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秘书已经不记得是怎样把蔺子珩拖回车中的了,他只知道后视镜中蔺子珩的脸黑的恐怖,车内也弥漫着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

    当局发布的死亡者名单让人从期待坠入绝望,痛哭已经不足以表现一个人的伤痛。而于蔺子珩,沉默,是他唯一能做的表现。

    车子缓慢地驶出机场,一踏上相对空闲的高速,宁秘书不禁重踩了油门,他要赶紧送蔺子珩回家。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犹如一个世纪这般漫长,等到了蔺家门口,宁秘书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踩下刹车,好在已经到达目的地。

    行叔看到有车回来,赶紧迎了上去,然而他看到蔺子珩坐在车内一动不动,就只好去问下了车的宁秘书:“新闻我已经看到了,大少爷还好吗?”

    宁秘书摇了摇头,有些战战兢兢地去开后座的车门。

    然而,蔺子珩依旧坐着,没有下车的迹象。

    行叔不禁朝身后屋内看了看,脸上都是迟疑。想了想,他还是上前说道:“大少爷,家里来了客人……”,蔺子珩动了动,又听到行叔说,“是太太的父亲。”

    叶景的父亲!

    蔺子珩终于有了反应,默然的脸上深深皱起了眉头,他下了车,迈着步子就朝里面走去。

    宁秘书一看,不禁咕哝了一句:“这下麻烦了”,说着就跟行叔自动站在了外面,不想体验里边的压力。

    **

    蔺子珩辅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叶父,他的脸色很不好,双手甚至不安地摆弄着。似是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来,一下子就看到了蔺子珩。

    上一次见面还是要跟叶景结婚的时候,谁知,再见面,竟然物是人非。

    舍去不必要的寒暄,叶父站起来就朝蔺子珩走去,开口就问:“叶景为什么会在今天失事的飞机上?你为什么放她一个人去英国?”

    两句话,字字敲击着蔺子珩的胸口。他无法辩驳,只好说:“对不起!”

    叶父一愣,即使心中万千气愤和懊恼,仍旧只好按下不表。转而,他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蔺子珩知道,这件事对于叶父,应该有一个交代。

    或许是因为身心疲惫,两人都坐到了沙发上。蔺子珩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从头至尾。当他提到叶致的时候,叶父明显是震惊了,再往后,当蔺子珩提到叶致前不久死亡,叶景才要赶去英国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毫无预示的,叶父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蔺子珩很吃惊,不知道他是指什么。

    事到如今,叶父也无需隐瞒,他握紧了手掌,一字一句道:“叶致早就死了,在去英国疗养院的第二天他就死了……。”

    “什么?!”这下子换成是蔺子珩大吃一惊了。他同样站了起来,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岳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叶致早就死了,那么叶景的死,完全没有必要。一想到这个,蔺子珩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不经意间,叶父用手盖住了脸庞,眼角似是湿润了。他低低地说:“叶致知道了叶景是我的亲生女儿,他以为爱上了自己有血缘的姐姐,无法接受这种*的关系,所以……。”

    他的声音渐渐没有了,而蔺子珩的脑中却是不停地回响着这句话。他记得,叶景跟他说过自己是养女,难道她是叶父亲生的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吗?

    这一切都是错,一切都是债。

    叶父脱力地跌坐回沙发上,开始讲述那些曾经……

    叶景是叶父跟他前妻所生的女儿。那时候他们生活清贫,叶父空有设计才能,却无伯乐欣赏,叶景的降生,让他们的生活又多了一丝苦,甚至超过了得到一女的喜悦。

    只是,也是在那一年,叶父遇见了白雪华,那个有钱又有魅力的女人。她欣赏叶父,看好他的设计才能,并且要出钱资助他。毫无意外的,叶父离开了叶景的生母,并且带走了叶景,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叶景一个较好的生活坏境。

    可惜的是,白雪华不喜欢叶景,她长得太像叶父的前妻,这让她心生妒忌。所以,她要让叶父以养女的名义抚养叶景,并且等她长大了也不能跟她说出实情。

    无奈,叶父只好答应。他认为殷实的家境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对叶景的爱不变,是不是养女都无所谓。

