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kig乐队的专场表演,但是摇滚乐毕竟也是体力活儿,中途也有不少其他的歌手上去表演一两首稍微平缓一些的歌曲,让现场的气氛不至于嗨到炸裂,也让kig的几个人能够喘上一口气。

    老雷和亮亮他们好不容易有空隙能休息一下,急急忙忙地躲到后面去找水喝,老猴儿则直接来到刘一言他们这边,大大咧咧地在刘一言和窦洁面前的地上盘腿坐下来。他微微有些喘,仰着头看着窦洁,轻轻挑着眉,喉结一动一动的,不知为什么,刘一言觉得那眼里有光.

    舞台上是沙哑的女声,在唱莫文蔚的《爱情》。

    要不是因为爱着你

    怎么会夜深还没睡意

    每个念头都关于你

    我想你想你好想你

    要不是因为爱着你

    怎会有不安的情绪

    每个莫名的日子里

    我想你想你好想你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

    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

    不停揣测你的心里

    可有我姓名

    要不是因为爱着你

    怎会不经意就叹息

    有种不完整的心情

    爱你爱你爱着你

    ……

    老猴儿坐在地上,就这么抬头看着窦洁,也不说话,窦洁毫不躲闪地和他对视,刘一言突然觉得这场景十分美好,令人不忍打扰。

    她悄悄地别过头,却不经意地撞到许魏驰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两人像触电一样,同时迅速地将目光转移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很快,老猴儿又起身回到了舞台上,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

    窦洁两眼放光,痴迷于老猴儿的表演,无暇和刘一言说话,而许魏驰在身侧,对刘一言来说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令她整个人都如坐针毡,战战兢兢。

    六月的林城本就酷暑难耐,那么多人挤在一间小小的酒吧里,气氛又是如此热烈,即使开着空调,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用,刘一言依旧热得直冒汗。

    整个酒吧,甚至整条短巷子里,都是热闹而喧嚣的场景,唯独刘一言和许魏驰他们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像是被什么结界与外界隔绝开来,渗满了令人汗毛直竖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刘一言已经准备落荒而逃了,这场对别人来说精彩绝伦,可是对刘一言来说却无疑是一场煎熬的表演终于到了尾声。

    唱完最后一支歌,老猴儿放下吉他,朝着舞台下方用力地鞠了一躬,然后定定地站着,并没有动。其他人静静地从他身后退场。

    灯光暗了下去,刘一言看不清老猴儿的脸,只听到他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谢谢大家今天来看我们的表演!谢谢!但是今天,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说着,他看向窦洁。

    刘一言转过头,发现窦洁也在若无旁人地看着他。

    “有一个姑娘,我之前和她说好了,如果今天她来看我的表演,那么就说明她心里有我,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因为……她来了……”他死死地盯着窦洁,像是要一口气把她看个够似的。

    台下响起众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口哨声。

    老猴儿顿了顿,音量放大了好几倍:“窦洁,你愿意吗?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女朋友?”

    随着老猴儿的目光,大家纷纷看向刘一言他们这个方向。

    说实话,刘一言被这个架势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扭过头看着窦洁,她脸颊好像红红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光线的缘故。

    就在刘一言也好奇窦洁会怎么回答的时候,她竟然猛地站起来,在所有人,包括老猴儿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冲向舞台,一把拉过老猴儿,迫使他低下头,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儿,而自己则微微踮起脚,霸道地稳住了老猴儿的嘴。

    老猴儿被惊呆了,瞪大了双眼看着她。

    观众也被窦洁这大胆的举动震惊了,酒吧里顿时鸦雀无声,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又是一阵喧闹的叫好声。

    老猴儿反应过来,笑弯了眉眼,迅速伸出灵巧的舌头,在窦洁的口腔里尽情挑弄。窦洁一惊,睁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地瞪着他,却又很快沉溺在他沉沉的眼眸之中。

    老猴儿伸出手,紧紧地搂着窦洁的腰,窦洁也闭上眼,伸出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两个人忘情地,旁若无人地亲吻着,就连刘一言也被他们之间浓烈的感情包围着,仿佛也因为他们而幸福着。

    可是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自己和许魏驰也曾这样忘乎所以地拥抱着彼此,亲吻着彼此。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此时此刻,突然像是被释放的困兽一般,汹涌着朝她扑来,她竟无处可逃。

    许魏驰好像被这样热烈的情绪感染了一样,他歪着头,看着刘一言,看着她的脸色像走马灯一样变换着颜色,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只差一点,他几乎快要伸出手去捏一捏她那张肉乎乎的脸,可是,他忍住了。

    就像这四个月里每一次想她想到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里的时候一样,就像这四个月里看着她每天顶着黑眼圈时心疼地想要骂她一样,就像这四个月里每次看到她和陈乾走在一起时想要上前去质问她一样……这一次,即使他非常非常想去靠近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

