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安从车里拿了件西服外套出来给薛筱悠披着,两个人缓缓地向盛世花园走去。薛筱悠到底还是喝多了,虽然不算是醉得很厉害,但走路还是有点晃,秦子安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牵住了她的左手,薛筱悠的手很冰。秦子安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会儿薛筱悠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秦子安有些心疼的握紧了,希望可以传过去更多的热量。薛筱悠也不挣扎,就这么乖乖的任他牵着,低着头踩人行道上的地砖格子,嘴里轻轻的哼着歌,声音很小,秦子安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她在唱那首《情非得已》,“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不知道是不是记不清歌词了,反反复复的就哼这么几句。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手牵着手慢慢走着,有一个瞬间,秦子安恍恍惚惚的都要以为,他们其实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这会儿他正牵着他心爱的女孩一起回家——他们共同的家。秦子安嘴角扬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笑容,有些希望这段路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不过这当然不可能,当薛筱悠停下脚步的时候秦子安才惊觉,他们已经走到了盛世花园的门口。以往秦子安都只送到这里两人就分开了,但今天这样,他自然不能让薛筱悠一个人进去,一是实在不放心,二是舍不得放开掌心里那只小手。门口的保安认得薛筱悠,看秦子安牵着她往里走没多说什么就放他们进去了。走了一段秦子安就停下了脚步,虽然一直知道薛筱悠住在这里,但具体是哪一栋哪一个单元他却不知道,只好停下来问薛筱悠。薛筱悠还在哼歌,对秦子安打断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瞪了他一眼才含含糊糊的回了句:“二栋三单元1701。”然后又轻声嘟哝:“不唱了,好累。管他谁要情非得已,情不自禁,我才不稀罕!”秦子安叹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总觉得薛筱悠这话似乎意有所指,莫非是怪他太不主动了?秦子安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门开了之后秦子安大概打量了一下薛筱悠的住处,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居室,估计三四十平米的样子,不算大,不过一个人住足够。进门右手边是卫生间和厨房,左边是卧室,客厅用一扇大概两米高的木质屏风一分为二,进门这边用作餐厅,另一边当客厅,客厅外面连着个大阳台。装修很简洁,以白、黄、蓝三种色调为主,很清爽。屋子打扫得很干净,电视柜、茶几上和靠阳台的花架上摆着小盆栽,都长得很好,看得出来主人经常打理着。

    一进门,薛筱悠脱掉凉鞋光着脚就想走进去,秦子安赶紧拉住她,打开鞋柜从里面随便找了双拖鞋给她穿上,没有找到鞋套,但是在鞋柜的角落里放着双男士拖鞋,秦子安提出来看了下,是双新鞋,上面的标签都还没撕下来,估计是为客人准备的,他就直接换上了,想到自己是走进这里的第一个男人,秦子安心里有种莫名的优越感,他觉得今天一定是他的幸运日,阶段目标一胜利在望,想来离阶段目标二的实现也不远了。后来,秦子安在知道了这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只觉得难堪,这个晚上他所有自以为是的想法都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此刻的秦子安还沉浸在终于和薛筱悠更近了一步的喜悦中。

    秦子安换好鞋的时候薛筱悠已经窝在沙发里了,手里抓着个大抱枕,下巴就搁在抱枕上发着呆。看到秦子安过去,撇撇嘴给他抱怨:“我渴!我要喝水!”秦子安已经不指望她了,打开饮水机的电源开关,又四处看了一下,从茶几的中间拿出杯子到厨房里洗过,分别给自己和薛筱悠倒了水。薛筱悠接过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完,又把水杯递给他:“还要!”秦子安又给她倒水,连喝了三杯薛筱悠才停下,看来是真渴了。也是,本来喝醉了就容易渴,她又唱了一路的歌,能不渴吗?喝完水不渴了的薛筱悠开始犯困,秦子安想扶她进去睡,结果薛筱悠死活不干,抓着抱枕往沙发角落缩,就是不让他近身。秦子安拿她没辙,站一边哄她:“乖,听话,快进去睡觉去,明天还上班呢!”

    薛筱悠看看他,坚定地摇摇头:“你先走我就睡!”

    “看着你睡了我马上就走,乖!”

    薛筱悠还是把头摇的波浪鼓似的:“你先走!”

    秦子安无奈:“为什么?”

    “万一我睡了你不走怎么办?女孩子不可以单独和男人共处一室,会被占便宜的!”薛筱悠回答得一本正经。

    得,狼都带回家来了才想起要防狼,秦子安彻底被她打败了,哭笑不得的保证自己等她睡下就会马上走,多一分钟都不停留,谁知薛筱悠撇撇嘴:“谁信,当我三岁小孩儿呢!”秦子安拗不过她,只好再三叮嘱她如果哪里不舒服就立刻给她打他电话就先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子安就打薛筱悠电话,听到薛筱悠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秦子安:“感冒了?”

    薛筱悠:“嗯,昨晚在沙发上睡着了,好像有点着凉。”

    秦子安:“昨天我就该看着你睡了再走。严重吗?你在家还是在单位?我过来陪你去医院。”

    薛筱悠:“不用了,我吃点药就好,谢谢!”