    之后,叶父的事业有了起色,一切也都安好,谁知道,白雪华却被查出不能生育。迫于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个念想,白雪华最终决定领养一个孩子,并且要对外声称是自己亲生的,而这个被领养的孩子正是叶致。

    叶景只比叶致大一岁,两人在今后的生活中一同长大。又因为叶父和白雪华的工作都很忙碌,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自己玩乐。等到慢慢长大,两人的感情也超过了姐弟之情。这种情感转变,就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察觉,直到上了高中,他们对男女情感有了认识,才终于明白互相喜欢的那种感情叫爱情。

    开始的时候,叶景和叶致也有过挣扎,觉得这样不对。然而,想到叶景是养女,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叶致才宽了心,并且让叶景也没有那么在意两人的关系了。

    渐渐地,他们偷偷交往起来,虽然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互相的关心和细微的亲密动作,还是能诠释两人关系的变化。

    本以为这段关系会被隐藏的很好,但是成熟如叶父和白雪华,又怎么能错过那些细微之处?所以,当白雪华震怒之下,因为无法对孩子直接发火,只好去找了叶父。而白雪华坚持认为是叶景缠着叶致,才让他感情迷失。

    那个时候正是青春懵懂之际,叶父不敢用强硬手段,只好委婉劝说,让他们以学业为重。

    好在,两人的恋情和吸引,属于柏拉图式的。又因为高中课业繁重,白雪华再没抓到什么出格之事。

    后来,叶致考上了空军学校,叶景去了a大,白雪华可谓是胸口大石落地。她想,只要两人见面变少,他们对感情的错误理解也会明了,分手是迟早的事。

    不过,白雪华只料对了一半——叶致的确因为空军学校的校规,一年半载都难见叶景一次,可是,他们之间的联系却从未断过。

    说到这儿,叶父的表情忽然变得悲伤起来,他的脸也一下子苍老了。哀叹一声后,他说:“事情发生转折却是因为那次意外。我后来才知道,叶致在飞行练习的前一天因为跟小景闹了矛盾,导致他失魂落魄,并且发生了意外,伤到了眼睛……。”

    叶致眼睛受伤,休学回家,白雪华自然是气急败坏的,她不敢在叶致面前表露,就隐忍不发,找了叶父问缘由。叶父本不想说,怕她迁怒叶景,可是,她那般怒不可遏,叶父无奈之下只好说叶致前一天跟女朋友吵架,才让他没了精神。

    不说还好,一说,白雪华立刻想到了叶景。若不是叶景远在a大,她大概是要即刻去找叶景的。

    白雪华跟叶父毫无意外的大吵了一架。她后悔让叶父将叶景带回家,她说叶景毁了叶致的梦,也毁了叶致!

    叶父烦扰不堪,不想家里弄成这样,就想劝说白雪华,说叶致治好了眼睛就可以回学校,让她千万别迁怒叶景,否则叶致也会难过。

    白雪华听到这个却是疯狂了,她从不答应叶致跟叶景在一起,认为叶致跟叶景在一起,完全是被叶景勾引的。

    叶父也是怒了,他当时说了句:“叶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许你用这种词侮辱她!”

    无休止的争吵本来还要继续,谁知,他们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叶致,他应该是什么都听到了……

    得知叶景是叶父的亲生女儿后,叶致所有的认知都崩溃了。他认为自己跟叶景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他们是真的*,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叶父当时是想要即刻解释的,想让叶致好受些,可是,白雪华拦着不让,说要将错就错下去,也好让叶致彻底断了跟叶景在一起的念想。

    叶父妥协了,他觉得自己没有教好两个孩子,他没有资格去说什么了。

    所以,当白雪华提出送叶致去英国治病的时候,叶致没有拒绝,他就像失了灵魂的驱壳。

    为了保险起见,白雪华还劝说叶致不要再跟叶景来往,说她是只会给叶致带来不幸的人。

    叶致这一次没有反驳,而且打了电话给叶景说分手——很平静。

    前往英国的前一夜,白雪华得意地打电话给叶景,让她不要再打扰叶致的生活。可是,她并不知道,真正的悲哀才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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