    等到表演结束,散场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窦洁跟着老猴儿他们离开之前,再三交代许魏驰和许魏霖两兄弟一定要将刘一言安全送到家。

    刘一言下意识地要推脱,可是这大半夜的,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死要面子的坚持而发生什么不好的意外,于是抿着嘴不说话。

    许魏驰看她一副不情不愿的神色,也垂着眼眸不说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反倒是许魏霖站出来,和窦洁笑了笑,说到:“放心吧,一定把她送回家。”

    窦洁这才对着刘一言挤眉弄眼,最后和老猴儿十指紧扣地离开。

    告别了赵翼、姜磊等人,三个人并肩朝刘一言家的方向走去。这条街和刘一言家的距离并不很近,可是很奇怪,他们谁也没有提议要打车。

    以前,他们三个也常常这样并肩走着。

    可是那时候,总是许魏驰走在中间,一手紧紧地牵着刘一言,低着头和她喋喋不休地说话,偶尔两个人争执起来,他会转过头去看着许魏霖,威胁地看着他:“你说呢?”许魏霖总是无奈地笑,有时候回给他一个白眼,越过他,和刘一言无奈地对视。

    可是现在,许魏霖走在他们中间,将两个人隔开,沉默在三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许魏霖本就不善言辞,这样的情况他更是束手无策,一改往日里波澜不惊的神色,不知所措地看看许魏驰,又转过头欲言又止地看看刘一言。

    也许是因为喝了一些酒,许魏霖的周身少了一些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又也许是因为难以忍受身旁那两个人心照不宣却又令人窒息的沉默,许魏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刘一言说到:“那个……向竺怎么样了?”

    刘一言被他突然的开口下了一跳,“啊”了一声,才继续说到:“她还行吧,脑震荡是没什么后遗症了,就是腿还打着石膏呢,反正伤筋动骨也得一百天,除了行动不方便,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许魏霖想了想:“那她……不参加高考没问题吗?”

    “那也没有办法啊,她说,反正也考不上,正好修整一下,明年再考。”

    许魏霖小声“哦”了一下,再没有了下文。

    刘一言看了他一眼,又说到:“不过你……不准备跟她说吗?”

    许魏霖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跟她说什么?”

    刘一言看着这张和许魏驰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木讷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告诉她你喜欢她啊!”

    许魏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是都知道了吗?”

    刘一言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许魏驰突然开口,没好气地说到:“你怎么知道人家知道了?”

    刘一言隔着许魏霖,偷偷瞄了他一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魏霖抓了抓后脑:“上次,我和秦占打架的时候……刘一言不是说了吗?”

    刘一言和许魏驰虽然看不到彼此的反应,但此时此刻却不约而同地翻起白眼。

    尽管十分无语,但是刘一言还是好心地对他说到:“那个怎么能算数呢?那是我说的,又不是你自己说的啊!”

    许魏霖:“可是你说完之后我也没有否认啊。”

    “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吗?”许魏霖不耻下问。

    难得许魏霖说了那么多话,刘一言也不忍心让他失望,于是耐心地解释到:“当然不一样啊。那天那种情况下,我只是随口那么说了一下,你自己也没有表态,她也许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的啊!就算她当真了,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她,可是你从来没有跟她说过,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也对你有好感,你让她怎么办?走到你面前来,说‘许魏霖,听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觉得向竺是这种人吗?”

    许魏霖摇摇头。

    刘一言正在十分专注地和许魏霖讲话,并未注意到许魏驰正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晚风轻轻地吹着,从他们的耳畔溜过,好像那些不知不觉就从指缝间划走的年少时光,不着痕迹地偷偷溜走,当你反应过来时才知道,已经过去的早已留不住。

    “所以啊,有些话你就应该自己跟她说啊!你每天偷偷看她有什么用,你默默地关心她有什么用,你为了她去和秦占打架又有什么用?你喜欢她不是吗?你以为这样她就能感觉到你的感情了吗?你真以为自己是大情圣啊?默默地守护者她,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受伤了之后又去替她出气?”

    许魏霖轻轻笑了笑,尴尬摸了摸鼻子。

    被刘一言这样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通,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弟弟,总是被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臭丫头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握着电话锤墙。

    刘一言兴之所至,又继续说到:“许魏霖啊!不是我说你!喜欢一个人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对吧?为什么要扭扭捏捏地藏着掖着呢?你只是喜欢她而已啊,又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事,告诉她就好了啊!不就是两个结果吗?接受,或者拒绝,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啊?可是如果你不说呢?你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刘一言说完,得意地仰着头,看着许魏霖,那个傻乎乎的表情,好像在说“夸我”。许魏霖有些无奈,觉得刘一言好像是把自己当做了许魏驰在撒娇一样。

    “是吗?”突然,许魏驰冷冰冰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刘一言浑身一僵,好像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绅士地对自己微笑的人并不是许魏驰,而他身旁那个黑着脸,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的人才是。

