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但她又不得不装作平淡无奇地转回去,像那些果考的学渣,努力回忆最后这夏乐芙问了什么。

    “呵呵,首饰有呀,但我不常戴,因为上班的地方有些不太平,最近发生了很多奇事呀。”她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哇哇哇……”怪物很不满,叫声抑扬顿挫。

    “比如,百斤钢闸冷库一夜蒸发只剩毛坯房,老总发疯携万片姨妈巾潜逃。”

    “呜昂昂昂!”怪物快要离出怒火。

    “等等,我先去个洗手间,乐芙先到我房间坐坐吧,回来再跟你说。”对不起,这样子聊天,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她只能去厕所静一静,等待噩梦空间第二道规则发生——在越封闭窄小的空间,整个人屏息静止不动,有可能在五分钟至半小时内返回现实。具体是什么因素触发时间长短的变化,夏雪至今没有摸索准。

    在噩梦中,夏雪家的厕所算是最正常的地方了,仅是安静覆着薄薄的灰尘,看上去有一两年无人光顾过。

    “好啊。”夏乐芙听到夏雪的话简直狂喜,如同黄鼠狼被请进了鸡窝,事实上也是这样。她兴奋地看着夏雪走进洗手间,也不等对方把门关上,就拉开抽屉疯狂翻找,终于在书柜的紫檀盒子里找到了一条用普通红绳穿上的玉坠。

    玉质浊而不均,绿白相间又颜色暗淡,跟路边那些十块钱吐血倾销的c级货一个卖相。常说,玉石玉石,石中生玉,玉脱石而出,这样对比,那玉坠最多就是块有颜色的石头罢了。

    相反把它拿到珠宝店去问,它上下两个金托子才是看起来最值钱的地方,两个托子均是三重八瓣金莲,各在花瓣刻了祈福梵文。

    “我的宝贝,我也有空间了。”夏乐芙陶醉地看着玉坠,用手指轻轻摩挲,眼睛里充满得意张狂与报复后的满足。

    上一世末日里,夏雪母亲有异能却失独,收养了一个跟夏雪八分像的女孩,还把空间玉坠送出去了。这件玉坠最多可以绑定十个主人,权限从一排到十,可以转移却不可注销,如果某序列的人死或者失踪,但又没有将权限转移,他的名字就会永远记录在玉坠内,占掉一个宝贵的名额。

    那个该死的老女人就排在九,那拖油瓶就排在十。

    夏乐芙这支族人得到玉坠后,也曾百般折磨那拖油瓶,但那拖油瓶都不肯转移,可把她恨得牙痒痒的。后来,这人一死,玉坠空间也跟着报废,更是连鞭尸都解不了恨。现在,只要等末日降临,她再得了异能灌注这个玉坠,天下之大,唾手可得,哈哈哈哈。

    就在夏乐芙快要幻想到称霸宇宙之时,夏雪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了。

    “咳,乐芙,让你久等了。”夏雪再次核对夏乐芙头顶那茬红中带绿的短毛,真是没认错,夏乐芙就是那个怪物,“坐这么久无不无聊呀,听说你刚考上大学了呀……”

    没等夏雪开扯话题,刚才装乖过火的夏乐芙,腾地站起来,脖子一扬眼睛斜蔑,脸色立马变了,七分不耐带着三分不屑,人不避不让擦着夏雪的肩从房间大步走出。

    “是挺无聊的,我有事就先走了。”

    夏雪眼都瞪圆了,看着这人以走红毯的气势,直冲大门,然后碰一声消失。

    “哎,乐芙怎么了,不留下吃晚饭了么?”夏母从厨房伸出半边身子,与夏雪面面相觑。

    “谁知道,今天神经病真多!”夏雪揉揉被撞疼的肩膀。

    “你堂妹脾气一向不好,你惹她生气了?她今天是专门来看你的。”夏母一如普通家长,进入了儿女先有错的模式。

    “不可能,我三年没见过她,也她没手机号。”

    那她是来干嘛的,家里有没有不见了什么东西,各种亲朋互撕节目瞬间入脑。

    母女相看了一眼,同时在家翻查起来。

    “奶奶那条玉坠不见了!”夏雪震惊地晃晃手里的坠子,形状颜色质地一模一样,却不见了上下两个金托子。

    “还真是不见了!”夏母目瞪口呆,同样震惊。

    因为这个玉坠原先是没有金托的,但今年巧合是夏雪的本命年,从年头开始就一直小灾小难小病不断,夏母都怕了,便送夏雪的贴身玉坠去开光祈福。而当这玉坠重生挂回夏雪脖子的第二天,她在上班路上就遭遇了特大车祸,几十吨的大货车刹车失控,把前面停等红绿灯的小轿车和公交全部撞进车流里。

