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阴阴,黑隆隆。

    白日里波光粼粼的水潭,此刻水面乌黑,四周荒山野岭听不到一点动静,漆黑夜幕下,群山起伏,像一条条鬼魅的巨蟒,蛰伏在天际下,随时准备吞噬大地。

    下午捆的绳子还在水里,程濯脱了衣服,咬着手电筒,拽了拽岸上的绳子,嗯,绑在石头上还很紧实。

    正要下水,突然水面几乎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下。

    程濯顿生警觉,关了手电,翻身藏到了远处一块石头后面,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军刀,随时准备飞扑上前。

    等了一会儿,水面的涟漪越荡越开,果真有东西!那东西正顺着绳子,借着力,慢慢的往上爬。

    看到了,是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幽幽的伸出一只手,慢慢的探出半个身子。

    程濯等的就是这一刻,手中的军刀对准了她的脑袋,几乎就要夺命而出!可是下一秒,他愣住了,因为他听到那女人“阿嚏”一声,打了个寒颤。

    “小不点?”

    头发黏在额上,豌豆抹了下脸上的水,“臭蘑菇,你蹲在那里生孩子啊,还不过来拉我一把。”

    程濯反应过来,连拖带拽的将她拉上了岸,豌豆精疲力尽,狼狈至极,一屁股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

    “......”

    程濯想着说些什么,可是豌豆不说话,脸白的吓人,闭着眼睛剧烈的喘息着,仿佛很久很久都没有呼吸过,倒使得他不好意思开口。

    “那条蛇呢?”过了很久,估摸着豌豆应该顺了气,他才开口说话。

    “死了。”

    “死了?!”

    豌豆轻描淡写,程濯吃惊不小,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怎么死的?”

    “怎么,你还对它产生感情了?舍不得啊?”

    “嘿,小不点,你还记仇呢?”程濯颇有些哭笑不得。

    豌豆没有说话,这一次的沉默又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很久很久,才飘忽不定的自喃自语,“可能,是小芝杀了它吧。”

    “小芝?”

    “嗯。”

    “她是谁?”

    “哦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豌豆一提醒,程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鬼打墙以及林子里的死尸之事简单的跟她说了下,说道,“既然那条蛇死了,那些幻象应该也消失了吧。”

    豌豆摇了摇头,又抬了抬头,“你看看那边。”

    程濯顺势望去,远处丛林,树上依旧悬着一具具尸体,在风里摇摇晃晃,诡异的冲着他笑,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怎么会这样?”

    “谁告诉你这些是幻象了,”豌豆看了他一眼,“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程濯无端的惊出一身冷汗,“山里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死了好几百年了,下不来的,”豌豆抬头,“都很可怜的,一直就这么挂在树上,想害人也没办法。”

    这下,换程濯不说话了,豌豆顿了顿,又道,“这水底下有一处墓穴,树上这些人都是给人殉葬的,被墓主种了毒咒,殉葬是仪式,尸满林是唤醒毒咒的方式。”

    “......尸满林,也就是说毒咒出现了?”

    “嗯,谁也逃不出去的。”

    程濯的表情很凝重,眼眸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豌豆见状,又笑了,“其实也不是完全逃不出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们活着离开。”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你能帮我。”

    豌豆看着程濯,黑亮眼眸如宝石般干净,“有些事,我做不来,需要你帮忙,作为回报,我帮你们离开林子。”

    “好,成交。”

    “你都不问我要你做什么吗?”

    “只要婷婷他们能活着走出去,做什么都可以。”

    “嗯嗯,你放心,你也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豌豆高兴的像个孩子,喜笑颜开,又像是怕他反悔,赶忙的追问,“我的包呢,背包呢?”

    “石头下面。”

    因为没在背包里找到她的身份证,程濯他们离开时又很匆忙,便将她的背包藏在了岸边的石头下,豌豆赶忙拽了出来,在包里一阵摸索,掏出了一块包好的帕子。

    帕子里,是一个巴掌大的玩偶娃娃,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咧着嘴笑。

    ......睁着...眼睛,程濯惊了下,白天时,他看到的娃娃分明是闭着眼睛的。

    “心肝宝,帮我一个忙,把那几个哥哥姐姐带出林子好不好?”

    玩偶娃娃眨巴着眼睛,点了下头。

    豌豆开心的亲了亲她,“你最乖了,把他们带出林子后,自己回家好不好?”

    玩偶娃娃眨巴着眼睛,再次点了下头。

    豌豆开心的把娃娃递给了程濯,“给,让你的朋友带着它上路,要在天亮前走出去,白天它要睡觉的。”

    ————

    程濯将玩偶娃娃拿去给光头他们,很快又返回到了水潭边,正看到豌豆将绳子从水里拽上来,一根根的在解开,抽出自己的那根登山绳。

    “等下我们到谭底的墓穴里,把那个阿姨捆起来。”

    “阿,阿姨?”

