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中午,常乐儿以既然道歉就要道的彻底为由,非得让颜安继续请她再去得月楼吃一次。经过上次的事之后,颜安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谁知道这个小姑奶奶这次打算要多少银子!

    “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你家那个得月楼我实在是吃不起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换个地方吃饭,就当是我给你道歉赔礼了,怎么样?”颜安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看你这副小气的样子,真是丢人,算了算了,本姑娘今天就放你一马,我现在也想不起来去哪儿吃,这样吧,你前面带路,我边走边想!”

    颜安听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路上小心的陪着常乐儿说着话,跟她讲些自己来京城路上的趣事儿,生怕她又心血来潮,出什么幺蛾子。

    正在说者卖力,听者开心的时候,颜安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于是停下脚步,神神秘秘的对常乐儿说:“今天中午我知道吃什么了,而且我保证你之前肯定没吃过!”

    听颜安说得神秘兮兮的样子,常乐儿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便问道:“你说说看,什么东西我没吃过?”

    “跟我来,马上你就知道了,”颜安拉着常乐儿的手臂,循着香味儿飘来的地方走过去,拐进一个巷子,只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吃摊儿,在靠近墙根的地方用竹竿支了一个低矮的棚子,一对老夫妻正围着一口铁锅忙活着,棚子里坐着不少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想来应该是一些附近做事的工匠。

    颜安拉着常乐儿走进棚子,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对那对老夫妻说道:“老人家,两位,就在这吃。”

    那个老婆婆放下手中的事,走过来拿抹布擦了擦桌子,笑着说道:“两位客官先坐一会儿,马上就给你们做好送上来。”

    常乐儿坐下之后,扫了眼周围,凑到颜安耳边说道:“我说你可真是够抠门的,你说的好吃的就是这,你看这桌子上全是油,看着就不干净,别吃到最后闹肚子!”

    颜安不用想就知道,估计她从来没有到这种地方吃过饭,于是对她小声说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告诉你,这叫鸭血粉丝汤,是我家乡那边的一种小吃,原本我以为只有我们那儿才有,可是刚才闻到香味儿我才知道,原来在京城也有,我敢保证,只要你吃一次,你就忘不了这个味道了。”

    虽然听颜安说得挺玄乎,可是常乐儿还是一脸的不信,在她眼中,就这么一个路边摊,能做出什么美味出来,皇宫里御厨做的鲍鱼熊掌、象拨驼峰都没能让自己爱不释口,难道这儿做出来的东西能比得上御厨做的不成?

    常乐儿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两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就端到了两人面前,颜安闻着这鲜美的味道,食指大动,也顾不上旁边的常乐儿了,立马就拿调羹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口中,接着再吸溜一口粉丝,当真是爽滑鲜美,回味无穷。

    看着颜安在一旁吃的一脸陶醉,常乐儿也忍不住动起手来,就在喝了第一口汤之后,就再停下来了,由于喝的太急,烫的她直吐小舌头,颜安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就小声劝她吃慢点,常乐儿却对颜安的话置若罔闻。

    吃饱喝足,常乐儿咂咂嘴,摸摸自己溜圆的小肚子,一脸的满足,转头对颜安说道:“味道真的很不错哎,可惜我这肚子装不下了,要不然再来一碗也没问题呀!”

    颜安打了个饱嗝,撂下汤勺说道:“那是自然,天下的东西并不是越贵越好吃,美味在民间啊,你生来就锦衣玉食,像这种东西都被你们视为粗鄙之物,要是老百姓能够天天吃上一口这样的东西,那就天下太平了。”

    常乐儿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路边上吃个东西都能吃出大道理来,不就是有点文采嘛,没事显摆什么!”

    老婆婆见两人吃完,便过来准备收拾桌子,在闲谈中颜安得知,原来这对老夫妻是应天(今南京)人,有三个儿子,前些年朝廷北征的时候,他们有两个儿子都先后战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儿子跟他们相依为命,本来有朝廷的抚恤,加上家中的几亩薄田,倒也能平安度日,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那么几亩地还被当地的豪强给霸占了,那些人天天上门闹事,索要田契,一家三口迫不得已之下,才辗转来到京城讨口饭吃。颜安和常乐儿听完虽然气氛,可也束手无策,县官不如现管,你就算帮他们出头了又怎么样,你们还能一直照看着不成?

