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林晚秋正在房间里写教案。
    “妈妈,我怕。”电话那头,丁丁的声音有些慌乱,还带着微微的哭腔。
    “丁丁?夏叔叔呢?”林晚秋有些狐疑,因为丁丁缠着要出去玩,正好夏天过来,就自告奋勇的带了他出去。
    一转头却看见夏天的手机搁在餐桌上。
    “我跟夏叔叔走散了,联系不上他。”小小的孩子慌乱中强做镇静。
    “别急,告诉妈妈,你在哪里?”她有些埋怨自己,不该把丁丁单独交给某个不靠谱的人带出去。
    “八宝天桥。”丁丁可怜巴巴的声音从听筒那头飘了过来。
    林晚秋一怔,拿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八宝天桥?
    “妈妈”,一声弱弱的呼唤打断了她片刻的沉思。
    “乖,你在原地呆着别动,妈妈马上过来。”事关丁丁,林晚秋不再犹豫,匆匆出门打了的士,直奔八宝天桥而去。
    十五年前的八宝天桥原本没有天桥,因为发生了很多次事故,才加建了人行天桥。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地方,几乎就是她心里的禁地,每次需要从那里经过,她总会绕道走,因为那里,总会不可避免的触动内心深处的疼痛。
    远远的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天桥长长的楼梯尽头,林晚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小家伙老老实实的呆着,她叹了口气,那个不靠谱的某人,倒是消失在哪里去了,孩子丢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吗?
    十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站在这里,越过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她略带悲凉的目光落在马路的对面,那家卖雪娃娃的小店似乎还保留在当年的位置,只是不知道已经重新装修过多少次了。
    十五年来,她第一次站在这里,说不出的心酸又茫然。她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奇怪自己,此时此刻,竟然会忽然想起夏天的话,“晚秋,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忘记过去的那些伤痛?”
    十五年来,她第一次站在这里,沉浸在心灵深处的某些执念,似乎开始渐渐变得柔软,她仿佛听见身体里有一些东西在悄然打破,又有一些新的东西在暗然滋生,十五年了,她忽然第一次想要忘却,想要勇敢的试一试。
    “晚秋”,马路对面,依稀传来一声欣喜的呼唤,她伸手蒙了蒙耳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晚秋”,再一次的呼唤却是真真切切的落在她的耳朵里,她犹疑的目光平平的落在马路对面,那里,夏天正向她挥着手,另一只手上,竟然端着一碗雪娃娃,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柔的光。他欣喜的微笑着,甚至能看见他齿间淡淡的贝壳般的光芒。
    这个世间,有很多似曾相识的场景,常常熟悉到让人心头一惊,依稀梦里梦外,仿佛今生前世。
    她看见,他欣喜的微笑着,在黄灯亮起的那一秒,从马路对面横穿而来。
    “不,不要!”他抬腿的那一刹那,林晚秋忽的发出一声肝肠寸断的尖叫,随即,她又一次听见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刹车声,在那种让人绝望的魔咒声中,那碗雪娃娃,撒落了一地。。。。。。
    那一刻,仿佛天地万物瞬间归于沉寂,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前倐的一黑,软软的瘫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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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秋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随后,她看到了一堆关切的面孔,爸爸妈妈的,丁丁的,李云雷的,燕子的,甚至还有欧阳齐和秦丽丽的。
    唯独,没有他的。
    这让她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慌。
    “他在哪里?”她张了张口,想问,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这种锥心般的疼痛和失落,十五年前也曾经有过,林晚秋,难道,你真的是扫帚星吗?她抿着唇,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强留着眼泪不要掉下来。
    一旁的李云雷默默打开了手机,大理小广场上听过的那首老歌飘了出来,歌已经被夏天翻唱过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更低沉,更怀旧,带着一点淡淡的沧桑。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他在哪里?”这一次,她终于听见自己变形的声音,冲破重重的桎梏,颤抖着,传了出来。
    四下里静了一静,没有人回答,这一刻,她只觉得心空如洗。在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以为不会有人再回答的时候,她听见了那个声音,低沉悦耳,仿佛来自天际。
    “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深吸了口气,颤微微的睁开眼睛,立刻就邂逅了那璀璨如夏夜星光般的眸子,那里一如沧海,浩瀚平静,倒映着她的影子。
    曾经以为,她再也不会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这一刻,却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宣泄而出。
    这一刻,失而复得的欣喜,胜过了世间种种,千言万语。
    还是那样的月光,还是那样的病房,这一刻的月色却是分外温柔。
    他温柔的俯下身去,将嘴唇覆在她沾满泪水的睫毛上,曾经空洞茫然的心底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此时此刻,正静静的,开出一朵葳蕤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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