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绮雯真心觉得,这事儿它不赖我啊!

    当时她是有点春心荡漾,是有心调戏他来着,可那还只是一个构思,没有成为现实。

    她还正正经经地说着:“我倒是另有一个想头,您看既然三王爷有这打算,不如将计就计,我就假装倒戈向他,且探一探,他做了些什么打算。您看如何?”

    这是个做双面间谍的大好机会,绮雯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

    “胡闹!”皇帝却立时沉下脸来,还抬手指在她脸上,“你还想诱敌深入?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若非你对他巧言令色,他就不会言行那么过分进而对你动了手?这哪里是你该做的事?想都不该去想!”

    绮雯愣了愣,有点失望,也有点窃喜,只好贱兮兮地赔笑道:“我也后悔的紧,以后定不会了。”

    想想也是,正常男人哪有愿意让自家女人潜到别的男人跟前做间谍的?何况对方还是个被他颇为忌讳的家伙,说是潜在情敌也不为过。

    只是,多好的机会啊?放过了当真可惜。绮雯斟酌了一下,小心问道:“那您觉得,三王爷还会再来找我么?”

    皇帝斜过眼来:“你说呢?”

    “那您说,到时该怎么办?”绮雯对着手指,装傻继续。人家可是还要继续做宫女的,如何对付得来一个亲王啊是吧?不如顺水推舟……

    皇帝眯眼睃着她,唇畔浮上一抹冷讽。这小妮子今日得悉了他的真心,又听他说了这些真心话,委实有点得意忘形了。

    今天他发了这么大的火,就是向所有人昭示了对她的看重,源瑢怎可能还来像今天这般明着来骚扰她?即使将来再来联络她,只要她亮明态度,也就可以轻松断绝联系,还怕源瑢纠缠不休么?

    人家源瑢可也高傲得很呢,怎可能对她死缠烂打?

    她显然什么都明白,却在装糊涂,就是想让自己做个通融,放她去与源瑢继续周旋,没看出来,她还这么好事。

    “那也好办,他再敢背着我对你动手动脚,你就扇他一个耳光,抓他一脸血印。”皇帝抱着双臂,轻描淡写地说着,一派正经坦荡,“泼妇打架我也见过,就那么几招,料想以你这性子,也不是做不来。”

    见绮雯呆若木鸡,他才略弯起唇角,“事情闹得再大,也有我做主,你怕什么?难道太上皇后听说了源瑢来非礼朕的女人,还会偏袒他的?”

    绮雯这下被结结实实地堵了嘴,他这就是明确警告她:源瑢再来就尽管与他翻脸,其余的事都交给我,从此他的事都与你无关,你休想再与他暧昧以待!

    她一边脸上发着烧,一边又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潜在的误解,便道:“主子明鉴,我可不是……冲着他的人。”

    皇帝愈发没好气,他看起来有那么傻么?说完了刚才这些话,还会以为她是有心勾搭源瑢才那么跃跃欲试的?当即只回了她两个字:“闭嘴。”

    忽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也有点得意忘形,怎就“朕的女人”了呢?当下讪讪地转开脸去不再言语。

    茜草红的西瓜灯柔红一片,灯下两人都好一阵没说话。

    绮雯其实是被他这句话才撩拨起了灵感,你都说了我是你的女人,我不来调戏你一下,那真说不过去了。

    当下摆出一副为难样子,手里扭着衣带,畏畏缩缩道:“主子,我方才想明白了,忠孝不能两全之时,自是该舍孝而尽忠的。”

    皇帝满心奇怪地转回头,正想问她究竟想说什么,却见她像是猛地下了狠心,慷慨就义般地昂起头,掷地有声道:“名分什么的,我并不奢求,但您想要我侍寝,是赏给我天大的福分,您今日都已开了口,我又如何能推辞?今晚便依主子的意思办吧。”

    “……”

    皇帝周身的血液“轰”地涌到头脸上来,险一险把他给冲晕过去。

    天,还有这个茬口在等他!

    他早把这事忘干净了,当时是潜意识里拿定了她不会答应才冲口那么说,怎就没去想,她也有可能答应呢?她是他的下人,又本就心仪于他,答应不也是顺理成章么?

    话挤到这份上,又让他怎么接口?都是他提出来的,人家姑娘都大义凛然地要“尽忠”了,他还如何拒绝?

    可若说不拒绝,难道……

    他可从没往那儿想过呢!就连刚才蜻蜓点水地想了下将来,也没去想那么具体的事儿,何况,还说是今晚!