    “就是那个在水底鬼哭狼嚎的阿姨,我的耳膜差点被她震碎了。”豌豆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同时扬了扬手中的绳子,“以后不要乱用我的绳子,万一出事就惨了。”

    程濯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谭底,果真如程濯所想,白蛇的巢穴并不在底部。

    凹凸不平的周遭谭壁,豌豆四下巡视,在水里游来游去,头发像水草一样飘散,白生生的小脸上眉毛弯弯,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怎么看怎么漂亮,只是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游泳,鼓着金鱼似得腮帮子,一直在吐泡泡。

    程濯跟在她后面数了一百多个泡泡,总算见她停在一处壁石前,上下看了看,跐溜溜的就往下钻,身子很快消失不见......程濯紧跟其后,往下游了游才发现,这块坑坑洼洼的壁石下,遮遮掩掩,竟有个一米宽的石洞。

    石洞里面,别有洞天。

    从水里爬上来,上岸,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室生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玉器玉瓷,琳琅满目,堆满了洞室各个角落,只是,也有不少碎成片的。

    “阿姨哭的可伤心了,把瓷器都震碎了。”像是看出程濯心中所想,豌豆给他解释了下。

    “她为什么哭?”

    “......可能是,她的宠物死了,小芝又在她身上插了一刀。”

    继续向里走,石洞尽头,侧身向左,空间偌大的内室,处处蒙着阴森森的灰,里面很空旷,唯有中间堆砌的高台,一口陈旧棺木安安静静的摆在上面,棺材盖被掀开,摔烂在地上。

    有打斗的痕迹,豌豆口中的“宠物”正躺在地上,身躯庞大,白花花一堆,占了不少地方。

    足有五六米长的无眼白蛇,又粗又壮,此刻软绵绵的趴在地上,虽然死了,却仍旧显得狰狞恐怖,一米多长的信子像一条猩红色的怪蚯蚓,更重要的是,白蛇腹部,穿了一个碗口粗的口子,鲜血淋淋,血肉模糊的一个大洞。

    “它把我吃了,小芝生气了,就在它肚子上掏了个口子。”

    豌豆再次开口解释,程濯说不吃惊是假的,四下里看了下,“那,小芝呢?”

    “在阿姨身上插了一刀,就走了。”

    豌豆简单的回了句,随即上前走向那口棺材,朝里面看了看,“你过来,帮我一个忙。”

    程濯上前,同她一样探出头去,只朝棺材里看了一眼,饶是有心理准备,仍旧吓了一跳!

    棺材里,丝绸锦被,百年不烂,如意玉枕,金钗银钗,琳琅满目,一具腐烂的女尸正睁着怨毒的眼睛,狰狞的与他们恐怖对望。

    有腐尸的臭味,臭气熏天,女尸面目全非,张着嘴巴,阴森恐怖,一双怨毒的眼睛缓缓渗出脓血,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写满了不甘心,仿佛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她的指甲又黑又长,弯弯曲曲,骇人的伸着,胸口插着一把铜钱匕首,隐约还在起起伏伏,细微的喘息。

    她还活着!

    程濯退后一步,豌豆却仿佛浑然不知似的,手里拿着自己那根细长的登山绳,也不觉得害怕,伸手进了棺材,来来回回的将女尸捆了个结实。

    “刚才没这么可怕的,就是一个年轻的漂亮阿姨,被小芝插了一刀,慢慢就腐烂了。”

    豌豆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程濯上前,“来,你别害怕,帮我亲她一下。”

    “什,什么?!”程濯的脸都绿了。

    “亲亲啊,就是贴着她的嘴巴,把她的怨气吸出来。”

    “......”

    “我本来是要自己吸的,可是吸不出来,万物以阴阳相成,阳以煦阴,阴以吸阳,思来想去只能你帮我了。”

    豌豆一脸天真,期待的看着他,同时拉了拉手里的绳头,“快,我把她捆好了,你快来亲。”

    “......”

    “你怎么了,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吗,不准反悔的,不然我这就把心肝宝叫回来,”豌豆急了,先是放了狠话威胁他,可不知为何,很快又变了脸,哀求似的轻声道,“求你了,不会有危险的。”

    程濯认命的叹息一声,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女尸,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她眼睛睁着,我亲不下去。”

    “哦哦。”

    豌豆回过神来,赶忙凑了过去,伸出手要将女尸的眼睛盖上,可是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她只不过轻轻碰了碰,竟然把女尸的眼皮扯了下来!

    “呕......”程濯别过脸去,差点吐了。

    “没事没事,我把她眼珠子抠出来,她就不会瞪着你了。”

    豌豆赶忙安慰他,伸手就要去挖人家的眼珠子,程濯强忍着阻止了她,“你身上不是有帕子吗,把眼睛盖上就行了。”

    “哦哦。”豌豆赶忙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叠好,遮在了女尸眼睛上。

    程濯在豌豆一脸期待的注视下,深深地呼了口气,努力的安慰自己,就当是个美女,就当是个美女......说罢,两眼一闭,把头伸进了棺材里。

    臭味扑鼻,简直是无法呼吸,强忍住作呕的冲动,程濯好不容易吸了一口气,一抬头,妈的,翻天覆地,墓穴的场景不见了,自己竟然站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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