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只手臂长的半腐烂蝙蝠,拍着翅膀,鸦鸦嘶鸣地朝越野扑来,此时夏雪还在车顶做高危动作,全车人的心都可是悬到了半空,又慌又窒息。

    陆弘景生怕车速太快把夏雪甩出去了,硬把开公交车的技术拗成新手上路,上面的蝙蝠飞得那么近,这种速度死得更快好么。

    一只终于找准角度的蝙蝠折起翅膀,像炮弹般直扑车顶。

    “我去,陆弘景你快开车!”夏雪一手死死抓着油桶,另一手抽出勾在行李架上的铁撬,给飞来的蝙蝠兜头一棒。

    蝙蝠嗄一声被打歪坠落公路上,溅起腐肉与污血。那是夏雪运气好,这些初生的次代魔怪几乎就是一具腐败的尸体,除了骨骼较为坚硬,筋腱皮肉不是失活硬化就是烂掉,动作比它们的头领僵硬多了。

    剩余那几只并不死心,哑嗄叫着,像一片追逐鱼群的海鸥,把越来越多的同伴召唤过来。

    “夏雪你绑好了没有?”事已至此,陆弘景只能边盯着油表和路况,边朝耳麦大喊,车内音响把声音扩得震耳欲聋,唯独这样才能对抗呼啸的风声。

    “糟,油表停了!”陆弘景咬牙低吼,车子发动机却一个轰鸣,两个车轴开始因非常规操作失去转动惯性,这车子居然还有被动我自保功能,在这生死存亡关头开始自主减速!

    拉住夏雪的夏母,递工具油桶的方大叔,全部人的心情滑落谷底,血液随着发动机同步冷却。

    夏雪也感受到背上的风压变小了,天上的蝙蝠在急速放大。

    难道他们这次就真的在劫难逃?

    完好和被撕裂的重越野,陆弘景母亲他们会表现喜怒哀乐的脸庞,和空洞的颅骨,正常世界与噩梦空间两种视野,在夏雪的神经终端重叠。

    半边脸没有皮毛的蝙蝠怪,张大嘴,猩红死浊的眼球倒影出她开始散涣的双眼,她开始嗅到时间停滞的气息。

    夏雪知道该怎么做了,双手一撑从车顶上半跪爬起,挣脱母亲双手的瞬间,视野陷入纯净的破败灰暗景象,生锈的越野慢得像用活人在推车,天上的蝙蝠全部化作醒目的发光骸骨,卡图像般缓缓飞来。

    夏雪听着各种怪物嚎叫,站在坑坑洼洼的车顶上,双手执起那截棒球棒长的铁撬。

    真正的噩梦空间,就该这么用吧!

    因越野失去动能,全部注意力转移天窗外的三人,眼都瞪大了。此刻的夏雪如战神附体,每个动作都拉出层层虚影,手里的那根铁撬更像什么无锋重剑,每一下都精准得敲在蝙蝠怪的头颅上,仿佛是它们自动自觉把脑袋递到夏雪的‘剑’下般。

    喀喀喀的骨裂声,跟拗甘蔗一样清脆。

    若不是陆弘景催促,方大叔怕是要跪着看完这段杀怪。

    “夏雪又进入那种状态了,不要发呆,这种强度,我怕她肌肉受不了。我们快把油灌进去!”陆弘景把方大叔直接从后排揪进驾驶位,提着油桶跳下车,越野车现在已经慢的堪比起步档。

    夏母陈锦悦也强压下担心与惶恐,提着长刀跳下车,她不能让女儿的心思白费,更不能拖后腿。

    “快点快点!”陆弘景抓着油桶的手青筋毕露,不知天空上的蝙蝠,连前面吃得欢的丧尸闻到他们这罐刚开盖的鲜肉,也嗷嗷叫着转身跑来。

    “油有了有了,可以启动,你们快上车。”方大叔十分害怕那些丧尸,静静看着这些东西张嘴挂着血渣涎水迎面跑来,他根本摁不下要发车逃跑的心,可是其余三人都在车外,良知与恐惧在思维里天人交战。

    他握着换档杆,手心都在出汗。

    阴沉的噩梦空间里,夏雪双眼同样赤红地盯着最后两只蝙蝠,它们的骸骨比之前那些暗淡,头颅里的魔种光芒也要小得多,显然是刚被寄生不久的。

    就因为这样,它们的体积更小,完好程度更接近活体蝙蝠,移动轨迹比它们的前辈起码快上了一倍。

    她必须小心与它们周旋。

    但这时,她全身的每条经络却都在撕裂般的抽痛,肌肉都像被注铅了,手腕在剧痛手指在痉挛,她马上就要连手里的铁撬都握不住,更别提挥动。

    夏雪现在才知道,噩梦空间不是没有代价的。开始紊乱的心跳,被砂纸磨过般的肺部,在警告她再拼下去,付出的代价将会难以估量。

    不过,她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喝——”夏雪发出一声沙哑的吼声,趁两只蝙蝠交叉往她扑来的瞬间,把手里的铁撬掷向其中一只,也不看结果,弓身避过飞行轨迹,就着腰力,起脚凌空朝另一只扫过去。

