毘沙门就这样将骆媛媛暂时托付给了惠比寿,算作是……上岗前的突击就业培训。

    毕竟不管怎么说,比起只负责驱妖降魔的女武神,身为庇佑人类的福神惠比寿,更擅长和人类打交道。

    骆媛媛就这样转移到了惠比寿的神国之中,接受关于礼仪和一些才艺方面的学习。

    说起来,骆媛媛其实并不排斥和抗拒学习这些风雅的技能,只不过和鬼蜘蛛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明明穷的要死的侍女却觉得自己是贵族的侍女,比起盗贼来说就是要高贵不少,所以即使鬼蜘蛛已经占领了城池,成为了城主,她们表情恭敬,心理却颇为鄙夷,因此,就算出言指点她的行为,都带着一股瞧不起人的劲头,骆媛媛自然也没兴趣顺着她们的心意来,反正她就算我行我素,鬼蜘蛛也不在意,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呢?到了后来,鬼蜘蛛成了奈落,奈落身为妖怪,又是半妖,每天都心机算尽,不是想着杀人就是想着抢宝贝,就更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了。

    因此,当开始学习这些所谓的“贵族雅事”时,惠比寿有些惊讶的发现骆媛媛完全是一张白纸,什么都得从头教起。

    不过好在骆媛媛虽然是被雇佣的一方,但身为神祇地位不低,因此也不需要像是凡间女子一样,要用这些技能去讨好和侍奉谁,也就不需要多么精通,只要大概掌握一些也就够了。骆媛媛学得很快,倒也不是她多么聪明,只是茶音诗文,琴棋书画中,并不需要全部都能够入门,她就果断的将精力分配给了只要掌握好技巧就能有很大进步的茶道,棋道,其次是需要大量练习才能有所成就的书法和绘画,然后是琴艺,最后是虽然有着九年义务教育文化底蕴,所以理解方面没有问题,鉴赏也勉强,但自己作诗完全没可能的诗文。

    根据自己的情况合理分配完精力后,茶道和棋道很快就在骆媛媛的努力下达到了入门的水准,出去装装样子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绘画方面她也能够很熟练的能够画出一片竹林和金鱼了——不过因为她只练习这两种事物,所以除了竹子和金鱼,其他的东西完全都不会画——琴艺也慢慢的能够流畅的弹出一整首完全的曲子了,至于诗文……诗文的学习很大程度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能看懂,第二个阶段是能作诗,骆媛媛对于第一个阶段毫无压力,至于第二个阶段,她非常干脆的直接放弃了——因为学习作诗要花费的精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其他的技能只要入门了都好说,作诗不仅要入门,不达到非常优秀的地步,亮出去也只有丢人的份,还不如将这些精力用在其他技能上。

    只是对于女子来说,诗文却是一个女子才情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察觉到骆媛媛对此毫无兴趣的时候,惠比寿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比起每天都要外出征战的毘沙门来说,惠比寿并非武神,所以整日整日都呆在神国中很少外出,而且跟养着一大群其实大部分都帮不上忙的神器的毘沙门不同,惠比寿的神器虽然也很多,但他的属下大多都非常能干,所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很闲。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骆媛媛虽然还没有成神,但也比神使等级更高,所以不好让神使教导,又是毘沙门亲手将她托付给惠比寿的,因此教导骆媛媛的工作,一向都是由他亲自负责。

    骆媛媛和他接触不久,就察觉到了惠比寿是个总喜欢面无表情,以此来显示威仪,但实际上却非常温软的神祇。

    性格认真,很有耐心,有时候她忍不住的逗逗他,他就呆呆的,一副反应不过来的可爱样子——

    都说喜欢老师对于学习来说是一件事倍功半的事情,骆媛媛觉得,这句话简直太对了。

    对于外貌协会资深会员骆媛媛来说,惠比寿光凭那秀气的外表,在她心中的初始好感度就绝对大于五十,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她处于寄人篱下,无根浮萍的状态,没准她就要对他出手了——只是现在虽然不出手,却不代表骆媛媛就会收敛自己的好感,每天多看他,跟他多说话,逗弄他,也会让她的心情格外愉悦。

    而两人之间对彼此究竟有没有好感,其实是很容易就能察觉到的事情,惠比寿或许有些迟钝,但他并不愚蠢,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骆媛媛感觉得出——他有些羞涩,却并不如何抗拒。

    但或许他同时也察觉到了骆媛媛的有所保留,惠比寿有些迟疑和犹豫,并不能真切的确定她的心意。

    他们就这么暧昧而纠结着。

    ……

    在查看少女的作业里全是书法,而没有一首诗歌时,惠比寿抬头看向了桌案后低着头,正认真的临摹着他的字迹的少女,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阿媛,俳句作业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是下午时分,暖黄色的阳光从身侧大开的纸门外洒入一地,满室生辉,少女半边身子都沐浴在金光之中,说不出的闪耀动人,随着他话音刚落,骆媛媛抬头望了他一眼,皱起了一张脸,“我写不出来。”

    说完那句话后,少女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撑着脸看着正坐在对面,手中握着她每日书法作业的青年,似乎只是看着就觉得开心一般的笑了起来。

