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宫之后,向明君因为当日受吓,大病一场。向夫人爱女心切,急忙请了宫里御医来看,也将孟青箬留在府上与明君作伴。

    向府在东京也是数得上的豪门世家。向明君之父向恩平,原是向太妃的远亲,虽然没有用受过朝廷推恩,但是向家在江南的地产颇为壮观,而在京城势力自然也不同小觑。宋朝重文轻武,可惜向氏家族的子弟,偏偏都喜欢舞枪弄棒,不以功名为念,除了向恩平的长子——向明诺公子,他文武双全,已中了举人,好生筹备着明年的会试。

    孟青箬有心打探宫中消息,但是又实在没什么法子,唯有感激风平浪静罢了。向府的丫鬟们,亲切地称她为“青儿小姐”,似乎都是与她十分相熟。后来她才从向夫人处得知,孟青箬自幼失母,在向府与明君一般照料,长到十岁时候才被孟大人接往蜀州去的。

    向夫人是个身材丰腴,神态娴雅,慈眉善目的贵妇人,她说话很慢,从不喜欢对事情过多评论。孟青箬对她谎称自己在蜀州得病以致失忆的时候,心里是有点惭愧的。但向夫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孟家夫人来的信里都说明了,只是信收的晚了,未曾来得及早些从驿站接她,更再三告诉她,向家二夫人张氏住在北院,不要招惹了她。

    “她是向府的二夫人,我一个寄居的小姐怎么会惹了她呢?”孟青箬当初听到向夫人告诫的时候,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后来张二夫人来探视明君,手里牵着个小公子。那小公子长得娇嫩滴滴地,扑闪着大眼睛,非常惹人喜欢。

    青箬听到下人们在帘外报名的时候,早就躲得远远的。在皇宫的日子若别的技术没有学到,顾青萝走为上策的本领还是很高超的。

    在御医又来向府为明君复诊的那天,孟青箬终于抓住机会,用庙会上买来的木蛐蛐做诱饵,将跟着御医的小太监领到廊中,细加盘问宫中这两天可有什么新奇的事儿。

    那小太监十分伶俐,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小手索要点儿好处。孟青箬掏出几块碎银子,更许诺了将木蛐蛐儿也送了他,才让他开了小嘴。

    “听宫里姑姑说,太皇太后要推迟选秀,说是因为西南水灾,皇帝理应更勤于朝政。”

    “那……别的……还有别的么?”

    “别的没有了!”

    孟青箬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正要送他回去,岂料那小太监又开了口:“昨天有个事儿,东宫废园子那片失了火,烧死几个老太监。听消息说,废园子要重修,还不知道把重修的事儿派给谁,你要是想知道,先给我个押金,我保证最早得了信儿,包给你送到府上。”

    青箬听到这消息,吃惊不小,故作笑道:“我一个秀女,又不是包工头,管这消息作甚!你快进屋吧,别叫林太医怪罪。”

    那小太监喜呵呵地告礼而去。

    “想必是他们发现官员尸体,上报之后,反遭了灭口。被杀死的大人到底是谁?宫里是谁放火要瞒住真相?那么官员的尸体,也被烧了么?”孟青箬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更想起顾青萝在东宫旧苑时候,与这些老人们相处和睦,现而今他们死于非命,自己只能徒然感叹。

    向府西厢院中,有一个美如仙景的花亭,围满了牡丹花。花亭之外,种满各色矮小的奇花异草,而花丛有小径通往竹幽深处。青翠欲滴的竹林,飒飒地响起阵阵清声。孟青箬无意地走进竹林,发现竹林里好一片空地,正中搭着一个高高的秋千花架,只有两只蝴蝶绕着秋千索,翩翩起舞。

    孟青箬走上前,提裙坐上秋千,心里仍然思索着宫中的事。

    “想当初,吴太妃冠宠后宫,令先帝下旨,缢死安西王生母张美人。若不是太皇太后相救,安西王赵庸也早被吴太妃害死了。如今,安西王屡立战功,今非昔比,深得太皇太后的信任。两人的仇恨,宫里谁人不知?难得皇帝也对赵庸兄弟情深,他们的感情恐怕常人也难以理解吧!”

    孟青箬一身飞花青色留仙裙,独自荡漾起秋千,抬起娇美的脸蛋儿,望着蓝天白云,任思绪万千。

    这些年,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迟迟不肯放权,导致与皇帝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但皇帝大婚之后,她将没有任何借口拒绝皇帝亲政,所以一定会力争安排自己人做皇后。朱太妃母是当今皇帝生母,母凭子贵,在后宫的势力越来越大,她也必然要安排人拿下皇后的位置。

    “皇后……官员……官员……秀女……”

    她在嘴里碎碎地念着这几个词,蓦然停住了秋千:“官员安排秀女,竞选皇后,难道是用秀女做晋身筹码的官员?”

