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平稳上升中,阮星眠看下手机,时间显示晚上七点五十六分。

    她比平时晚了近两个小时到家,电梯在七楼一停,她就冲出去,却见她家防盗门虚掩着,顿时大惊失色。

    各种意外状况在脑内剧场演练,阮星眠最担心老先生的安危,抖索着手从手机里找出小区物业的号码,随时处于拨通状态,然后又壮起胆子,靠近。

    当初阮宗延陪她来美院报到,她嫌学校宿舍又旧又小还没有空调,跟家里不能比她住不惯,于是撒娇让阮宗延在校外给她租房子。

    阮宗延在学校附近物色房子,后来他觉得租房不稳定,就在云阳小区买下这套公寓,装修过后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

    公寓的钥匙阮宗延手里也有一份,难道不是贼人入室,而是他来看她?

    阮星眠突然有点紧张,握住门把缓缓拉开门,就见老先生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面朝门口背靠墙壁,晃点着脑袋打瞌睡。

    事到如今,她怎么还会幻想阮宗延会来看她?

    阮星眠自嘲地笑了笑,心凉了下,又被老先生等待她归来的姿态温暖了。

    “老先生,我回来了。”她蹲下身,轻拍着老先生的胳膊。

    老先生恍恍惚惚地抬头看她,满脸通红,目光涣散,下一瞬,身体失去平衡倒向她。

    阮星眠手忙脚乱地扶正他,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往他额头一探,烫得吓人……是在门口等她着凉才发烧吧?

    “老先生,你忍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阮星眠扶起昏昏沉沉的老先生,一个趔趄差点连同老先生一起栽倒。

    她一个人没法搬动老先生,急乱之下她想到项允集,直接拨通他的号码,声音不自觉慌张起来。

    “允集,老先生发烧昏倒了,我想送他去医院,但我背不动他……打120来得及吗?要不要先给老先生做急救?”

    “星眠,你别急。”项允集低沉的嗓音很有安定人心的效果,“告诉我你家位置,我去接你们,你先不要乱动。”

    项允集的话让阮星眠冷静下来,不到二十分钟,项允集驱车赶来,他先给老先生做了检查确认情况,然后背老先生上车,送往医院挂急诊。

    老先生烧到三十九度,虽然打了退烧针,但不管用,体温一直降不下来。项允集和急诊室的医生沟通,因为老先生之前中风过,就把他转到监护病房观察。

    隔着玻璃视窗,看着项允集和其他医生想方设法为老先生退烧,阮星眠很自责。

    她明知道老先生情况特殊,就算能配合她的兼职时间,下午乖乖地睡上两三个小时,但他毕竟不是能完全生活自理的人,她一疏忽就给老先生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如果听项允集的建议,在她打工期间,请个钟点工照看老先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结果还是给项允集嫌麻烦。

    该怎么办呢?

    老先生年纪那么大,之前中风的后遗症还在,若高烧一直不退,再引起其他并发症就糟了。

    阮星眠越想越慌,掏出手机浏览联系人列表,除了正在忙碌的项允集外,她找不到其他可以商量的人。

    目光落在肖翊的号码上,心情有些复杂。

    假如是以前,她肯定会找肖翊帮忙,可惜,肖翊带着黎予臻回深城的肖氏房产公司实习,就算联系他,他也不可能赶过来,黎予臻也不会再让他和她走太近的。

    肖翊和黎予臻,不再是她圈子里的人了。

    如今,她能依靠的人只有项允集,关键时刻也只有他在帮她。

    “星眠,病人是着凉引起的急性支气管炎,他之前又中风过,身体免疫力极弱,高烧症状才比较严重,你不要着急,我们会全力救治的。”

    项允集出来跟阮星眠说明情况,她一听更自责,不敢再有一丝的疏忽。不管项允集怎么向她保证,她都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地守着病房,看老先生一会儿退烧一会儿又烧起来,反反复复,她提心吊胆。

    熬夜陪护了一晚,老先生的状况依旧糟糕,阮星眠不得不打电话跟孙莹请假,她要继续守着老先生,唯恐再出现一点闪失。

    “这是早餐。”项允集提着盒饭出现,坐在阮星眠身边,将盒饭塞到她手里,“你吃完东西去休息室睡会儿,我会照看病人的。”

    “我没有胃口。”阮星眠无神地摇头,“是我的疏忽害了老先生。”

    老先生的身体慢慢好转,这一高烧,基本是功亏一篑,阮星眠无法预料后果,更恼火自己单独把老先生留在公寓里。

    “只是意外。”

    项允集淡淡道,她对老先生的照顾,他都看在眼里,再大的疏忽也否定不了她对老先生的用心。

    见她没动作,项允集直接打开盒饭,拿起调羹,自顾自地舀着饭菜往阮星眠嘴里送:“来,张口。”

    阮星眠一惊,看到他仍然戴着烧伤手套的手,赶紧接过调羹自己吃:“允集,谢谢你。”

    “照顾病人,首先你要有健康的身体,其次不要放任负面情绪。”项允集提醒,“最后,你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我害怕。”阮星眠放下调羹,老先生是她的责任,有任何闪失都是她的过错,“允集在医院,见惯生老病死,能够淡定以对。但我不行,这个时候没法优先考虑自己,不亲眼看到老先生没事,我无法安心。”

    “我并没有看透生老病死。”

    项允集的目光垂向自己的左手,道理用来说服别人总是容易,但自己不一定能看开。

    她顺着他视线,那只戴着烧伤手套的手,她瞧见它的真面目,想象得出有多痛,但她不能问,那是项允集不愿意面对的事。

    项允集也没多说什么,知道劝她也不会离开,就陪她守在病房外,直到韩护士寻来,他才回去工作。休息时间,项允集还是会给阮星眠送饭过来,适时查看老先生的状况,让她了解进展变化。

    阮星眠没有对项允集矜持,即使味同嚼蜡,乖乖吃饭补充能量,接受项允集的好意,不想让他为自己费心。

    第三天中午,老先生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人也清醒许多,阮星眠提在嗓子眼的心才回到原处。

    “我……好……”老先生艰难地开口,拍着床边阮星眠的手,“回……回家……睡。”

    “对不起,老先生,都怪我,害你生病了。”阮星眠握着老先生的手,“我要在这里陪你,等你好了一起回去。”

    “不……你……要……睡。”老先生缓缓地摇头,“乖……你回……回家……睡。”

    老先生对此很坚持,即使表达艰难,还是催阮星眠回去休息。

    “星眠,如果你相信我,就回家好好休息。”项允集正视阮星眠,然后给她一记笃定的浅笑,“我会照顾好他,有情况一定会通知你的。”

    她相信项允集,尤其是一笑就变得温暖的项允集。

    阮星眠确定老先生病情稳定已无大碍,想他执意守在门口等她等到受凉,大概也能感觉到老先生的某种倔犟,明白他是心疼她陪护多时睡眠严重不足。

    于是,叮咛老先生配合项允集养病后,阮星眠就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医院,两三天没有休息好,一回公寓她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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