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玫笑意盈盈的看着彭导,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同在监视器后的几个副导演都能明明白白的在她脸上看到嘚瑟。

    彭铭拍拍裤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情不愿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爷爷:“一场过,了不起啊?”

    杨修玫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老彭啊,我就跟你说过了,小絮她肯定能一遍过,你不相信,就只能愿赌服输乖乖掏钱咯。”

    彭导嘴一翘,像只企鹅般的走向正中间的大床,理都不理好友,但轻快的步伐泄露了他的情绪,演员好戏才能好。

    那里,华乾早在导演喊咔的时候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依旧躺在床上的梁井絮紧随其后连忙坐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没办法,她还是新人,这种戏份拍完之后,害害羞应该不过分。

    华乾接过一旁助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腥色液体,还评价了一句:“靠,真难喝。”

    于是在一旁装害羞的她破功了。

    听到笑声,华乾边擦脸边看她:“小絮,戏很不错,不愧是杨老师的弟子。”

    梁井絮渐渐隐去笑意,宫腔打的那叫一个溜:“没有没有,多亏华老师演得好,才能带动我的情绪。”

    “哪里哪里。”

    “你们俩还有空在这哪里哪里啊?华乾你赶紧去换衣服,还有下一场戏拍!小絮你整理整理,还有最后自杀的镜头,过了你今天就可以走了!”彭导走了过来,和附近的其他人员巴拉巴拉了一会,让一旁的工作人员递给了她一小包血袋。

    梁井絮接过,看着手心的那包东西,叹了口气,这东西难喝,在娱乐圈是公认的。她大一表演课上就开始喝了,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絮,这最后自杀的镜头才是最难的地方,说的文艺点,有摆脱间谍生活的解脱感,又有想念远方家人的不舍之情,总之,你要把那种在大人物下的小人物的无奈都表现出来!”

    她迟疑的点点头,内心其实很是伤感。导演说是说的简单,但这些情绪到底要怎么演出来?关键是在表达这些复杂的情绪时还要把血吐的优雅……

    于是这个特写,她ng了好几次都过不了,碍于她还是个新人,附近又有来陪着她拍戏,实质来拿赌资的老师保驾护航,彭导吞下到口的话,只能摇摇头,挥挥手,给了她十几分钟时间,好好酝酿酝酿。

    梁井絮不好意思对导演笑了笑,穿上拖鞋就和杨老师到宫殿外散步去了。

    “小絮,老师该教给你的在大学课堂上已经教给你了,这些东西,要靠你自己的领悟。”

    她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拐过一角,杨老师拍拍她的肩,就打算先回拍摄现场,让小絮一个人好好领悟。

    没想到却碰到了一个人。

    梁井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深蓝色左耳耳钻,他侧对着两人,靠在门边。他额头前的发梢有点长,妥帖的垂在额前,侧面五官很挺,身高初步估计大概185。白色衬衫,衣袖撩起,左手插在蓝色牛仔裤口袋里,右手点着一只燃了一半的烟。脚上是一双被踩的有些脏的白色运动鞋。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他转身,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梁井絮一番,嘴角似笑非笑的让被打量的她有些毛骨悚然,不过一会他视线转向一旁的杨修玫,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杨老师。”

    刚刚还以为他是剧组演员的梁井絮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又觉得他可能还是个歌手,这声音……很难形容,总之就是很有立体感,很好听。

    “弈知,你原来在这里,老彭还以为你先走了。”

    他抖抖右手,烟灰掉落在地上:“出来吸根烟。”

    杨修玫点点头,不知道想起什么,连忙拉起一旁梁井絮的手臂,将她往他的方向推了半步:“这是我学生,梁井絮,以后在圈内,就拜托弈知能多多关照了。”

    “不敢当。”蒋弈知挑眉,随意说了句。

    一旁的她很是疑惑,杨修玫哎,在圈内很多人都尊敬的老师哎,为啥对这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说这种话?

