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凝宫正厅内,一抹气质卓然的身影悠闲自在的坐着品茗。

    只见阚晟晖换了一身黑色织金锦长袍,腰间绑着一根赭色连勾雷纹锦带,长发墨黑,星眸睿智,身躯高大,就这样无声坐着,就有一股与生而来的轩昂独绝。

    听到声音进了正厅,阚晟晖抬起头,站起来迎向容语懿:“母妃,后院的花可还开得好?”

    “菊团锦簇、桂子飘香,虽不似春夏幺幺灿烂花枝招展,却是别有一番风趣的。”容语懿看了一眼身旁的穆盼倩,“最主要的啊,是有盼倩在侧,否则无人共赏的花苑,有何颜色可言?”

    阚晟晖桀然一笑,母妃这话可真真是将心迹表露无遗了。一则说,她很喜欢穆盼倩;二则说,她希望能今早有个人能够排在她身侧,也陪在他身侧。

    容语懿说这话也是思虑过的,她自然知道外界关于穆盼倩那“非十皇子不嫁”的传闻,如今见了穆盼倩,却是打心眼里喜欢,她没有寻常千金小姐的骄纵,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的周道礼仪又不落分毫,和自己更是相处融洽,有这么一个人当媳妇,也不算辱没委屈了十皇子。

    其余三只和身后的宫女却因十皇子的笑失了神。

    穆盼倩:“他,他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

    耿妙恬:“好看是好看,他心里此刻肯定已经写了一部《刑则》了。”

    芮笑笑:“就要遭殃了……”

    “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晚膳,母妃和穆小姐赏了一下午花,定是有些乏了,这会子先回屋换身衣服,不时便可用膳了。”阚晟晖对容语懿身后的宫女说,“伺候好穆小姐。”

    容语懿领了南蓉往正屋走,宫女领了穆盼倩往西阁去。

    芮笑笑迈着小碎步跟在一众宫女身后,刚拉到耿妙恬的手就被一声骤然而至的“芮笑笑”叫住。

    “十爷……”芮笑笑低着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色鞋履,告诫自己一定不能紧张,不能紧张。

    “所以说,从午时起,穆小姐就呆在馨凝宫了?”

    “嗯……”某人的头更低了。

    “是不是觉得我见了穆小姐,或许就不会责罚你了?”

    “嗯……”低垂的头突然抬了起来,“不是不是不是。”

    “明日亥时就不用去给骐骋喂食了。”

    “咦?”芮笑笑的脸儿此刻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儿,她怎么觉得今天的十爷特别英俊非凡聪慧睿智助人为乐,居然把这么大的便宜都送给她了诶。

    阚晟晖对跟前这个星星眼看着自己的生物温柔地说,“小石子,带芮姑娘去厩仆寺,酉时骐骋的喂食和汤浴就全由芮姑娘负责。今日亥时之前到书房抄《礼制》,这回若……”

    “现在是你自己留她下来的,为什么还要变本加厉的罚我!”芮笑笑没有沉溺在阚晟晖难得的温柔里,因为她知道,他的柔和就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为什么,今晚之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阚晟晖的每一个字都砸在芮笑笑心头,让她不由自主颤了又颤,“这回若迟到一秒钟,你明日就不用回耿府了。”

    芮笑笑虎躯一震,她挤眉弄眼的暗示一旁的耿妙恬救救她。

    耿妙恬甫一:“啊……”

    “郡主上了一下午也应该累了。”阚晟晖残忍的打断了她,唤来一个宫女,“带郡主进去更衣。”

    芮笑笑眼睁睁的看着耿妙恬被押走,老天爷你看见了吗,这是强权政策、强取豪夺啊!不仅剥夺她的尊严,还剥夺她的人身自由,观音菩萨,你救救她这个无权无势、力量单薄的小可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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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软刷,刷完了再将燕麦和着马草喂给骐骋。记住了,动作要轻柔温和,否则骐骋发起火来,我可拦不住。”小石子指了指桌上手臂那么长的刷子和桶,旁边的地下是一桶燕麦和一堆马草,排排坐等着芮笑笑喂果果。

    芮笑笑没好气的拿起木桶,问小石子:“水在哪儿打。”

    “就外边的水缸里,可别忘了问那边的小公公要粉包,泡在水里,搅匀了再给骐骋刷。”

    一匹马都过得这么地主阶级,芮笑笑把步子踏得很响以表示自己内心的不平衡,果真和它那个主子一样,都是会欺压人的主儿。

    打了水领了粉包,芮笑笑刚将刷子放进水桶里搅拌,就听见一个小公公过来悄悄对小石子说着什么。小石子边听边点头,小声对那人说“你们等着我”,立刻换上一副颐指气使的面孔对芮笑笑说:“我有些重要的事要离开一会儿,待会儿回来你若没将这些做完,回宫晚了一分钟就等着领板子吧。”

    芮笑笑白眼一翻,她刚刚明明听见那小公公说了“牌九”二字,还重要的事儿呢,聚众赌博,当心她去十爷那儿告他一发,嗤!

