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基地虽被控制层强势整顿,但末日带来的破坏,依旧让这个曾是省会繁华新商区的地方变得萧条如鬼城。

    路两边的商铺不是全部关闭就是被敲盗一空,高一点的建筑都像被顽童撕过,墙体剥裂,窗户碎成一个个黑洞。

    楼内和路上不时有行人面如缟素急走过,眼神警惕麻木又或是饱含贪婪和妒忌,人如魍魉,确实鬼城无误。

    夏雪就是被这种隐晦的恶意,刺激得手脚恢复些许知觉,那是整个人体细胞集体为自我保护激发的强烈意志。

    这个鬼地方,不简单啊……

    夏雪四人对这片基地的期望值越来越低,加快脚步往区医院赶去,刚转进直通医院大门的路口,就被一壮一瘦两个人拦住了。

    “嗨嗨,各位朋友,你们是不是要看病呀,要号吗?这号比天变前还不好挂嘞。”那个肤色不健康铁黄的瘦子,先跳出来露出一口白牙憨笑着。

    “不用了,谢谢。”陆弘景站在前面护着众人,身高一点也不比那个壮的差,两伙人势均力敌,互瞪对方。

    瘦子看出他们人多且警惕,嘻嘻笑地退两步,干脆搓着手开门见山,“各位朋友也看出了,我就是卖个黄牛号的,院里哪个科的主任我都熟,满员的专家号都能加号插队。”

    “不过,你们这是一家的吗?”瘦子一双贼眼在四人身上瞟,似乎挖掘到什么大商机,笑得更憨了,“哎哎,朋友们别走,实话说这世界以后就算是末日了,最贵当然就是食与药,现在连得个感冒咳嗽也要那什么一克晶核做药费,没见那边出车口全是人肉摊子么。”

    瘦子指指,医院围墙转角那一溜地铺,十几个哭哭啼啼的家属把病人摆在毯子又或担架上,不时有几个西装笔挺的人低头询问,不是被家属们暴怒赶出来,就是哭闹着不肯撒手。

    “看到没有,那些都是重症的,年纪太老的,这区医院被上头一管制,统统被扫地出门,现在的钱不如厕纸咯。但这还有条活路,那些穿西装的全是研究机构的推销员,你们懂的啦,从试药试疫苗到感染实验,什么价位都有。像这位小姐这么年轻,价格至少能翻倍呢……”

    夏雪四人对瘦子怒目而视,但那两人却不悚,憨笑而耐心地等着他们,见夏雪他们直接走掉也不再拦,嘿嘿笑着说,“我每天都在这,随时欢迎。”

    夏雪踏进冷清的医院大堂,挂号处的窗口上全部贴上了新标签,详细列明各种物资可以折换生存点。

    生存点……夏雪看得嘴角微抽。怪不得,她从进区之时就感觉着地方不对劲用雷霆手段镇压□□,按力量贡献分配一切,主张支持废物(病患)利用等等。这些条条框框看似有理,但中心思想其实就一个,全民蛊斗。

    这连适者生存都算不上,至少正常的大草原不会有,大圣这样从石头蹦出来,就能拳打地府脚踢龙宫的生物。所有物质都有从诞生到衰变的过程,邕州的管理层只要成熟成功的个体,没问题,但人又不是条黄瓜躺着任你切,就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还要能只摘不种,你物资劳动被一系列机构计价一折,只能换取本应得的十分一物资劳动。这两边打一折的行为,绝对能进入史上最难看吃相前三。

    她环视四周,每个人的眼底都沉着浓浓的暴戾。

    而且这种没吃药的管理层,真有股熟悉的味道,比如那些将自己另立于人类之外的穿越重生者和各种黑色绿色有活力组织。

    这种不用等丧尸怪物就迟早要完的基地,他们该赶快离开才是。

    “我们要挂号杨教授,这是批条。”对面的女护士听到批条两字,双眼一亮那张冷脸马上开出花来,可当陆弘景把条子递过去一瞧,那朵花马上开出尸芋的味道。

    “又是那老虔婆的条子,哼也就你这种小白脸卖卖x去弄,三类批条挂号费上面自己看。真以为个个能飞天啊,检测天赋也要收费的。”女护士冷嘲热讽完,低头继续玩她的指甲,浓妆艳抹指甲光亮,把一身白衣穿出制服站街味。