    “小絮,这是蒋弈知,蒋导演。”

    她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刚刚老师弈知弈知的叫,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一加上姓,她顿时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中演会最佳导演奖获得者,蒋弈知。

    最重要的是,蒋氏集团董事长是他亲哥,他手里也有不知道多少的蒋氏股份,而容旭影视公司这家娱乐圈的领头羊,是蒋氏的。

    所以,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有钱有权有势,还有才。奥林匹克演艺会的奖项是不可能通过钱权买到的,如果连演艺界最有权威的奖项都能被买,那么演艺圈迟早就要堕落。毕竟奖项被钱所污染,就没有了起鼓励人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你拍的好不好,演的好不好,观众是能看个大概的,要作弊哪有那么简单。

    梁井絮边这么想着,边看了看蒋弈知那张和演员相比毫不逊色的小白脸,再次加了个词,有貌。

    所以,想到对方是一个如此有钱有权有势有才有貌的人,她乖乖的低了低头:“蒋导演好。”

    蒋弈知浅笑,站直了身子:“你好,戏很不错。”

    “……谢谢。”差点就要说哪里哪里,多亏你什么什么的官腔了!

    话说他什么时候看她演戏了,梁井絮对老师投了个询问的眼神。

    “你刚刚拍的入神,没看见一旁的弈知。”杨修玫解释道。

    “噢,这样啊。”梁井絮点点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我记得还有一场戏,拍好了?”蒋弈知出口,眼神看向一旁的她。

    杨修玫摇摇头,损起自家学生毫不留情:“情绪掌握不好,老彭让她好好领悟。这丫头,还是忒嫩了点。”

    蒋弈知:“那是有些嫩。”

    梁井絮:“……”好吧,嫩是夸她年轻的意思吧?她就勉为其难当赞美好了。

    “现在领悟的怎么样?不知可否让我一饱眼福?”蒋弈知掐掉右手的烟,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看差不多了,小絮,你说呢?”

    梁井絮委屈的看向自家老师,她还没绕宫殿逛一圈,哪有那么快领悟?好吧,其实她知道怎么演了,灵感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也没办法。

    说起来,还得多谢蒋弈知这个大人物的出现,给她的灵感。

    **

    酒瓶打碎的声音引来了宫殿外的侍卫,桃夭垂下眼帘,倏忽一笑,那眼里透露的是浓浓的嘲讽,对死去的吴王,对即将死去的自己,以及远在魏国的魏王。

    侍卫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将右手高高举起,看着中指猩红色的指甲,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她不顾大吼大叫的侍卫,右手在左手手臂轻轻一划,不过半晌嘴角一丝血液流下,与额头上那多红梅相得益彰。

    定格的是那个笑容,嘴角小幅度弯起,眼睛微眯着,迷离着,左眼眼珠中还含着颗泪水,因为仰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掉落。

    桃夭一生,离间了蜀王夫妻,蜀国之灭有她一份,吴王之死是她下得手,不过她从来不后悔,因为远方的奶奶和弟弟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活着。

    他们有了王位不满足,要的是天下一统的帝位,而她要的,其实真的很简单。

    只是不知道,在她完成了魏王所托后,他可真的会信守承诺,让她家人一世平安?那样的人啊,连身边所有人都可以利用的人,真的会吗?她不相信,但却只能相信,别无他法。

    “咔!”

    听到导演的声音,梁井絮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躺在床上,不再抑制着眼泪,让它哗啦啦的流。

    一旁的工作人员半天不见她动静,往前一看,就看到了梨花带雨的一张脸,连忙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往她手里塞了包纸巾。

    杨修玫走了过来,一脸担心,弹了弹她的额头:“这是怎么了,入戏太深?”小絮是这么多年她见过入戏最快最深的演员,很有灵气的丫头。但最大的问题也出于此,入戏太深导致出不了戏,是很严重的事情,也是她最担心的。

    额头的痛感将梁井絮唤了回来,她愣愣的盯着老师,三秒之后瞬间跑到一旁,拿了瓶矿泉水就往嘴里倒。靠!这血,是真的难喝!

    这时,彭导和蒋弈知也走了过来。

    “小絮,悟性不错,你的下一场戏是三天之后,还是横店,具体哪里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她点点头:“好!”

    “我们要换个地方拍华乾的戏份,你是和我一起围观会儿,还是要去哪?”杨老师问她。

    梁井絮看了看自己身上被‘红色颜料’弄的一块块的白色纱裙,决定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我换好衣服就回上海。”

    “你哥又来接你。”杨老师斩钉截铁说了句。

    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对啊,我哥他早就到了。”

    杨修玫一脸心累,摆摆手跟着彭导后面就走了,留在最后的蒋弈知再次毛骨悚然的打量了她一番,抬腿也走了。

    梁井絮小心翼翼的拍拍自己的胸口,这蒋导这眼光,怎么像是杀猪人在看这头猪该怎么切的感觉呢?

    她擦了擦手上竖起的汗毛,心想他要敢切她,她哥和她爸就敢宰了他!然后她妈就会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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