    “您去您去,我在这儿保准把这头蠢……哦不,骏马服侍得服服帖帖。”芮笑笑微笑地看着小石子,后者傲慢地瞟了一眼她的如花笑靥,转身快步走出了马厩。

    “啊!!!——”芮笑笑使劲儿在木桶里翻搅,四溅出来的水花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她诅咒十皇子今晚喝水被水呛吃鱼被刺卡吃饭被噎住!

    “是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芮笑笑疯子般的行径,芮笑笑抬起头,只见门口光亮处,一抹翩翩不凡的影子伫立在门口,星眸灿目里写着满满的笑意。

    “昭王……”芮笑笑一时忘了行礼,只是有些痴呆的看着门口的人,嘴角不自觉的跟着牵动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三日后就是骑射大赛,我来瞧一瞧惊帆。”太子说着就要进来。身后的太监喘着气追了上来,急慌慌的说:“王爷可进不得这肮脏污秽的地方啊。”

    昭王阚瑾颢看了看脚边直喘气的小福子,再看看马厩旁狼狈的芮笑笑,低下头对差点就要坐在地上的公公说:“你将她的任务完成了,且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和芮姑娘去瞧惊帆便好。”

    小福子惊恐的看着太子,再看看那可恶的元凶,她的嘴比他张得还要大,一副受宠若惊、惊吓过度的猥琐蠢样子,让他很想塞一大把马草进去!

    “看来惊帆这次是不能参加骑射大赛了。”另一间马厩内,阚瑾颢抚着惊帆深棕色的鬓毛,“要当母亲了,自然得好好歇息着。”

    芮笑笑疑惑的看着阚瑾颢。宫中的马驹都是上等极品,莫说是配种了,随便掉了几撮毛都有一大堆人排着队等着领罪。芮笑笑左看右看也不见这间马厩中有其他马匹的踪影,莫非,这阚瑾颢的马还能自己怀孕不成?而且昭王不是已经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吗?他的马怎么会在宫中养着啊。

    “昭王您放心,小的自会好好照料惊帆,随时向王爷您禀报惊帆的情况。”一个中年公公恭敬的说,“那王爷您要不要去隔壁厩间瞧瞧蹑景?”

    “不去了。”阚瑾颢说,“有孙公公照料,我自然是放心。”

    “谢王爷的信任,奴才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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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厩仆寺外有一个特别小的石苑,说是石苑,不过是因为挨着皇宫边缘,建筑不似宫内繁华有致。这块小地原本是怪石嶙峋,厩仆寺的人沿着那些石头修了弯弯曲曲的小径,再种些花草树木,加之旁边有小河流过,在清幽的夜晚走着,也别有一番韵味。

    阚瑾颢原本只是随口问了芮笑笑为何会在厩仆寺喂马,芮笑笑红着脸断断续续说了原因,不过她很机智的放大了十皇子的“罪行”和自己的可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厩仆寺外的石苑。

    此刻二人并肩走在石子小路上,前方是一轮明亮皎洁的圆月,身周的树草和花木皆被渡上一层灼灼银光,石头也被映照出泛泛光泽。

    芮笑笑抓着手指头迈着小碎步走在阚瑾颢身边,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紧张过。头一次和一个如此俊俏的男子漫步在幽静的小苑中(若是不算上偶尔和十皇子同行的话。但那都是为了回宫或者去其他地方啦,根本不算!),还是和今日“救”了自己两回的昭王,也是自己和大哥说了要追求的、自己梦中的男子。

    芮笑笑偷偷的“嘻嘻”笑了一声,然后用手捧捧脸,竟是烫得有些灼手呢。

    阚瑾颢看了一眼似乎是偷着乐的人儿,笑了笑,望向前方的幽深小径,说:“惊帆在我儿时曾救过我的命。”

    “啊?”芮笑笑抬头望了望阚瑾颢,一眼就望进他那双笑意柔软的眼眸里。他是在和她说他的故事吗?这是小说里男女主角开始的第一步啊。芮笑笑赶紧竖起了耳朵,生怕漏过一个字。

    “十三岁那年的骑射大赛上,我因和五哥生了口角,骑了惊帆就向马场西边的猎场跑,结果未出马场就被树刮了下来。马场中散喂的马被惊扰四处乱跑。有两匹直接向我跑来,惊帆在我身边将两匹马挡了下来,身上却被马蹄踢伤了很多处。那些伤口若是落在我身上,我都不确定此刻能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往事。”

    阚瑾颢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我没有剥夺惊帆做母亲的权力,总觉得,她已是我家人般的存在。她是父皇赠给我的礼物,自小生养在宫中,两年前出宫建府时,我也没将她移至昭王府。”

    芮笑笑看着阚瑾颢的侧颜,他眼眸中的光就像是温暖的气流,将周围的空气都暖化了。

    “你呢,从小到大有哪些难以忘怀的事情?”温暖的视线就这样如水地包裹她,此刻她只觉得自己都要被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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