    他他他他……可是个没碰过女人的人啊!

    绮雯微低着头,维持着一个羞答答的姿态,透过刘海的间隙窥着他的反应。将他面红耳赤尴尬难言的模样影绰绰地看在眼里,心里的笑几欲喷薄而出,只能使劲憋着。

    过了一会儿还没等来皇帝的答复,她又道:“请主子恕罪,侍寝的流程未写入宫规,奴婢全然不知。我这便去询问师父,看该当如何安排。”说完就要转身走去隆熙阁。

    “等等。”皇帝忙叫住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往下说,脸上热得好像个饼铛,他活了二十二年,从来就没窘成这样过。

    绮雯终于再也憋不下去,噗嗤笑了出来,边笑边说:“哈哈,您自己不是说了那时都是不知所云么,怎地这会儿又不知如何解释?再说您想推辞,也可以说须得成全奴婢的孝心啊,何至于为难成这样?哈哈哈,您这人也太实诚了,哈哈哈……”

    她越笑越是收不住劲,直笑得花枝乱颤,仪态尽失,就差满地打滚了。

    皇帝登时就傻了,她竟然是故意的?她不是闺阁小姐么?怎会拿这种事来故意逗他?连他都莫不开说的话题,她竟能如此收放自如?

    自己是男人,在这样的暧昧境地尚且规规矩矩,没出一点调笑之言,怎就……反而被她给调戏了呢!!

    看着她这笑个不停的坏样,皇帝懊恼的不行,脸上的热度都化作怒气从顶门直冲而上。

    “你竟敢如此得意忘形,”他咬牙切齿地指住她的鼻子,“罚你做三日的洒扫!”

    她终于不笑了。或许罚得有点重?皇帝刚犹疑了一下,就见到她眼神闪了几闪,显然还是在强忍着笑。哼,三天还罚的太少了,凑合了吧!

    谈话没法再进行下去,他才刚发现雨早停了,地都干了一半,难为他如此投入地与她谈天,换来的却是她肆无忌惮地调戏,此时还不拂袖而去,更待何时!

    系统:叮!男主因恼羞成怒而对你好感度+2。

    ……原来恼羞成怒也能为爱情加分啊。好长时间没有把差距拉大到过3点之多,真是可喜可贺。

    绮雯步出月华门门洞,看着他一边大步走远一边狠狠甩着伞上的雨水,一副有气无处撒的难受样,等到确定他不可能再听见,她又捂着嘴呼呼地闷笑了好一阵。

    抬头望望天,但见阴云浮动,皎白的半个月儿时隐时现,几粒星子跃然眨眼,一切都显得那么俏皮可爱。唉,今晚太美好了!

    这一瞬对系统满怀感恩,接受任务以来,头一回觉得这任务不算是个负担。爱情有时候就是需要忍一忍,熬一熬,才会苦尽甘来,柳暗花明。

    一味高傲地横冲直撞,会错失许多美好。

    虽说,现在也还远远称不上圆满,但好歹已经尝到了甜头,将来也就更多了几分坚持下去的信心吧。

    抬脚想要回转下处,却忽然想起来,从这里回去要穿过大半个挚阳宫,路上要过三道门,现在怕是接近亥时了,各门肯定已经下了钥,凭她这身份别想叫的开门,总不能爬墙回去吧?

    这可是个严重问题。

    得意之情瞬间消散,莫非这就是自己调戏皇帝得来的报应?她僵在原处,回身朝隆熙阁方向望着。

    主子咱商量个事儿,借张床睡一晚怎样……

    如此一想,自己这脸也烧起来了。

    系统:叮……

    我知道了你闭嘴!

    隆熙阁后殿里,皇帝由钱元禾和另两名内侍服侍着洗漱更衣,准备就寝。

    王智从外走进,不着痕迹地打发了闲人出去,才道:“回爷一声,方才绮雯姑娘又回来了,说宫中各门已然下钥,想请个手令去叫门。奴婢想着宫女下处路途太远,她孤身一个在这路湿地滑的夜间回去也不好,就自作主张,叫她留下过夜。”

    皇帝“噗”地将漱口水喷到了地上,咳嗽着道:“什么……留下过夜?”

    王智很坦然地抬抬眉毛:“外院的值房也有床铺被褥,虽说咱们这儿还没有过宫女子过夜的先例,想来让她凑合一夜也没什大事。爷可是觉得不妥?”

