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的过程很慢,仿佛是一个重新经历的过程,阆苑斋里的客人渐渐少了起来,窗外的月儿似乎也因为困倦而躲进薄雾里休息去了。

    颜安这是第一次把自己心里的秘密跟别人分享,说完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常乐儿托着脑袋认真听完之后变得沉默起来,她没想到眼前这个时而正经时而不羁的颜安,心里背负着这样的秘密。

    她突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跟颜安一起静坐了片刻,常乐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要不然我爹又该生气了!”

    颜安笑了笑,起身送常乐儿回家,两人在路上静静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今天的路好像变短了些,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郑国公府门口,就在颜安准备离开的时候,常乐儿突然大喊一声:“颜安!”

    颜安一转身,就看见常乐儿朝着自己这边飞奔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他,“你放心,这是你的秘密,从现在开始也是我的秘密,你是本姑娘看上的人,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人一定斗不过你。”

    说完之后就又蹦蹦跳跳的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背对着颜安挥挥手,“你要加油哦,不要让本姑娘失望!”

    颜安站在那看着她的背影,呢喃道:“会的!”

    第二天早朝之前,一件事在朝臣中间传开了,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哎,李大人你听说了没有,新城侯府出事了。”

    “新城侯张辅?出什么事了,我没听说啊!”

    “听说昨儿个晚上,新城侯亲自把他儿子送进了大理寺大牢。”

    “哟,真的假的,这张文弼可真下得去手,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他也下的去手,对了,听说是因为什么事了吗?”

    就在这时,张辅骑着马来了,刚才那位说话的官员向大家使了个眼色,随后就站在那闭口不言了。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随着一嗓子腻歪人的长音,早朝开始了。

    所有人都缄口不言,有意无意的向张辅那边看去,像是为了配合大家似的,张辅侧跨一步,出班奏道:“皇上,臣张辅有事启奏。”

    “有什么事说吧,别跪着了,起身回话!”

    张辅不为所动,依旧直挺挺的跪在那,大声回道:“臣有罪,臣教子无方,以至于让那逆子全然不顾王法教化,雇凶当街袭杀朝廷官员,臣现已将那逆子送进了大理寺,等候皇上发落。”

    朱棣露出吃惊的神色,随后对大理寺卿沈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查清了吗?”

    昨天夜里,张辅把他儿子送来大理寺,沈荣哪里敢收,谁知道这是闹的什么幺蛾子,他岁数也已经不小了,就想安安稳稳的熬到致仕,朝廷上的纷争他是不想参与也没能力参与,他是左右推脱,可张辅就是油盐不进,死活非要把亲儿子往牢里送,也不知道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现在一听朱棣问起,沈荣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硬着头皮回道:“臣昨晚刚收到人犯,这个、这个臣还没来得及详查,望皇上恕罪!”

    朱棣大笑一声,说道:“也对,是朕思虑不周,你退下吧,来,传纪纲。”

    不一会儿功夫,纪纲进入殿内,“臣纪纲参见皇上!”

    朱棣说道:“纪纲啊,上次那个刺杀案查的怎么样了,你迟迟不给朕答复,人家张辅倒把自己儿子关进大牢了,你说说,这案子跟张懋有没有关系?”

    纪纲抱拳回道:“皇上,虽有矛头指向新城侯府,但经臣查明,此案跟张懋并无牵扯,只是侯府里的一个叫赵凯的下人所为,现在这人正关在锦衣卫诏狱里面,已经招供画押了。”

    朱棣怒道:“竟然有这等恶仆,居然瞒着主人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用等到秋决了,今天就给朕活剐了此人,朝廷命官都敢刺杀,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接着朱棣从龙椅上站起来,走过去扶起张辅,“文弼,你听到了吧,此事与张懋无关,都是下人所为,下朝之后你就去大理寺把他接回家吧!”