    夏雪抬头,上面写着十克黄金,或十斤精粮,或一粒晶核。除了能用黄金换,那三等批条与无等级的相差不远,换的都是命。

    “行,我们出。”陆弘景早有预感,掏出一粒次代魔种,这些被摘下来数天的魔种,现在已经魔符其实是晶核,表面结出蜡质硬壳,萎缩成赤豆大。

    “你们……”女护士脸色恼红,跟那些被土豪打脸的女店员别无二致,下一步该喷土豪没素质了。

    “这东西哪偷来的,我要上报基地!”夏雪毫无成就感地翻白眼。

    附近几个咬牙肉痛交金子的真土豪,纷纷幸灾乐祸,这假护士是医疗系统某个中层七拐八拐的‘干亲戚’,现在被炮完发配这地儿正怨念着想另攀高枝呢。

    这护士又是罢工又是打电话,很快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医生带着两个持枪大兵来到大堂,那假护士见来人马上振作起来,心花怒放两眼钩钩地眨着,趁机下一粒纽扣挤出饱满的事业线。

    “司院长,你来了,有人捣乱呢。”声音娇柔得夏雪浑身鸡皮疙瘩要脱体出逃。

    这位高大英俊满身书卷气的帅气院长,向假护士温和微笑地点头,挥手示意大兵停下脚步,然后笑容不减半分,在三米外就伸出手臂朝陆弘景走来。

    “司命前辈,你好。”

    陆弘景的脸上没有半丝笑意,只有审视与肃穆。

    果然又是熟悉配方,原来的味道。

    夏雪与母亲也是神色严峻。

    陆弘景不接茬不回礼,那位司院长也不恼,双手自然而然插回白大褂,依旧保持那种亲和得体的笑容,对他们说。

    “司命前辈,不用紧张你不认我很正常,雪少主安排了我接手前辈的任务,我有看过你的照片。不过,我想大家都会很高兴前辈能回来呢。”司院长客套完,转向夏家母女。

    “这位是……啊,前辈真是认真呢,还在护送,嗯,陈女士吗。陈女士你好,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我姓司,单名治,治疗的治。小珍你搞错情况了哦,下次要注意,他们可是我们的贵客,特级批准。”司治见夏雪一伙全是闭口不言,无奈地拨动额头的碎发,笑着和假护士个打招呼,风度十足地退场。

    留下一地惊疑不定的病人与家属,羡慕妒忌恨地看着有大腿可抱夏雪几人,可正主们的脸色沉重地这仿佛这抱的不是大腿,而是一枚核弹。

    司治那面春风的笑容,在夏雪看来就是一张潜藏獠牙的面具,与雪蜜儿那堆发光x大无脑的美男不同,司治给她的感觉更像一只灰蒙蒙的妖,游荡在阴影与黑暗间,两颗慑人的眼珠时刻注视着猎物的咽喉。

    “弘景,我们还要看病吗?”夏雪现在拿不定注意了,司治的态度很让人忌惮。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何这伙人要如此关注他们这些小人物呢,也许她的担忧说出来会被人嗤笑成,不知腐鼠成滋味,猜忌宛雏竟未休。

    但对于夏雪来说,她身边的每一人每一物都是无价的,千金不换,谁动我家的一根毫毛,柴刀往死里砍。

    “没事,我们上楼治疗吧,在这里住几天我们就走,他们做不了什么。”陆弘景直接无视假护士谄媚地歉意表情,把夏雪轻轻放在轮椅上,往电梯推去。

    “喂,你这态度好奇怪,我这是得了绝症吗,用得着这么瞒。”夏雪抬头瞅着这现在一脸苦大仇深板脸皱眉的人,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这就是你往这里来的目的?”

    可惜对方沉默不语,只按了楼层,墙上的简介显示肾内科十楼。

    夏雪又转头看面色刷白的母亲,震惊的方大叔和鼠球,陆弘景这是一瞒瞒了一车啊。

    “我这是真要挂点了吗,可我感觉很好啊,说吧,我能接受呀。”夏雪哭笑不得,不明白陆弘景瞒这种重疾有什么用。

    听闻死亡这种消息,她当然害怕,但更多的遗憾和惭愧,她这一生没做什么就要过去了,留下母亲一人,她无法想象母亲会有多悲痛,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无法坦然面对死亡。

    “你不会死,我更怕你生不如死,你知道吗,你的皮肤在松弛,肌肉也在没有弹性,随便一捏都能摁出一个窝来,不是缺水,也不是缺营养。”

    “你那种能力在以你自身血肉为代价,燃烧。”

    陆弘景说完深深看夏雪一眼,仿佛在回忆什么。

    “有一个人曾经研究过这种疾病,又或者变异,我需要他的资料。”陆弘景望向医院空旷而深长的走廊,把夏雪推出电梯。

    “你恢复记忆了?”夏雪小心翼翼地问。

    “不,并没有。”只是有某些东西,它把石碑上厚厚的灰尘故意擦掉一角,让我自投罗网而已。

    陆弘景空白的记忆里,凭空出现了一块拼图,也是仅此一块。

    那是一张泛黄的碳色老照片,夏雪在另一时空的双胞胎,穿着古朴的民国学生衣裙,臂扣红十字袖章,笑容腼腆地站在学生志愿者中,于区院如今已过百年的大门前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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