    原来如此,皇帝更是闷头懊恼,他又没做贼,何来如此心虚?都怪那个鬼丫头!漱完了口,他坐到临窗的坐炕上,若无其事地问:“她说什么了没有?”

    今天的事闹得这么大,他不会解释给宦官们听,但这些人肯定满肚子的好奇,谁知会不会去向她打听呢。那小丫头正值得意,别再跟这些奴才嚼他的舌头才好。

    王智道:“也没说什么,就泪汪汪地说,主子罚她做洒扫,问奴婢明日是否要去尚寝局画押。”

    皇帝刚端了茶杯到唇边,闻听猛地抬头:“什么泪汪汪的?”

    “是泪汪汪的,不过看着像是笑出来的泪,又笑又流泪的,奴婢也看不明白怎么回事。”王智露出几分难色,“要不奴婢唤她过来,爷问问她?”

    钱元禾鼓着嘴,忍笑已经要忍出内伤来了。

    皇帝不知道谈恋爱为何物,他身边的宦官更不知道,王智与钱元禾虽说弄不明白原委,却看得出绝对是出了好事。他们都为爷高兴。

    特别是,显见是爷吃了瘪,绮雯姑娘得了意。于是他们都很大不敬地觉得,前阵子都是爷在作,这个瘪是活该他吃的。

    皇帝重回懊恼巅峰,转手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将面前两个内侍各剜了一眼:“个顶个都这么不老实,回头将你们全都换了,打发你们专职蹲到司礼监去!”

    钱元禾不敢接话,王智却点头应是:“若说这近身服侍的差事,比起端茶送水,更该由姑娘家来做。别说各位先皇主子们,就是外头人家的公子爷们,也都是由姑娘做近身侍婢。爷是早该将我们几个换了,不如今晚便叫绮雯姑娘过来试试?”

    皇帝气结,跟前这几个人仗着是跟了他多年的,拿准了他不会真发落他们,就有恃无恐,尤其是这个王智,因年纪大资格老,从小看他长大,甚至对他还有点近似长辈的关爱,更是无所畏惧。

    有心发火威吓一下,又觉得那样更着痕迹,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恼羞成怒,即使表面上吓住他们,也只会让他们背后更加笑他,他只好生生忍下,不再言语。

    见他的脸色愈发吓人,钱元禾有点缩脖子了,王智一个眼神示意徒弟退下,上前为皇帝的白绫中单外披上一件双面湖缎的鹤氅,正了语气道:“爷明鉴,奴婢这话,可不是打趣。”

    皇帝心气平复了些,王智这人确实这样,正经话说着也像玩笑,其实本性没那么不正经。关心他的人都觉得他早该有个女人,也早该有个子嗣,他也知道。眼下这样的好机会,他们都觉得没必要等什么。

    皇帝呼了口气,道:“她那身份,你晓得。总要等些时日。”

    王智略一沉吟,道:“天家无嗣,国本不稳,比起计较皇妾的出身,外间那些大人们理应更关心国本大事。倘若有了皇子,那必是普天同庆,太上皇与太上皇后也只有为您高兴的份。朝中文武想必也无心计较别的什么了。”

    皇帝一皱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是说……先弄出皇子再说?”

    王智这一回是真的很正经很严肃:“无何不可啊,绮雯姑娘连宫女都做得心甘情愿,想必也不会反对。爷您又有何可顾虑?”

    皇帝觉得没话可跟他说了,甩下鹤氅起身朝暖阁里走去。敢情那丫头拿侍寝调戏他还不是最荒诞的,王智这正正经经地劝他先去搞出皇子才是。

    他有没有不堪到要将一个热孝中的女人急着拖上床生孩子的地步啊!

    王智见他不悦,还满心的迷惑不解,不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么?人三王爷早就嫡子庶子都有了,朝中大臣成天逮着爷没子嗣说事儿,就好像光这一条我们爷也不如三王爷更有资格当皇上似的。

    这要是我们爷也有了皇子,不是正好堵了他们的嘴么?到时谁还敢挑太子生母的出身说事儿?正是一美遮百丑。

    再说了,皇帝宠幸个把宫女子,暂时不去公布册封,在从前的主子里根本不算新鲜事,先暗中记档不就得了?太上皇当年就不知幸过多少个宫女子,到现在都没册封呢。

    “爷,要不您再想想?说不定绮雯姑娘自己倒愿意及早侍寝呢。”给皇帝撂帐子时王智又忍不住进言。

    “出去!”皇帝忍无可忍,心里却也不禁嘀咕了一下:那丫头该不会真是那么想的吧?

    这个觉简直没法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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