    骆媛媛在惠比寿眼中沐浴着阳光分外明丽,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身披金色日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粉般闪闪发亮。青年一向乌黑润泽的眼眸被阳光所照亮,显出一种琉璃般的剔透之感,衬着他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中突然拥有了一种漩涡般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吸引力。

    说起来,虽然有时候形容一个人的长相极为美丽,常常形容他恍若神祇,但身为真正的神祇,惠比寿长得其实并不能说如何惊艳俊美,但却意外的很是耐看,骆媛媛经常盯着盯着,就忍不住的油然而生一股想要欺负欺负他的冲动——但惠比寿本人好像毫无所觉,他作为有名的大神,每天的行为举止都是中正平和,表情也总是认真严肃的样子。

    明明这种按照严格礼仪教养出来的一板一眼,骆媛媛应该是觉得很无聊的,但对于惠比寿,她却觉得这样的一板一眼极为可爱,因此非常愿意和他说话。

    “你看,女孩子又不用去外面应酬,学了也是为了在有倾慕者写诗来的时候能够应和,用的地方又不多,还要花那么多精力,我觉得还不如多练练字呢。”

    而且在仰慕者递来的信物上用诗词回应,听起来是很风雅没有错啦,但对于骆媛媛来说——简直麻烦死了。

    这种心思七拐八绕的含蓄内敛所蕴含的情怀,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来说,看见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说人话!”。

    只是惠比寿却似乎不能理解未来人类的直率和坦白,他觉得骆媛媛这样的想法极为的孩子气,因而问道:“那要是以后有阿媛喜欢的人写和歌给你,阿媛要怎么办才好?”

    骆媛媛却笑着说道,“他给我写和歌,那就说明他也是喜欢我的啦?”在推理出这个前提后,少女傲娇的扬了扬眉毛,“我才不会喜欢上说是喜欢我,却连我喜欢的告白方式都不清楚的人呢!”

    “他要是喜欢我的话,就应该打听清楚一张写着‘我喜欢你’的纸条比什么和歌都要好才对嘛。”

    纯良文雅的大神被噎的顿了顿,过了许久,才又问道,“那要是有一天,阿媛你喜欢上了谁,又要怎么矜持的说明才好?”

    “唔——”这次骆媛媛沉吟了好一会儿,看她如此反应,惠比寿似乎觉得自己终于问住了她,便柔和了眉眼,准备用一首倾诉心意的和歌来作为示范,但他正要开口,骆媛媛却歪了歪头,看着他带着笑意说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惠比寿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呆呆的样子,骆媛媛就忍不住的想要调戏调戏他,她加深了笑意,放柔了声音说道,“那,要是惠比寿大人喜欢上了谁,又会怎么说呢?”

    看着他慢慢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极为镇定,其实却是更加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骆媛媛笑弯了眼睛,她歪了歪头,继续逗他,“对了,惠比寿大人,神祇……是可以喜欢的,对吧?”

    青年外表的俊秀神祇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明白她的意思,他的耳朵慢慢的涨红了,借着将手中的纸张拿开的动作移开了视线,却低低的回答了一句,“可以的。”

    而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诗文课程的事情了。

    只是虽然在一起的时候,骆媛媛很喜欢逗逗惠比寿,可是更多的时间,在没有课程安排的时候,她更愿意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一边,就算是发呆,也能让自己感到无比的安宁静好。

    她有时候什么都不去想,只看着草丛被微风吹动,又或者仰着头,透过树木的枝桠望向天空,看云卷云舒,有时候又想很多事情,想她的穿越,想她遇到过的所有事情,想鬼蜘蛛,想奈落,螭,蠃蚌,夜卜,巴卫,兆麻,毘沙门……

    奈落死了吗?

    螭和夜卜现在怎样了呢?

    巴卫去了哪里?

    蠃蚌还好吗?

    兆麻的【界限】练习的怎么样了?

    毘沙门现在大概又在追杀妖魔了吧?

    不过一开始她还能一个人默默的出着神,后来却发现惠比寿经常会各种“路过”她发呆的地方,一开始他只是装作不经意的来回经过,后来发展到了默默的站在不远处,她发着呆,他就安静的望着她。

    ……他大概是觉得隔着一段距离,她又出着神,察觉不到?

    终于又一次感觉到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后,骆媛媛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望了过去。

    “惠比寿大人?”

    身形修长挺拔的大神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看起来理直气壮的简直就像是骆媛媛打扰了他的清静一样,不过仔细看去,却发现对方是因为紧张所以下意识绷紧了面容,惠比寿顿了顿,试图自然但其实非常生硬的点了点头。

    骆媛媛顿时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

    沉稳温文的青年表情毫无变化,白皙的耳朵却又悄悄的涨红了,他有点尴尬的朝后退了一步,似乎准备转身离开,但骆媛媛却叫住了他,“惠比寿大人要过来一起坐坐吗?”

    青年这才有些迟疑的停住了脚步,他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的走了过去,等到他站定在自己身前,骆媛媛仰头朝他粲然一笑。

    虽然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徜徉很好,但有人愿意温柔陪伴的话,却也非常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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