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皎皎喜欢乐理,朕带你去听听郑国最好的乐师弹奏。”郑国最好的乐师?

    我诧异着跟随他踏上九层高塔。远有天籁之音飘荡而来,一曲高山流水弹的甚为跌宕起伏,潇洒肆意。

    塔内有许多人正细细品茶聆听着,他们的衣着贵贱不分,年龄高低不齐,却不约而同的禁着声。

    那人长发半拢,玉面之容,神色悠然自得,着一袭白衣委地,宛若天降。

    半响,见得他手指一压,收了尾音,抬目看来,眸子极为净澈明亮:“皇兄来了。”

    话未落音,四下便跪拜了起来,赵刃左右看了一眼,只道:“朕有些话与清王说,各位改日再约罢。”

    等人都散了,清王才继续道:“皇兄有何要事?”

    赵刃找了个位置,心安理得拉着我坐下,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朕的贵妃喜乐,闲来无事便带她来听听。”

    清王轻轻笑了笑,心情颇好:“皇兄可从来不是个会讨女子欢心的人。”

    赵刃低头给自己斟了杯茶,浅浅抿了一口,随口答:“现在是了。”

    清王蓦地看向我,突的皱了皱眉:“贵妃?可是楚国的青鸳公主?”

    楚国?我心里突的有些不舒服,口上仍旧温和答道:“齐国既然亡了,青鸳便不是什么公主。”

    他歉然一笑,继而问道:“据说贵妃曾以一曲凤求凰引得郑国第一乐师穆卿琴箫合奏,即是连穆卿都赏识的,想必琴艺也绝非凡响。”

    “当日不过是穆公子存心抬举罢了,青鸳之艺比起王爷实在莫及。”我并未有分毫作假,纵然我自小受到母亲的熏陶,但终究是比不过他们这些大家,方才清王弹奏的时候我心中便有了高下。

    “试问乐理怎能用来分高低胜负?所以贵妃所言赵熠不敢苟同。”清王敛了眼帘,微微瞥了眉。

    话一出我便觉不妥,我忙低头谦声道:“如此,确是青鸳失言了。”

    赵刃拿着杯茶塞进我手里,并未多言。

    我这才发觉一路上滴水未进,口舌确是干燥,便顺从的饮下。

    “陛下!”一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赵刃起身走过去,语气不悦:“何事如此惊慌?”

    “陛下,倾玥公主回国了。”那人头低的极,似是畏惧的恨。

    赵刃皱起眉,突的冷声问:“到底什么情况?!”

    “回……回陛下。”那人瑟瑟发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越国太子被贬流放边境,倾玥公主一路被追杀,属下救下倾玥公主时她正昏迷不醒……太医正……”

    赵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话还未说完,他便急急奔了出去。

    “倾玥回来了。”身后响起清王轻轻的叹息声:“皇兄怎的还像当初一样,总是为她乱了方寸。”

    我回过身,并未多问,微微点头:“今日叨扰王爷了,青鸳也该回宫了。”

    “一同罢。”清王抱着琴起身,向我淡淡一笑。

    “王爷也住宫中?”我诧异道。

    他慢步走了过来,温声浅语道:“因母妃身体越发孱弱多病,为免母妃思念多忧,皇兄特准了我在宫中照看着。”

    “原是如此。”我了然道。

    一路走到塔下,我望着塔顶的檐角开口问:“王爷更为喜欢高处的风景?”

    “并非如此,只是能望的远些。”他轻轻说道。

    我莞尔一笑,偏头看向他:“虽不能身至,但目之所及。”

    灰色瞳子微微一滞,片刻后只叹息一声:“贵妃如此之心性,活在后宫之中确是辛苦。”

    “人之所愿,岂能顺心?”我微微低眸,涩涩笑道:“早已命中注定。任你百般挣扎,终究也是无可奈何的。”

    “到不如顺之从之,若不曾错抱希望便不再有失望。”我突的止住声音,转身谦然拱手:“青鸳失言,让王爷涂听抱怨了。”

    清王伸手扶住我手腕:“不必如此。”

    到了宫内下了马车,见得外面的雨还未停,侍从连忙到:“卑职已吩咐人去拿伞了,娘娘先入车内避一避。”

    “不必麻烦,本王之伞借与贵妃便可。”清王背着长琴,徐徐走来。

    我还未开口,便被他打住:“本王如何也是男儿之身,些许雨水不妨事,贵妃切勿着凉。”

    清王将伞搁到侍从手中,便转身离去,雨水依旧未有半分减少,他走的闲庭信步,仿若游湖赏色一般。可那身影看的却实在瑟然萧索,令人叹息。

    我看了眼侍从,淡淡道:“走吧。”

    “娘娘。”阿温站在门口,似乎等了我许久。

    赵刃再未在我面前出现过,倒是清王赵熠还见过一次。

    那日阳光明媚,榭水亭边的秋菊开的极好,只是传来的琴音低缓而悲戚,听来实在令人哀伤。

    我犹豫一二,还是踏步走了过去,清王立马止了声,拱手行礼:“见过贵妃。”

