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突如其来让她回京城,常乐儿有些措手不及,之前询爷爷要带自己走的时候,颜安都没有明确表示什么,现在却突然开口,结合颜安夜里出去的事,常乐儿心里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认识颜安这么久,他很少用如此认真的口气和自己说话的。

    常乐儿没有开口,而是抬头看着颜安,像是等颜安再给她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常乐儿虽然大大咧咧,可也有一套自己原则,凡事都得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接受任何的敷衍。

    颜安见她这样子,知道想蒙混过去是不可能了,于是拿过一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说道:“你知道我昨晚上出去干什么了吗,朝廷拨付的赈灾粮被人放火烧了,对方是什么目的我现在还说不好,假如跟那些商人或者汉王党无关的话,那就是还有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势力参杂在其中,接下来他们还会做什么,实在是没办法揣度,所以你还是先回京城比较好,你如果在这里出点什么事,你想想你爹能放过我?”

    “有这么玄乎吗,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啊?”常乐儿眨巴了下眼睛,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她其实心里知道颜安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多了下嘴。

    “常乐儿,我没有跟你说笑,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千万别耍性子!”颜安加重了一些语气,这次常乐儿必须要离开,有她在身边自己总是要分心在她身上,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废了一番口舌之后,常乐儿终于答应再考虑考虑,接着回房去了,离开的时候还显得有些闷闷不乐,颜安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细节了,不过总算是了了一个后顾之忧。草草的用过早饭,颜安又出了驿馆,他现在着实是合不上眼,跟他一样的人也不少,当颜安来到府衙的时候,扬州府的大小官员们都到齐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不安二字,宋守成见到颜安,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颜大人,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城中各个要道还有城门口都安置了人手,都让他们换上了便服,不会有人察觉的,只要发现形迹可疑之人,一定会第一时间羁押起来报与大人您知晓。”宋守成慌慌张张地跑到颜安身边,把颜安引到主座上坐下。

    颜安坐下后,先是示意宋守成暂时屏退众人,然后才开口说道:“宋大人,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有些话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们这么漫无目的得搜捕是没有用的,我让你这么做无非就是聊胜于无,碰碰运气而已,”听见颜安这么一说,宋守成急了,也不讲究什么礼节了,打断道:“大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朝廷上面一旦知道了,最轻也得判个流放,大人您可一定要拿个注意出来才好啊!”

    颜安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这家伙了,除了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之外,一点注意没有,就知道干叫唤,碰到这样的队友也是无奈,等把宋守成安抚下来后,这才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火场的木料上有火油味吗?火油可是禁止民间贩卖的军备物资,这些天江南阴雨绵绵,湿气比较重,对方怕火势起不来才用了火油,这就给了我们一个绝好的线索,你在扬州为官这么多年,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扬州城里有谁会卖这种东西吧?”

    宋守成好歹也为官一辈子,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颜安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如果再不知道该怎么做,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既然现在有了线索,宋守成急不可耐的就准备出去安排,刚起身就被颜安摁下,“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个什么,除此之外,现在还有一件事要抓紧办,粮仓被烧,粮食现在又不够了,你得派人想办法去湖广一带走一趟,想办法筹措一些,光指望着户部调拨是行不通的,有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自己也得想辙!”

    宋守成听完,脑中又想起陈瑛的来信,不知道是听颜安的还是不听颜安的,面色有些为难,颜安上次通过王全安,其实已经知道宋守成是陈瑛的人,见他还再犹豫,颜安好整以暇的说道:“宋大人,你可别忘了,这粮食是为什么不够的,要是再因此闹出些什么事的话,本官逃不了干系,你难道就讨得了好?”

    “咳咳……大人说的哪儿的话,下官和大人您都是为朝廷效力,扬州府又是下官的辖地,应当得、应当得,下官只是在考虑派谁去比较合适,事关城外数万灾民,总要派个稳妥的人不是。”宋守成笑着说道,事到如今,哪还能管得了那么多,什么陈瑛张瑛的,跟自己小命比起来都是屁。

    颜安也朝他微微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告辞回了驿馆,现在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精神一旦松懈下来之后,困意就随之席卷而来,躺在床上,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常询白天也听说了夜里发生的事,人们都说人老成精,常询稍一琢磨,就知道这事情背后不简单,这次说什么也要带常乐儿离开了,本来打算当天就离开的,可是常乐儿非要等颜安醒了跟他打完招呼再离开,要不自己死也不走,常询无奈只好妥协。

    就在颜安熟睡的时候,祝斌却还在忙碌着,做坏人也不容易,有时候比好人操心的事还多。城中的富商现在都聚集在祝斌府上,祝斌召集他们说是有要事相商,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他们这些人盘踞扬州多年,昨天夜里粮仓失火的事,他们早就通过不同的途径知晓了,现在祝斌叫大家来还能有什么事,一定是时候到了,通知大家伙儿可以准备赚银子了,当祝斌走进屋内的时候,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站起来朝他打起招呼。

    “祝老板,是不是该放粮了?”

    “祝会长,这次的米价咱们定多少,这百年难遇的水患,怎么着也得好好的赚上一笔吧!”

    “胡老七,你跟着起什么哄,你手上才多少粮食,再赚能赚多少,要说赚钱,除了褚善仁那只瘦猴子就剩咱们祝会长了,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十分热闹,祝斌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们,等众人都说的差不多了,祝斌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次的粮食不卖了!”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就浇灭了所有人内心兴奋的火焰。

    “祝老板,我们没听错吧?”

    “废了这么大的力气,说不卖就不卖了?那么多粮食,不卖放在那发霉啊?”

    祝斌喝止住了这些人不满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这些粮食我自有大用,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公子的意思,这些年你们也都受过公子的恩惠,怎么?现在敢违逆公子的意思了?”

    那个被唤作胡老七的商人坐不住了,开口说道:“我是受过公子的恩惠不假,可这次的粮食都是我倾家荡产筹集的,就等着把粮食卖了赚回来呢,你现在说不卖就不卖了,不是在强人所难嘛,这件事我不同意!”

    一看有人开口反对,其他人也都跟着后面应和起来,这种场面祝斌早就料想到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门外就闪进来一个人,眨眼的功夫胡老七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血痕,胡老七瞪着眼睛,一只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举在胸前,仿佛想抓住什么,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再看那闪身进来的青年,嘴角扯出一抹邪异的弧度,手上正把玩着一把柳叶大小的小刀。

    “还有谁有异议尽管说出来,丧葬费我祝某人帮他出了!”祝斌扫视着众人,淡漠的开口说道。有了这么一出,谁还敢有什么异议,钱和命比起来,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扫视了一圈后,发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祝斌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心里还是不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公子是不会亏待大家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有人借着心中的不平之气,在外面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就别怪我祝某人不讲情面了!”

    到了这份上,还能怎么样,大家都是商海沉浮半生的人,见风使舵的功夫早已练的炉火纯青,紧接着一个个又都换上了一副笑脸,把刚才还跟他们同一阵营的胡老七贬得一文不值,并且赌咒发誓一定会跟着公子和祝会长的脚步云云,全然不顾胡老七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在盯着他们。

    “祝老板,既然大家现在都说开了,能不能透露一下这么一大批粮食做什么用啊?如果有用得着我周卓群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愿意为公子效犬马之劳。”这时一个中年胖子站出来说道。

    祝斌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道:“有些事该告诉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该你们知道的也别多嘴问,你们各自回去之后一切照旧,有什么事我会再派人通知你们!”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是,唯恐落在别人身后,毕竟那个玩刀的青年还站在旁边,胡老七的前车之鉴还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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