    汉王朱高熙用完饭,想起晚上文会的事,寻思着也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便派人去叫郭祖佑,听说汉王召见,郭祖佑不敢怠慢,急匆匆的赶到朱高熙的书房。

    “殿下唤我前来可是为了今晚文会之事?”郭祖佑小声探询道,朱高熙此时正修理着指甲,抬头问道:“不错,不知文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郭祖佑捋着胡须,笑着的说道:“王爷放心,文会早已经准备妥当,请来的宾客都是一些跟王爷交好的朝廷大臣,那些考生也都派人去通知了。”

    朱高熙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就让郭祖佑先退下了。晚上的文会就是自己的第一步,大哥啊大哥,这么些年了,要不是那些酸腐文臣在父皇面前嚼舌根,现在坐在东宫里的就是我朱高熙,你给我等着吧,太子之位到最后一定会是我的,一定是!朱高熙看着东宫的方向,攥紧拳头狠狠的锤了一下桌子,旋即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懒散的样子。

    颜安回到客栈刚坐下,张福就跑了过来,原来早上颜安出门之后,就有人送来了汉王的请柬,张福不敢大意,就一直守在房内等着颜安回来。颜安接过请柬看了看,大意就是汉王今晚在城南的留景园举办文会,邀请在京的考生一道参加。看完之后,颜安把请柬放在一边,心想不去的话不就得罪这个汉王了?于是便转头对张福吩咐道:“今晚我去汉王那参加文会,你就不用陪我去了,也不知道要折腾到多晚才能回来,你自己吃完饭就不用等我了,我现在有些累了,没事的话你就先出去吧,我先睡一会。”

    因为留景园离这儿并不算太远,所以颜安就没有叫马车,一个人慢慢悠悠的往那儿走去。街上的行人渐渐的少了,路边的小商贩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耳边不时传来一两声大人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酒肆里的小二站在店门前,热心的招呼着来往的行人,屋顶上阵阵炊烟伴着弥散开来的饭菜香味,那是家的味道,自己的家呢?或许十年前就没了吧!

    来到留景园的门口,一个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前迎接宾客,沿着园子的墙边上,已经停靠了好些辆马车。颜安递上请柬进了园子,园子里到处张灯结彩,侍女仆人往来穿梭,一些管事摸样的人站在一边连声催促着。

    颜安走进设宴的屋子,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话,估计都是同乡或者好友什么的,颜安在这儿没有熟人,于是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无聊地剥着桌上的坚果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有一个腰系玉带,身着蟒袍的人走了进来,笑着跟众人抱拳行礼:“诸位能够前来参加此次文会,本王不胜荣幸,今晚不论身份高低,大家用不着太拘束,玩的尽兴才好!”颜安心想,这人估计就是这次文会的发起者汉王朱高熙了,据说此人曾数次在战场上救过皇上性命,深受皇上宠爱,就连太子都只能望其项背。

    大家见汉王了,赶紧起身行礼:“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见朱高熙走到主位前坐下,对大家摆摆手,笑着说道:“大家快快起身,本王不是说了嘛,今晚没有什么王爷、大臣,大家一视同仁,本王虽是武人,但也是自幼饱读诗书,受孔孟教化,向来敬重满腹才学之人,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本王邀请大家到这来,谈经论史、以文会友,希望大家将来都能用心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谋福,来,我们共饮此杯!”劝酒过后,宴会逐渐步入正轨,宴上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声不绝于耳。

    颜安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看着这些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要说这朱高熙不愧是从沙场里走出来的,往那一坐自有一股王者气度。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虽然谈不上俊逸潇洒,但那种上位者的气质却是常人比不了的。

    正在颜安心不在焉的时候,一个人向颜安走了过来,“你不就是我前两天在街上碰见那小子吗?怎么,你也是前来参加科举的考生?”

    颜安抬头一看,这不是那天在街上追着常乐儿的那个人嘛,后来他听常乐儿说过,这人叫张懋,父亲是当朝英国公张辅,深的朱棣信任,自从老一辈的军中将领相继离世之后,张辅在军中的威望是越来越高,隐隐成了军中第一人,连常茂也比不上。

    这个张懋自幼得张辅悉心教导,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青年将领了,更是被朱棣授予神机营指挥使一职,拱卫京城。颜安连忙起身说道:“原来是小公爷,当日在下并非是有意得罪,望请小公爷见谅!”

    张懋轻哼一声,开口说道:“见谅谈不上,我就说一句,你以后离乐儿远一点,你跟她在一起没有将来,你是什么身份,乐儿是什么身份!”

    颜安一愣,敢情他是把自己当成情敌了,难怪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呢,颜安真是欲哭无泪,一直都是那丫头缠着我的好不好,我还被她敲了二百两银子呢,颜安不由地摇头苦笑,说道:“小公爷误会了,我跟乐儿姑娘只是普通朋友,才见过几次面而已,您想多了!”

    张懋想起那天常乐儿挽着颜安手臂的画面,自然是一脸不信,淡淡地说道:“无论是我想多了也好,没想多也罢,我只是想通知你一声,免得到时候你怪我没提醒你!”

    朱高熙想找张懋喝酒,找了半天才发现,张懋正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说着话,张懋朋友不多,他的朋友自己应该都认识才对啊,朱高熙被勾起了好奇心,于是端起酒杯往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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