    她不知道许魏驰突如其来的问话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那种压抑的、愤怒的、不甘心的,甚至是有些委屈的表情看着自己。

    许魏驰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她只见过他眼里的温柔和深情,缠绵和缱绻,即使是责备,也永远夹杂着心疼和隐忍;可是此刻,他凌厉的眼神让刘一言觉得陌生又心寒,于是不自然地将视线转开,又抬起左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许魏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她这副萎靡的样子,再也开不了口。

    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刘一言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咬紧了腮帮子,轻轻把头偏过去。

    许魏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一片祥和的气氛就这样被这两个冤家给轻易打破,也有些挫败地看着前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新话题来结束这恼人的沉默。

    刘一言不知道自己方才又说错了什么话,竟然惹怒了许魏驰,可是她又被眼前的死寂逼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又自作聪明地开口问许魏霖:“你考得怎么样?”

    许魏霖笑笑:“一般吧。”

    刘一言看她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有问题,于是又问到:“你准备填哪里呢?”

    “学校还没定,不过应该会去上海吧。”许魏霖答。

    刘一言咋舌,也就只有他这样的学霸级人物,才敢大言不惭地说“学校还没定,不过应该会去上海”这种话吧。上海稍微好一些的学校,可不是随便一点分数就可以去的啊。

    想到早已经被保送复旦,就在所有人都玩命学习时,却已经开始提前享受假期的陈乾,刘一言不禁羡慕地说到:“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人干嘛都要往上海跑啊!”

    许魏霖不解:“我们?还有谁?”

    刘一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偷偷瞄了一眼许魏驰,也不知自己是在心虚什么,答到:“呃……一个朋友。”

    许魏驰当然知道她所说的“朋友”就是陈乾,公告栏上的保送名单,许魏驰已经看到过无数遍了。

    所以当他看到刘一言和陈乾一起去自修室的时候,曾经自嘲地想,那个人多优秀啊,她和他在一起,月考的成绩也一次比一次好了,她早已经离开自己,渐渐变成一个更优秀的人了。而自己,却还依然守在原地,画地为牢。

    想到这里,许魏驰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于是语气酸酸地开口说到:“是那位保送复旦的朋友吗?”

    刘一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许魏驰双手在身侧握紧了拳头,□□在空气里的手臂上霎时间青筋暴起,刘一言低着头盯着地面,像是不愿多说的样子,许魏驰的手在空气中来回晃了晃,苦笑着不再说话。

    这一次,许魏霖是彻底拿这俩人没辙了,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深夜里,沉默着,他们已经快要走到了刘一言家附近的居民区,不同于商业区的繁华和热闹,这一片十分安静,静得只听得见三个人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不规则的呼吸声。

    直到把刘一言送到楼下,三个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刘一言摸出钥匙,打开楼下的防盗门,一只手拉着门把手,一只手朝着两个人挥了挥,不知是对许魏霖还是对许魏驰说到:“谢谢。”

    许魏驰依旧黑着脸没有回答。

    许魏霖朝她笑笑:“再见!”

    许魏驰和许魏霖并排走着。

    “打车回去?”许魏霖提议。

    “走一走吧,吹会儿风。”许魏驰淡淡地答到。

    许魏霖一边跟着他走着,一边歪着头看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到:“其实……她说得也没错,你为什么要说话堵她?”

    许魏驰从裤兜里摸出烟和火机,一边点烟,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说哪一句?”

    许魏霖答不上来,刘一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他又不是许魏驰,哪里记得这么多。

    不等他回答,许魏驰又说到:“你听听她说的那些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什么喜欢就要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她自己呢?”

    许魏霖说:“那你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许魏驰吸了一大口烟:“我?说什么?”

    “说你对他的感情啊。”

    “我?我对她有什么感情?”许魏驰像是赌气一样冷笑。

    “你不是不想和她分手吗?你不是不想让她和那个前男友好吗?你不是还喜欢她吗?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告诉她?告诉她有用吗?是她吵着闹着要分手,我不想分有什么用?人家已经和我分手了,要和谁在一起也是她的自由,我管得着吗?”许魏驰恨恨地说。

    许魏霖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用刘一言的话回敬许魏驰:“可是如果不说的话,不就永远没机会知道她的想法了吗?”

    许魏驰掸了掸烟灰,又抽了一大口:“我以前说得还少了吗?她根本就是个养不亲的白眼狼,说什么都没用!”

    许魏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许魏驰不悦地摆摆手,似乎急于结束这个话题,于是他也识趣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半夜里的风已经没有白天那么燥热而黏腻,可是许魏驰仍然觉得浑身难受,又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烟,竟觉得没有任何味道,于是发泄地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烟扔到身后。

    兄弟两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只剩下身后地上那半截烟,和烟头上明明灭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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