    “今日天气晴朗,如此之曲实在违和。”我偏头琢磨了一二,温声浅语道:“纵使再悲伤也有过去的时候。就像这天幕上的太阳一样,昨日乌云蔽日,可今日依旧是温暖明媚。”

    “今日是知己故友的忌日,便多了些感伤,有劳贵妃费心了。”他温然有礼道。

    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如此更当释怀,倘若是青鸳故去,便不愿让人因我多做感伤。”

    “贵妃,小心倾玥。”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我转头看向他,神色感激:“多谢王爷好意,可青鸳并没有打算与她争抢任何。”

    “贵妃难道想一步步失去宠爱被人捏在掌心,生死受他人所控吗?”清王突地开口,神色有些激动。

    “多谢王爷好意,青鸳自有分寸。”倘若那人喜欢倾玥,我也无可奈何,总归我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贵妃切莫与我母妃一样,还望保重。”我错愕回身时,他已背着长琴渐行渐远。

    远处匆匆忙忙跑来一个绿衣宫女,对我弯腰行了个礼,便焦急汇报道:“贵妃娘娘,我家主子请各宫妃子,在朝凤殿一聚。”

    “娘娘,那皇后一向对您百般刁难,这次突然邀您前往相聚,也指不定是什么阴谋诡计呢?”阿温一直是个心直口快的,那宫女一走便拉着我手担忧道。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莫惊慌:“你们这么多人陪着我,光天化日之下她敢做什么?你莫怕,阿温。”

    皇后这日的态度极好,让人沏了壶好茶给我,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管如何,你我始终是宫中姐妹,来的名正言顺。所以这次,本宫便也请了你来。”

    “姐姐快说到底出了何事,让姐姐如此焦虑”说话的那个女人凤眸微扬,唇角微抿,举手投足间皆是一番风情。

    那一身锦纹红衫衬的其极为妩媚动人。若我猜得没错,这便是越国进贡的美人,据说是极得赵刃的喜欢的。

    上次来并没有多做观察,这会儿才看清楚这后宫里有份位的女人出奇的少,左右不过四五个。

    一个病怏怏的异姓郡主,低眉顺眼的连话都不敢说。一个是赵刃之前的贴身婢女,剩下的那一个是太后的侄女,做派端庄,倒是文静的极。

    “你们可知皇上这几日去了那!”皇后怒不可遏地捏着杯子。

    “这还能去哪?不是贤妃姐姐哪儿就是贵妃妹妹那。”越美人答到。

    贤妃轻轻搁下杯子,摇了摇头:“皇上已有一月未踏入我宫中。”

    皇后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淑妃:“淑妃妹妹,与皇上一同长大,更了解,那人对皇上的重要吧”

    “姐姐说的是何人”

    皇后气急败坏的捶了捶桌子:“陆诗韵那贱人……她竟然恬不知耻的回来勾引皇上了!”

    “倾玥……倾玥公主。”淑妃似是一惊,然后便低头没了声。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越美人听得糊涂,便直接问了出来。

    “你们可有听过皇上在年少时有个青梅竹马,皇上曾为了她不惜与先皇翻脸。”皇后皱了皱眉继续道:“皇上以放弃皇储之争来换取一纸婚书,可那女人却因皇上无权无势,甘心嫁与那越国太子,如今越国太子失势,她便立马转头来投靠皇上。”

    “姐姐要我如何做?”越美人立马接道。

    皇后握了握拳,下定决心道:“她若识趣便算了,否则定要将她赶出去!你我姐妹其利断金,就不信斗不过那贱人。”

    我遇见倾玥公主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为何连赵刃那般的人会喜欢她?

    那女子,仿佛与生俱来就带着蛊惑人的微笑,宛若日光一般温暖。

    “见过贵妃娘娘。”她的声音温柔而娇媚,眼神清澈干净,但我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那一转而逝的嫉妒怨恨。

    “你怎知是本宫的公主快快请起。”连忙将他扶起,不管如何,他都是赵刃喜欢的女子,今后也将是后宫的嫔妃。

    她柔柔一笑,态度恭谦:“妹妹长得这般好看?谁人不知呢”

    “姐姐说笑了。”我温声道。

    “好了,本宫也不打扰姐姐赏花了。”我并不愿与他多说,便找了个借口离去。

    在转弯处我故意停留了一下,听得方才那人的声音响起,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也真不知道刃哥哥看上她哪一点?这般古板无趣,莫不是看中了她那具皮肉。”

    “不过如今看来,刃哥哥对她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公主说的是,皇上自小心中便只有你一人。”

    “这次我绝不会放过刃哥哥了,她们若要与我抢,我便让她们生不如死!”

    心中十分烦闷,我并不愿加入这种争斗,走的匆忙,到回神的时候,已经走得极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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