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顾维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回家做饭,顾维一边洗着西红柿一边说:“哦,我在国外的时候跟房东学了一道菜,早就想让你尝尝了。”

    我鼻子一酸,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感慨,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太不值得顾维在国外还惦记我了。我抽抽鼻子绕到顾维身后抱住他的腰,“对不起。”

    顾维洗西红柿的手顿了一下,“知道错了?”

    我贴在顾维背上的头使劲点了点。

    顾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透过他的身体传入我的耳朵,“下回再说分手你就一辈子别想吃饭了。”

    顾维的这句话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仔细一琢磨还有些恐怖,一辈子不吃饭这分明是要弄死我的节奏啊,但是女人,尤其坠入爱河,更尤其是带着感慨与自责的陷入爱河女人是没有智商的。于是,没有智商的我从这句话中感觉到的是浓浓的暖意,我狗腿地在顾维背上吧唧亲了一口:“不说不说,一辈子都不说,打死我都不说。”

    也不知道是顾维学艺不精还是顾维房东的厨艺本来就不怎么样,顾维心心念念要给我做的那道菜真的不怎么样。我对顾维有盲目崇拜的陋习,但饶是我再唯心我也做不到昧着良心说那道红红绿绿紫紫白白的菜好吃,说它不怎么样也已经是加了爱情分了。

    顾维问:“不好吃吗?”

    默念了三遍“这是顾维特意给我做的”之后,我强颜欢笑:“还行。”

    顾维在对面笑得温柔,“你知道这道菜叫什么吗?”

    我摇头,“不知道,叫什么?”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这狗屁玩意儿居然还有名字?!

    “pu”

    “pu,pu,惩罚?”

    顾维点点头,“没错,每次房东先生在外边喝多了回来,房东太太第二天就会给他做上一盘这个菜,然后至少一个星期房东先生都不敢喝多了回来。”

    听完这个解释我手里的叉子咣当一声掉到了盘子上,合着我我刚刚的感动都是浪费感情?他说早就想让我尝尝就是这个意思?

    我既羞耻又愤怒,“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爱没了,分居吧。”

    “赵和和!”顾维的音调有些高了。

    我吼回去,“干什么?我又没说分手,我说的是分居,我要分居!”

    顾维的声音又冷静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说:“既然要分居,那我们就把分居前的准备工作做一下吧。”

    “什么,什么准备工作?”

    “先同居。”

    “……”

    最终顾维还是开车带我出来吃饭了。

    餐厅是我喜欢的餐厅,顾维点的菜也是我喜欢的菜,可我依旧意难平。

    顾维看我气鼓鼓的模样给我盛了碗汤,说:“对不起。”

    人家说一般轻易不发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威力就会特别大,其实说对不起也是一样的,平时从来不跟你说对不起的人突然对你说对不起效果也是杠杠的。顾维之前就没有跟我说过“对不起”,实在把我惹怒了也最多只是说“好啦好啦,别气了,带你去吃好吃的,”所以他这么秃噜一下“对不起”我就彻底心软了。

    顾维给我夹了块牛肉,接着说:“你说分手的时候我真的非常生气,你把我气到美国之后我还是生气,气你不给我打电话气你明明知道我在哪儿也不来找我。当时看到房东先生痛苦地吃pu时我就想着你要是来了,我也要让你吃这个,吃十天。”

    我回味了下pu的味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心里后怕,幸亏当时把机票退了。

    其实,和顾维分手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不就是要出国嘛,我等就是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他,不就是一个前女友嘛,顾维的现在和将来都是我的了还计较那些干什么……

    想通了这些后,我就每天蠢蠢欲动想去找他了。可是我又不敢去找他,几次“偶遇”也因为顾维冷着脸而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和三年前那个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的自己不一样了,这一次我感觉到了害怕,之前因为从未得到过,所以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也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我变得怯懦变得退缩,因为害怕再也得不到了。

    顾维出国的那一天终于在我的煎熬中到来了。那天我正跟着一个前辈采访,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越来越接近顾维离开的时间,我再也坐不住了,跟前辈和正在接受采访的人鞠躬说了声对不起后我就冲了出来。

    出租车师傅是个性情中人,知道我是追男朋友后一路飙车将我送到了机场。毫不意外的,我迟到了,顾维走了。

    可事实是,在赶去机场的路上时,顾维乘坐的飞机就已经起飞了,可我还是想去机场看一看。我不知道没了顾维的机场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看什么,可就是觉得应该去,必须要去,不去不行。

    擦完眼泪从机场回来后,我就开始办理出国的手续。等一切杂七杂八的事情搞定就差拿着机票登机时,我接到了刘姨带着哭腔的电话。

    睦睦在幼儿园里食物中毒了,而老赵还在外地出差。

    在医院里照顾睦睦的那几天,我突然发现我想通的那些事情其实并不通。

    首先,如果顾维不回国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肯定是不能抛弃家人去到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的。其次,前女友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大度,我不可能接受顾维的心里还有她哪怕只有一点点。最后,即使我上赶着去求复合,人家也不一定会答应啊。

    就这样,我彻底放弃了去国外找他的念头。只是没想到,我想通的这些和没想通的那些都是白想的,顾维根本没想出国也根本不爱唐恋夏,而我因为想太多在把自己坑了的同时还顺便坑了顾维。

    这样一想我就有些心虚了,但转念一想干嘛得我去找他凭什么他不来找我呢,只是再转念一想,呃,明明就是我犯的错的怎么好意思指望别人来认错,再再转念一想,我是他女朋友啊矫情一下难道不可以吗?简直不要太可以了啊!