    前有高速冲撞,后有重吨碾压。吓懵在公交的夏雪,居然成为了现场唯一一个毫发无损的幸存者,脸色苍白回到家只发现葫芦玉坠子裂了。

    夏母当下感谢各路神仙保佑,祖宗显灵,虔诚地送烧猪还香,还特意去首饰店把这个狗屎质地的玉坠重现接好,并配上了金托子,供在价格比玉坠贵得多的紫檀盒子里。

    就是从此夏雪多了上班只爱十一路或骑车,以及做‘噩梦’的后遗症。但如果问夏雪本人,她会认为只有那场真实、血肉模糊的车祸才算是噩梦。

    “她为什么要偷这个,那个什么叔公家电话是多少。”夏雪非常生气,她本就看不惯那位堂妹(以及她全家),现在还发生了这种事,她很想把多年来的怒气一次骂个够本。

    相比夏雪的冲动,夏母就冷静多了,在社会上磕磕碰碰几十年,早已看淡这种亲戚感情,想法更加理性,疑问与推理愈发可怕。

    “与其骂一顿,我更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有玉坠的。”夏母轻声念出口。

    怎么知道玉坠在哪,是什么模样,又为何要偷走换个新的,想拿玉坠干什么……

    无限的问题与衍生,细思恐极。

    两人一下静默,双双警惕地看着新玉坠,琢磨它背后的阴霾。

    良久,夏母才先开口。

    “雪儿先去吃饭,妈打个电话问问。”夏母的声音很柔又很坚定,手掌轻轻抚摸夏雪的发顶,像准备出门打猎的母豹子。

    “明嫂你好,我是锦悦呀,吃饭了吗?吃了呀……听说乐芙刚考上大学,恭喜了!暑假来油市玩怎么样……哦,她去同学老家洋口市玩了呀……买米呀,好好,一定一定,下次我们上省城请你们喝茶呀,拜拜。”对话还不过一分钟,夏母就挂上了电话,神色严峻地转头看,边心不在焉扒饭边偷瞄的夏雪。

    “那个夏乐芙全家是不是都有问题吗?”夏雪赶紧放下碗,夏母点点头。

    “嗯,你那伯娘闪闪缩缩根本不想聊,最后扯几句省城粮食涨价,让我们帮着买乡下大米就挂了,请人还不情不愿的。”夏母陈锦悦也不喜欢那家,却不爱过多搬弄,仅在对着自家贴心小棉袄的女儿才讲真心话。

    “又是买米?”夏雪使劲眨眼,今天她是第几次接触这句话了。

    “什么买米,粮价真的涨了?”陈锦悦很关心柴米油盐的任何变动。

    “没有,妈你也知道我在外贸开发区工作……”夏雪将今天遇到的怪事娓娓道来,夏母听得眉头轻轻皱起。

    两人稍微回想了一下最近听闻的异常,发现可归入此类的事件全国都多有发生,十分震惊。

    其实这些怪事发生频率并不低,只是平摊到日常生活低了而已。且当下信息爆发,每时每刻海量的咨询充斥眼球,新鲜猎奇的事海里去了,而且泥沙俱下真假难辨,轻信的民众常被反复打脸,现在连央妈新闻都要等三日再论。

    连美帝竞选、东南亚海啸这种级别的大新闻,都可以听听闻闻就忘了,这些无头案件就更不用提了。

    正因为这样,人们的视角看似很大,其实很窄,终日埋首并健忘于琐碎中,直到某一天平地惊雷,才猛然想起历史巨变的尾巴曾经在自己手中溜过,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真像我最近看的网络小说,嗯,就是重生穿越那些。”夏母静静地来一句,吓得夏雪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妈,您真潮,您怎么会看这种小说呢……”夏雪仿佛有种东窗事发的心虚。

    “为了了解当下年轻人所思所想嘛。”夏母略有深意地瞟一下女儿,一副你藏在床底下的硬盘娘亲五年前就知道了的样子,“不用猜途径了,你淘汰的笔记本开机就弹推书广告呀。”

    五雷轰顶有没有!夏雪只能傻笑以对。

    “不过言归正传,若不是最近神经病比较多,都想搞大新闻。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的事实,那其余的,不管多么离奇,多么难以置信,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夏母看着占据大厅一面墙的书柜,似乎触景生情双神游离地轻叹。

    夏雪却在想,这不是神夏台词么,娘亲我给你的时髦值跪下了。

    “快点吃饭呀,等下就去买米。”夏母搁下空碗,然后把锐利地目光挪到那崭新的玉坠上,一字一顿,语气轻慢地说。

    “至于这玩意,我就帮你处理掉了。”仿佛燃烧的战斗凤凰。

    夏雪目送母亲气势恢宏又妙曼地踱步进房间,要抢超市的女人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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