    清醒过来的薛筱悠又有点恢复那种保持距离的态度,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秦子安开始怀念起那个喝醉了的薛筱悠。

    秦子安天天打电话让她赶紧去医院,不过薛筱悠没当回事,一直拖着,这一拖就直接拖到了国庆。国庆当天早上,薛筱悠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两腿发虚,走路像是踩着棉花,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薛筱悠勉强撑着从医药箱里翻出体温计一量,40.1c,家里没有退烧药。薛筱悠打起精神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买药去。还没出门秦子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薛筱悠头晕得厉害,觉得自己出去有点不太靠谱,就跟他说了自己的情况,请他帮自己买点退烧药。秦子安一听,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敲了半天门薛筱悠才过来开门,脸颊烧得红通通的,一点精神都没有,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秦子安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也很自责,他总觉得薛筱悠病得这么重他是有责任的,如果他那天能早点接到薛筱悠的电话,薛筱悠就不会喝醉了还一个人淋着雨在路上走;如果他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让她上车送她回来,而不是继续由着薛筱悠胡闹,薛筱悠也不会淋那么长时间的雨;如果他能坚持把薛筱悠安顿睡好才走,薛筱悠也不会就在沙发上睡着;如果他在发现薛筱悠感冒之后就带她去医院,她也不会弄到现在这么严重……说来说去都是他没照顾好薛筱悠,才让薛筱悠病得如此严重,至于薛筱悠有没有打算让他照顾,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薛筱悠不想去医院,但这次秦子安说什么也不肯再在听她的,还是带着她去了医院。吊完水之后拿着开的药回到住处,安顿薛筱悠躺下,秦子安就进了厨房。

    薛筱悠应该有几天没做饭了,放在厨房里的白菜已经坏掉了,冰箱里也没剩下什么东西,只有几个鸡蛋,一块猪肉,一个西兰花,几根焉了的芹菜和一小把青菜。秦子安把猪肉取出来放在淡盐水里解冻,又把西兰花和小青菜洗了,准备给薛筱悠煮点肉末粥,再弄一个西兰花炒肉,一个炒青菜,生病的人胃口都不太好,吃清淡点容易消化。

    薛筱悠睡醒的时候,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响动先是一惊,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秦子安。捞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输完液睡了一觉之后,薛筱悠感觉好了很多,只是身体还有些软,一半是因为生病,一半是给饿的,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下床走到厨房门口,就见秦子安正在里面熬粥。秦子安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薛筱悠,把火调小走过来,问她:“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说着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只是薛筱悠捂着睡觉出了一身汗,现在起来风一吹摸起来就有些凉,秦子安皱了皱眉:“这么凉,怎么不多加一件衣服。”薛筱悠懒得再换衣服,就穿着睡衣,听了秦子安的话也不回,径直绕过他走到灶台边,锅里的粥已经快噗出来了,薛筱悠随手拿起勺子搅了一下又放下了。秦子安还站在厨房门边,见状又转过来隔着薛筱悠拿起勺子搅粥。

    女孩娇小的身影被身后高大的男人身影笼罩起来,从厨房的门外看去,里面好像就只有一个人。秦子安一低头,下巴就可以轻触到薛筱悠的头发,透过宽大的睡衣领口可以看到女孩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黑色文胸的边缘,还有那条若隐若现的沟,秦子安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空下来的那只手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只要伸出去,就可以勾到女孩纤细的腰。

    秦子安把视线移开,左手放进裤兜里,不动声色的向后挪动了一点,不过场地有限,就算他的后背都快贴到了墙上,身前女孩子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还是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勾着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秦子安努力的抽开自己的思绪,转而去想些别的,王刚——就是城投公司空降的那位老总,这是个很受欢迎的名字,许多人一生中似乎都会遇上或听说那么一两位叫王刚的——和徐念华——那位根深蒂固的二把手——之间的争斗暂时平息,目前是王刚暂时压了徐念华一头,他提出的旅游度假村那个项目得到了总公司部分高层的支持,公司内部也有不少人站在了他那边,现在正紧锣密鼓的做进一步的市场调研和分析,而徐念华这一系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对于安排下来的工作任务也很配合,不算很尽心,但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秦子安冷眼作壁上观,明眼人都知道那两人之间还有得争,至于最后鹿死谁手,秦子安觉得还真不好说。王刚有能力有魄力有背景,干劲也足,不过到底人还太年轻,有些贪功冒进;而徐念华商场沉浮几十载,在前几年中天集团改组过程中依然稳坐城投公司副总,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只是他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虽说中天集团已经改组完成,可到底还是国有控股企业,原来体制内的影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除的,这一两年徐念华如果不能再往前一步,他的前途也就算是到头了,剩下的估计就是给个空闲职位让他挂着等年龄到了退休,也因此,他才急着出手对付前任老总,在王刚下来之后又如此沉不住气的和他打擂台。不过看现在这情形,徐念华好像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秦子安隐隐的觉得,王刚这次或许要栽个大跟头,不过他没打算提醒。

    说起来秦子安算是前任老总一手提起来的人,徐念华和他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而王刚对他也是防范远多于信任,可以说两方都不待见他,不过正好方便秦子安坐山观虎斗。原本他也不想蹚这趟浑水,只是事情往往不是你说不想蹚就可以不蹚的,现在双方都不把他当自己人给踢成了个第三方,反而成全了他,秦子安无意充当谁的打手,也不想抱谁的大腿,隔岸观火也不错。只是平时做事需要更加小心,免得一不小心先把自己给烧死了,虽说现在两边谁都不想把他推到对方阵营里去,没有做得太过分,但在两方的夹缝中求生存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到哪去,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秦子安手中的实权被架空了不少,所以,在城投公司大部分人忙疯了的时候,秦子安倒是闲下来了。闲下来之后总得要找点事做好打发时间,秦子安最近的大事就是继续在薛筱悠这里刷存在感,争取早点给自己挣一个名分,至于公司里那群人,就先让他们斗着吧,想来最多一年半就该分出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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