    张辅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泣声道:“那个叫赵凯的乃是那逆子从小到大的玩伴,要是那逆子平时不说一些混账话,那赵凯也不会有胆子私下里犯下如此大罪,皇上,臣觉得还是让那逆子在狱中静心思过为好,也好打磨打磨他的性子。”

    朱棣还想再劝说什么的时候,一直闷不做声的常茂说话,常茂在朝中一向沉默寡言,以至于让大家都忘了还有这号人,所以当常茂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不知道这位这时候开口是要说什么。

    “皇上,张辅所言不错,一个仆人不会无缘无故做下这等错事,主子如果平时言行得当,做下人的也不会曲解其意,所以张懋虽没有直接参与,可也有一定的责任,在狱中思过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张懋现在还统领着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臣觉得还是暂时把神机营从他手上收回来的好,等将来他性子稳当一点再交与他也不迟!”

    朱棣知道这是帮颜安出气的来了,也不能怪,这刚刚找了个不错的女婿,转眼间就被别人惦记上了,要不是颜安还有几分本事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老丈人帮着出出头站站岗无可厚非。

    “嗯,常爱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就先撤了张懋神机营指挥使一职吧。”说完之后朱棣转身看着常茂,问道:“不知常爱卿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常茂不慌不忙的说道:“皇上,还有一些军务上的事臣要禀报,近日臣发现三大营军备松弛,臣听说居然有一些将官在营内饮酒,视军纪于不顾,臣认为既然吏部正进行吏治考核,何不也让兵部对军内将领进行一次军纪审查,剔除军中这些年来落下的沉疴旧疾!”

    朱棣来回踱着步子,原来在这等着呢,看来颜安这件事真的触动了这老小子的神经了,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朱棣开口道:“那就以你所言,着兵部办理。”

    朱棣也有他的打算,从常茂的表现看来,估计他已经知道了刺杀颜安这件事背后有汉王的影子,现在说是要搞什么军纪审查,实际上不就是要狠狠敲打汉王一棒子,本来朱棣就打算敲打汉王一番的,现在正好,那就让常茂代劳吧!

    要说今天这早朝上谁最窝囊的话,非朱高熙莫属,他本来已经联络了一些官员,就等着今天早朝张懋一认罪,自己等人就联名保举,可结果连张懋人影都没见着,人家张辅自己大义灭亲抓子请罪了。

    弄了半天就推出来一个家仆顶罪,而父皇居然想都不想就相信了,当即宣布张懋无罪,自己准备了半天的说辞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朱高熙心里现在憋屈极了,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散朝之后,群臣议论纷纷,在知情人的透露下,众人才算搞懂了其中的来龙去脉,难怪常茂这位当了这么多年泥胎菩萨的人都忍不住站出来了呢,感情被刺杀的人就是这家伙的未来女婿,有几个跟常茂私交不错的人听闻之后,贼笑着对自己车夫说了一声:“走,去郑国公府,通知家里一声,今天中午有人管饭了!”

    几天下来,不管文臣武将,一个个苦不堪言,现在只要一见到蹇义跟常升,真可谓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一些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武将们都不得不夹起了尾巴,要是有心人就会发现,近几天被撤职的官员将领,都多多少少跟汉王有关系。

    朱高熙现在不好,很不好,天天闷在王府里生闷气,那些官员天天跑过来吊着嗓子求救,没有办法,朱高熙只好把王府大门关上,挂上闭门谢客的牌子。

    “我的王爷哟,您赶紧拿个主意吧!”陈瑛在朱高熙面前不停的转着圈,这次他们督察院下面的各道监察御史,罢官免职的不在少数,从前只有他们弹劾人,这次却让人给弹劾了,虽然都是些七品小官,可这些都是督察院的根基,损失一两个无所谓,这弄的跟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的谁受得了。

    朱高熙用力一拍桌子,怒道:“我说你别转圈了,底下那群人不让本王安生,你也不让本王安生,你们督察院是干什么吃的,他们都骑到你脖子上了,你也想办法找找太子那帮人的茬啊,你这么转就能转出办法来了?”

    陈瑛找了个椅子坐下,苦着脸说道:“王爷,你说的我能不知道?我让人上折子了,可要么就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要么就是被皇上驳回,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靠着笔杆子办事的人,现在笔杆子不顶事了,我总不能跟纪纲一样拿把刀去找人拼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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