    心里的那关过了,我清了清嗓子说:“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光想着我去找你了。”

    顾维说话前,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自嘲的意味,“我来了,两次。”

    我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我回来找你,那天我刚下飞机就去你家找你,你不在家,等到很晚,我才看见有个男人送你回来,你们看起来……很亲密,然后我一气之下就回美国了。”

    去年十月?我仔细回忆了起来,那会儿似乎还真有个同事在追我,也曾送我回家过,但是很亲密是什么鬼?呃,我想起来了,如果顾维说看到我跟同事很,很亲密,那肯定是砸伤事件了。

    那天我去一个小学做一个“校园美食节”的采访,那些厨房小杀手们扬着一脸无害的笑容把装着一整壶水的水壶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我的脚上,而那天正好是我和那个追我的同事一起搭档。顾维所说的亲密,应该就是看到同事扶我上楼了。

    我哭丧着脸把这件事说了出来,顾维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我的脸,皱着眉,“你怎么老受伤?”

    这……抓错重点了吧?我又问:“那还有一回呢?”

    顾维收回手,又笑了下,不知道是在笑我还是在笑他自己,“那次我回到美国之后,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至少应该问清楚的,然后我再一冲动就又回来了。”

    我很想对顾维的话表示赞同,的确很冲动,这冲动两回得要多少毛爷爷啊?!不过此刻我更关心别的,我紧张地问,“你又看到我跟我同事了?”

    顾维喝了口汤,“没有,我去你单位找的你,结果你辞职了,你们单位的人说你跟你同事办公室恋情,你为了你男朋友就辞职了,我就回美国了。”

    我,我欲哭无泪,“污蔑啊!完全是污蔑!”

    在我和顾维多年的“较量”中,我一直处于弱势地位,顾维主动回来求和这是多么值得浓墨重彩纪念的一件事。试想到老了以后,我可以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跟孙辈们嘚瑟,当年啊你奶奶我一生气就把你们爷爷给甩了,可是你们爷爷离不得我啊,被我赶到美国后又屁颠屁颠地回来求复合,我看他可怜才勉勉强强答应了……

    可是,可是,我,我万万没想到我赵和和的人生巅峰就是被那群猪队友给毁了,我辞职分明是因为我被沈墨骗去山里陪他参加了个什么感受大自然的活动。

    顾维说:“我知道他们说的不是真的。”

    我一愣,直觉地反问道,“那你还走?”

    顾维说:“当时我回来得很急,那边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我又一时找不到你,所以就先回去了,打算把一切都处理好再回来找你。”

    我说:“那你就不怕我喜欢上别人了?”

    顾维承认地坦然:“怕,但是我知道你每天都关注夏夏的微博,这一点让我觉得安心。”

    我脸上一热,“你,你们都知道?”

    “嗯,夏夏学计算机的,你觉得查个ip对她来说难吗?而且,她觉得我们分手她也有责任,也经常在网上放些关于我的东西。”

    “……”所以我又是被算计的那个咯……

    今晚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我吃了两口就饱了,当然不排除我被那个pu恶心到的可能。

    顾维送我回家,离开前,他说明天下午接我下班。

    我突然想起来我忘了跟他说我明天出差的事儿。顾维听了之后,揉了揉我的脑袋,“你要是再敢带着伤回来,你以后就不用再去上班了。”

    我摸着脑袋想,这一点顾维跟老赵倒是难得的合拍。

    在床上滚了好久还没有睡意之后,我拨通了琦琦的手机。

    “今天怎么有空给哀家请安啊,不用陪你家男人吗?”琦琦对于我和顾维和好一事表示在她意料之中。

    我问她为什么,我看上去就那么离不开顾维吗?

    琦琦说,不是,是因为你从来干不出我意料之外的事。

    我被这个女人神一般的逻辑所折服,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幽幽地说:“我睡不着。”然后我就在电话里把顾维两次冲动回国和pu的事跟琦琦说了一遍。

    琦琦在电话那边“哈哈哈”了很久才停下来,“和和啊,我现在彻底相信顾维对你是真爱了,你居然能把那么闷骚的人逼到这个地步,你真棒!还pu,哈哈哈,那些个洋人真是有创意啊!”

    我有些担忧,“琦琦,你现在是在上班吗?”

    “是啊,今晚值班,怎么了?”

    “你笑得那么大声,就不怕病人家属投诉你?”将心比心啊,要我是病人家属的话,我肯定恨不得弄死这个笑得无比开怀的女医生。

    “不怕,我在厕所里呢,人家听到了最多以为是鬼在笑,医院嘛,奇奇怪怪的事多了去了,你懂的。”

    “……”

    “说真的,没想到顾维还挺纯情的。”

    我想了想实在是没想出顾维纯情在哪儿,于是虚心求教,“宋大夫,请问你是从哪儿看出来他纯情的?”

    琦琦突然感叹了句,“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身在福中不知福!”马上,她又接着说:“从一个城市蹭飞到另一个城市去找他的爱人,然后又蹭飞回来又蹭飞回去,这难道不够纯情吗?那种事情一般都是大学生做的,嗯,现在很多大学生都不愿意做了,都是秉着就近原则再找一个,凑合了事儿。”

    我一想,还真是。

    挂电话前,琦琦像是回过味儿来在电话那头恶狠狠地说:“死女人,你大半夜是来秀恩爱虐狗的吧,快滚快滚。”

    伴随着琦琦的愤怒我很甜美的进入了梦乡,不过梦里的内容有些惊悚,我梦见顾维披着红披风外穿着黄色内裤就像上了发条一样蹭一下飞到这里又蹭一下飞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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