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只能勉强的维持最後一点清明,看著花千绝不慌不忙的收拾他身上的一切狼藉,帮他一件一件的穿好衣物,除了发带──那人用发带捆起了他的双手。

    花记年再度感觉到疲惫和惶恐,想说些什麽,却发现嗓子嘶哑不堪。他瘫软的被花千绝横抱起来,缓缓走向那个五鬼搬运台,然後觉得背部一痛,竟然就这样被男人直接丢在木台上。

    “你……”花记年一惊,强忍著喉咙的不适,有些无措的问著。花千绝低笑著把食指放在青年唇上,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随手连他的软麻穴也点了。

    花记年极端惊诧下,又勉强夺回了几分神智,想起花千绝说过的那句“以後你想给也给不了了”,只觉得脊背上一阵寒意生上来。那木台承受重物不久後,随即便再次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紧接著轰隆一声巨响,堵在密室门口的那块巨石缓缓的升来上去,露出通往地宫外的那条布满断矢的出路。

    “带上我……”青年突然嘶声喊起来,眼中燃起了接近愤怒的火焰。他看著男子嘲笑般的目光,觉得连脑子也快要被怒火点燃了,那个人从来是这样,如此的善於牺牲别人,不惜於食人血肉来延长自己的生命,冷血而无情,现在他为了能够开启这条逃生的路,连自己的亲生骨血也要牺牲了──甚至在牺牲前还要如此残忍的玩弄一番──反正,你以後想给也给不了了。

    “难不成只有这木台上放了什麽重物,这门才能开吗?你既然现在才想到放弃我,当初为什麽还要入这地宫来救我──让我还以为,让我还以为!”花记年大喊著,就算是如此沙哑而愤怒的声音,依然可以分辨里面残存了浓浓的哭腔。

    他快哭了,他又要被自己弄哭了。花千绝这样想著,兴奋的轻舔著自己干燥的下唇,一边像是火上添油一般,缓缓的走向出口,大笑道:“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个冷血卑鄙无情的人吗?你既然都要死了,我要是不享用一番,你不觉得有些浪费吗?反正我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无论要牺牲谁,父亲,母亲,挚友,下属,子女,都无所谓,只要我能够活下去就够了……无论在怎样的境地下都能保持这种清醒,牺牲的人越是亲密,越是说明我能够顾全大局,越是说明我的伟大不凡和特立独行。”

    花记年目瞪口呆的听著,良久才自嘲般的低笑著:“我不是早就说过,你大可以生吃我的血肉吗,我不介意为你而死……却为何又要这样折辱我。哈,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解开我的绳子!你给我安排的结束,我怎会逃避?”

    花千绝回过头看他,对著他笑了一下,依稀带著几分深敛的宠溺,却根本不理睬青年声嘶力竭的要求,随即大笑著走出密室,巨石在他身後再次轰鸣著落下,隔绝了一切。花千绝听到那响声,终於把脸上的虚假的笑意渐渐退去了,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昏暗甬道中,他脸上说不出是什麽表情,淡然,从容,却疲惫。

    空旷的地宫里一声一声的回荡著他的脚步声,一簇簇的箭矢折断在他的脚下。花千绝一直走到墙壁上那个石轮前,才停下脚步。他伸手握住阻挡机关运行的那把匕首,想了想,又放开,然後再一次握住。

    他再次低笑起来。

    他面对过无数次生死间的挣扎,实力相当的对手,远胜过他的敌人,亲近之人的逝去和背叛,还有在这个地宫里泯灭人性的顽强坚持和求生──数不尽数,这才能站著一览群山的高度。他清晰的记得当年年幼的他,是用怎样的坚定坚韧的心情用石子在墙上刻下了那行刻痕──我,要,活,下,去。他是自私的,也是自大的。无论是这样的性格,还是那些从小便镂心刻骨灌输给他的地狱般训练和教育,都让他比旁人更加爱惜自己的性命。就算是练花心诀後看淡一切,他也从未想过舍生赴死。人人都是提头走江湖,唯有他,只有他,才有资格孤独却安枕无忧的坐在权力和财富的巅峰,纵情肆意的欢饮美酒,穿梭花丛,度过百年人生。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他会这样像这样,放弃生存的机会。

    “记年……”他有一种自嘲的语调轻笑著自言自语:“他们……从来教导我的,无论要牺牲谁,我都必须活下去……我死了,浮屠堡就倒了,我要顾全大局──”

    他笑著,缓缓用力,把那把匕首一点一点地拔出来,低声道:“你让我变了。”

    匕首嗖的一声连根拔出,被禁锢住的石轮再次缓缓转动,带动著锁链咯吱咯吱的声音,花千绝微笑著,侧耳听去,他听到那扇沈重的石门後,五鬼搬运台开始慢慢的运转。

    墙上再次出现数不清的箭孔,花千绝手握著那把匕首,在衣袍上仔细的擦了擦。我唯一的儿子,他想。

    我唯一的亲,唯一的痛。

    第三十七章

    37,

    花记年在密室中咬著牙闭目待死时,突然感觉到身下的木台动了起来,紫色的毒烟重新喷出来,密室外似乎也传来隐隐约约的箭矢发射的嗖嗖响声。他还来不及惊讶,就感觉那木台托著他往下飞快的沈去,坠入到无尽的黑暗。

    花记年是被鸟叫声吵起来的,鼻翼中闻到花朵的清香,晨曦中沾了露水的空气,慷概的供人呼吸。柔软的青草低垂著,若有若无的碰触著面颊。花记年猛的张开双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天庭般的景色。

    头顶是湛蓝如洗的天幕,像棉花一样白软的云朵,一条浮满了粉红色花瓣的溪水从身边淙淙流过,溪旁是一颗巨大的,十人合抱粗细的,开满繁花的古树。落英缤纷,十里香飘。

    这是在哪里?花记年摸著头,努力的半坐起身子。

    父亲又在哪里?

    青年脸上一片惘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记得他不久前才被遗弃了,以为一别就是生与死,他还在咬著牙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不要颤抖,不要怨恨的时候。却被送到恍如隔世的光明里。

    他在这一个瞬间,大脑里是空白一片的,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景色中以什麽样的身份存在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做什麽。直到男子惯用的半是嘲讽半是自嘲的笑容在脑海里晃过,他才依稀明白那笑容意味著什麽。对一个已经准备好面对死亡的人来说,这种突然降临的生存应该是喜悦的,可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何止不高兴。花记年就这样恍恍惚惚的站著,然後蹲下来,半跪在地上,用手去抠地上的泥土,似乎想抠出那条在他出来後,就被封死的出路。他就这样下意识的挖著,抠著,甚至忘了用些内力,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大。直到指甲断裂,依旧不肯停止。

    细细的血流顺著他伤痕累累的手指汇进泥土里,原本脚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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