱在怀中。

    外边已是天光大亮,暗红色的厚重床幔挡不住外面透出的日光,就着昏暗的光线,阮秋仔细看着搂着她的人的面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沈瑜的睡颜。

    这是一张在阮秋看来极为耐看顺眼的面庞,这张脸刚毅英挺,棱角分明,眉间有皱起的‘川’字褶皱,阮秋伸手上去轻轻抚摸他的眉间,欲拂开这人心中的烦忧,却不料惊醒了熟睡的沈瑜。

    他睁开双眼,还带着些微疲惫的眼神却锐利无比,只是在看到阮秋后才慢慢泛起涟漪,眼中的戒备同杀气被一圈圈的荡去,唯留下满满的温柔。

    “你可总算是醒来了。”

    见阮秋只是怔楞地着看着他,沈瑜一笑,低声道:“沈七说你担心我担心的紧了,我这好不容易急急赶回来,你怎的只在我面前一味发愣呢?”

    阮秋回过神来,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软软的依偎在沈瑜怀中。

    “都怪将军,竟忍心不叫我得知一丝一毫的消息。”

    她的这般作态却叫沈瑜一愣,手上却已条件反射的将她抱紧,半晌才回道:“你年纪还小,若是心思太重反倒不好。”

    阮秋回道:“那将军便却觉得我叫人这般蒙在鼓里,一个人胡思乱想而不得,方才是好的?”

    沈瑜没料到她竟胆大如斯,被这句话一噎,好一会儿后才低笑道:“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来,咱们先起来,你再慢慢向我问罪可好?”

    阮秋闻言后也是一窘,松开了环着沈瑜的双手,沈瑜笑了几声,坐起后扬声唤人,四个小丫鬟怕是早早便候在门口,听到声音后便推门而入,捧着巾帕脸盆等物。

    沈瑜不需他人伺候,自个儿便结果茶盏,涮过口后便自顾自的站在一旁穿衣,阮秋则张开双臂被四人伺候着穿衣,沈瑜自己收拾好后,也不束发,便披散着长发立在一边看着她梳妆。

    阮秋只叫朱紫将她的长发梳起,看着镜中自己被铜面微微扭曲的稚嫩面容,想起了梦中那个长相同她一模一样的浓妆妇人眼中的殷殷期盼与伤痛心碎,不由得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梦中的她所求不可得,梦外的她...所求恐怕亦是奢望。

    待得侍女们退下后方才回神过来,见一旁的沈瑜披着如墨般的长发瞧着她,那几个贴身伺候她的侍女却碍于他的气势不敢上前为他束发,阮秋不由道:“将军过来,我替你束发可好?”

    沈瑜点点头,依言走过来坐在椅上,阮秋则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木梳替他梳发。

    他们发式简便,阮秋即便是不会,也晓得替沈瑜高高扎起一个马尾。

    看着镜子中面色柔和的男子,阮秋不禁轻轻的抚上他的面容。

    这张脸在梦里被冰冷的金属覆盖,这双眼被满满的戾气盛满...

    阮秋不知那梦究竟是何寓意,她都只希望这人莫要变成梦中那个模样,他应同季玄一样,承受着百姓的仰慕与少女的鲜花,而非世人的偏见与惧怕。

    沈瑜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们该去用早饭了。”

    阮秋收回揉遍沈瑜整张脸的那只手,讪笑道:“也是,怕是叫别人等得急了。”

    沈瑜笑而不语,只是站起身,牵着她出了房门。

    门外的积雪已化去大半,天色亦是难得的晴朗,沈瑜道:“这次我需得在城中逗留许多时日,多的是时间陪你,待得半月后运河结冰,我便带你去外边玩,咱们这边的额运河每逢冬季便会有半个多月的结冰时期,到那时两岸百姓可驾着车马行走于上,还有渔民凿冰钓鱼,也算是这锦州城独有的一种景象。”

    “结冰?”阮秋抬头看着沈瑜,不解道:“我记得沈总管说过,运河今年结冰较往年早许多,如今冰已经结好了。”

    “是吗?”沈瑜看着她,笑意微敛,“是啊,今年结冰确实早了许多,不过昨夜已经叫人踩塌了,如今怕是还不能行人,所以咱们半月后再去。”

    阮秋盯着沈瑜看了许久,压在心中许久的巨石总是是卸了下去,笑道:“那也好,咱们过段时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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