    然而她倒后着地的双掌却突然失去了知觉,软得像按在一团棉花,视野侧转,天空地面再次换位,充满砂石裂纹的公路出现在眼前。

    “陈姨,你先上车。”陆弘景听到夏雪的吼声,双眸一凝,把油桶盖子拧上只手抛进车内。两掌按着车窗,单踏窗框借力,玄鹤冲天跃上车顶。

    刚一跃上,就看到力道用老的夏雪,再也无法控制过度抽搐的肌肉,后翻支撑身躯的手臂喀拉错位脱臼,整个人重心失衡摔下车顶,那只蝙蝠仅仅是被她的鞋背带偏,倒飞出去。

    “不!”陆弘景目眦俱裂,伸手去抓夏雪的衣尾,把要倒栽下去的人扯回来,紧紧箍在怀内。

    夏雪半睁着眼睛望着他,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浑身痛得厉害。

    “我刚刚看不到你们的骨头了,明明像是画蛇添足,怎么结局就不一样呢……”车还是停了,油也不是她灌的,她就把车里人吓得半死打了几只蝙蝠吧。

    “闭嘴吧,还有大把丧尸呢。”夏母赶紧降下车窗,陆弘景再次踏着车窗,把两人翻上车顶,这十来分钟一耽搁,三四百米远的丧尸密密麻麻围到车旁。

    “方章淳,开车,踩死油门,你就给我飞!陈姨捂住他眼睛。”陆弘景抱着夏雪伏在车顶上,单手扣着天窗,避过丧尸拍打冲撞带来震动。

    “啊啊啊……”被夏母抱起鼠球糊脸,被吓傻的方大叔,狠狠踩在油门上,地盘有腿高的重越野哞一声碾翻五六个丧尸,直朝地缝奔去。

    “救命啊,放手啊,我什么都看不到啊!”丧尸骨头撞在防弹挡风玻璃,发出骇人的哐哐声,同样没胆的鼠球也被满玻璃屏的血浆吓坏,把方大叔的头发抓得更紧了。

    生动体现了什么叫做抱头痛哭。

    “小陆,夏雪她没事吧?”重越野碾过丧尸整驾车左右剧烈晃动,夏母抓紧车窗扶手担忧地抬头。

    “没事,她只是累得睡着了。”陆弘景把失去知觉的夏雪往天窗托,可是手里传来的触感却在告诉他,夏雪的部分肌肉失去了神经中枢的控制,在自我跳动与痉挛。

    他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如同深海窒息,这种感觉只在追寻丢失的过去体会过。

    实话说,他并不喜欢夏雪,虽然他没有上半生的记忆,在夏雪出现那刻他就有种强烈的惊觉,这个人肯定是个麻烦。

    仿佛自己蹲在雪蜜儿身边无所事事,就是为了等夏雪这个任务那样,好像心底不停告诉自己这是一种自然而然该做的事那样。

    甚至,他跑得再远,终有一天也会被莫名的磁场引导会夏雪身边,就像他曾经这样做过般。

    这种心觉来的无迹可寻又不可明辨。

    陆弘景实在讨厌这种不可控,便在那几周内换着花样耍这个不顺眼的丫头,想不到如今却成了队友,这算是心甘情愿踏入某种天运安排的陷阱么……他叹气。

    “碰!”一路碾压的重越野在人鼠尖叫声中,飞跃宽达十米的地缝,往原计划方向十万大山敢去。

    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

    蹲在另一向车道吃得满嘴肠肉的三头大丧尸突然直起腰,朝这独一份穿阵反向逃亡的人肉罐头不满地嚎叫,笨拙庞大的身躯撞破中央围栏,把地上被碾碎的小弟,一个个捡起来拧下头,发出呜哇的哀嚎。

    跟着转头看到某侧翻泥头车旁,正在人肉丧尸双吃双收的大蝙蝠,更加愤怒嗷一声,大步追上去。

    “哑哑……”一侧蝠翼折损的大蝙蝠,看到大丧尸的身影,赶紧吞掉附近几块人肉与丧尸脑髓,一瘸一拐地逃亡。凄厉地叫喊天上的小蝙蝠把自己托起来。

    可惜身躯太臃肿,逃不过几分钟便被大丧尸撕成了碎块。

    那大丧尸提起蝙蝠的头颅,把玩几下竟按在了自己脖子上,八只浑浊的眼珠一同转动,三人一兽四首发出嗜血的尖啸,也朝夏雪他们逃亡的方向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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