    孟青箬暗自嘲笑了自己,“我又不是孟青天,费这些心思有什么用?不如想想怎么能留在皇宫,让那梅凌香血债血偿!”

    她恨得觉出无名烦躁,便想着回屋找向明君去。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孩童,甩着两个小髻,跑来她的身边说,“青儿姐姐,明诺哥哥在花亭下等你。”

    “好,那你带姐姐去吧。”青箬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不由得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我不要去,娘亲要带我去买小糖人,姐姐自己去吧!”

    “慢点跑,别摔着!”

    她目送小家伙跑出竹林,自己也沿着□□重回到西厢小院,远远就瞧见花亭中站着一身玄青绸衣的儒雅书生,左手背后,右手握扇在胸前,踟蹰在亭中。

    “向公子,有什么急事么?”

    孟青箬轻扶仙裙,拾阶而上,仰面问道。

    “没……没什么急事……不是……不是你找我来?”

    “这向明诺怎么说话还结巴了?”孟青箬对他笑着摇摇头,“我不曾找你来,是小公子说你找我的。”

    “哦,我……我没有找你”,向明诺双手抱在身前,真诚地望着她。

    孟青箬未免尴尬,当即告礼作别,转身欲走。

    “青儿妹妹等等,我有话对你讲!”青箬闻言回头,等他说话。

    “我……我去年中了举人!”

    “我知道了呀,明君跟我说了,恭喜向公子!”

    向明诺听她如此说,心里又焦急又不知如何开口,急促促喊了一句,“以前的说的话,你可是都忘了?”

    孟青箬实在摸不着头脑,勉强答道:“向夫人没跟你说么?我得了一场病,以前的事,尽忘了。难不成我说过什么话,得罪了你?”

    “我以为你是忘不了的,如同我是忘不了的一样,”向明诺心里如此想,却不敢说,抬头看到一双雀儿,道:“你看那雀儿,一起落在花枝上!”

    “那怎么了?又压不坏花枝!”

    孟青箬只觉得这公子怪怪的,微蹙了眉说,“向公子喜欢看雀儿,不如去南苑画廊,那里养的更好看呢。”

    向明诺看着她,眼神有点失落,低声说,“母亲大人说,等明年考完试,就要我娶范宰相的女儿。”

    “那是要双喜临门,恭喜公子,预祝公子早日蟾宫得桂,喜获良缘!”

    向明诺的心肺简直要被气炸了,他那温贤的脸上也恼怒起来,“青儿,你就只有这句话吗?”

    “我怎么说错话了?当你好朋友的哥哥,跟你说他要结婚的时候,不应该送祝福吗?这向明诺,脑子有病吗?”

    孟青箬一肚子的嘀咕,也未敢明言,幸好此时向夫人急匆匆赶来西厢,将这最后一句话听在耳朵里,当即斥责向明诺怎可如此大声与青箬说话。

    任凭顾青萝多么玲珑剔透的一颗心,也有犯晕的时候。她虽然身体的孟青箬的,但已经没有孟青箬的一丁点儿记忆,又怎么知道向明诺对她一片痴情?偏偏向明诺是个谦谦君子,有心吐露心迹,却又说得含含糊糊。

    孟青箬是在向夫人很委婉地请求她离开向府的时候,才知晓向明诺对自己的情意。向夫人说未免明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让大家后悔,不如早先防备。这位向夫人更婉转地表示,向家与范家的亲事,已成八分,十分不希望因其他事情有所变故。

    当天夕阳西落时分,孟青箬知趣地留下封信,辞别了向府,雇了轿子往沈娘所租的宅子里去。她坐在轿子里,掀开车窗帘子一角,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听着各种小买卖人的高声叫卖,觉得既真实又虚幻。

    “我这心里既为孟青箬难过,又为她庆幸。难过者,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被人棒打鸳鸯的滋味,总是令人痛苦的,而为她庆幸的是,她毕竟不知道两人的感情,会有这样的变故了。”

    她独自想着,忽瞧见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便叫停了轿夫,掀帘出来,这时候她无意瞥见大街对面,有一个人用脚踢开一个乞丐。

    那个乞丐只是笑,然后那个人向四周望了望,回身往深巷去了。

    那个人,是安西王。

    孟青箬此时推测,东宫废园的工程,想必要交给安西王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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