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一个同样需要救赎的人,他们会在彼此眼中见到流转的期盼,哪怕它一闪而过。

    初见沈曜时,他是一个清冷的将军,与一些官员坐在红袖楼大厅,看着台上的花魁大赛。阿若站在楼上,透过重重红幔,她一眼就看见了他与别人的不同。沈曜身材高大,生得俊朗,许多姑娘的眼都往他的身上瞟,他一双星眸,冷淡地看着周遭,眼里没什么情绪。

    吸引阿若的是沈曜身上的气质,她觉得他不同于来青楼的任何一个男子,他们或为情而来,或为欲而来,而阿若在沈曜的身上没有看出任何感情和欲望。那时的她只是对他有过一丝新奇,并没有多大的感觉。阿若见过太多的人,她觉得其实什么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可以看出,世间周遭对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她还是想活着,日复一日地活着。

    我想,要不是因为沈曜的强硬和温柔,阿若的心永远都会这么安静、寂寞。

    沈曜是何许人,在战场上厮敌的镇国将军,只是一瞬,他感觉到阿若的视线。起初,他不以为意,因为青楼里打在他身上的视线很多。只是,阿若盯着他发呆的视线有点久,沈曜不动神色地把视线往她的方向看去。只是,当触及到阿若的面容时,沈曜的身形却是一颤,清冷的眼里有过片刻的跳跃。他起身,跟身旁的一个官员说了什么,就直直地往楼上的去,脚步有点急。

    当阿若反应过来时,沈曜已经来到她的身前,抓住她的手,眼里是难掩的高兴,甚至是庆幸。

    阿若心想,原来,他也和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

    她想像应付其他官员那样,就如这几年,她做得很好,已经是红袖楼里小有名气的姑娘。正准备开口,沈曜已经轻轻地抱住她,这个拥抱太轻,轻得让人觉得不真切,阿若甚至觉得带着小心翼翼。

    阿若伸手想回报住他,她想开口说,公子,我们去房里,可好?

    这三年来,她从来都害怕把这种事暴露在他人眼中,即使,这个青楼里,从来不会有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可沈曜开口了,低沉温和:“我的若若,我的若若。”

    阿若的为触及沈曜的手突然紧紧一握,她抓紧了面前的男子,心狠狠地一颤,几年安静的情绪却排山倒海般在心头蔓延,难言滋味,像是自己心底最潮湿的地方被人拿出来狠狠晾晒。

    沈曜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他横抱起她,让她依偎在他的胸膛前,温柔深情地望着她,飞上红袖楼的屋顶。

    这一夜,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她在他的怀里睡了一晚,心头泛过点点涟漪,因为那四个字“我的若若”。而沈曜就这样看了她一夜,直到旭日东升,他都没移开过眼。

    阿若知道,沈曜认错了人。

    同名相似之人,世上太多。在与她有肌肤之亲的男子中,不止一人曾说过她像极了他们爱慕的女子。

    或许是太久以来的压抑,她第一次清醒地沉醉在这份不属于她的温柔之中。

    阿若想,过了这一晚,沈曜不会再来。因为世上从来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之人,况且他有大好前锦,繁华三千,再有什么也不该是抛不下的。

    可阿若错了,沈曜来了,而且日日来,夜夜停留。

    沈曜第二天午时进到阿若的房间时,她正在梳妆,身后一双微凉的手触及她的肩。透过铜镜,阿若看到一双眼,饱含压抑的深情。

    沈曜执起她拿着木梳的手,带着她,顺着青丝,一缕一缕地梳下。

    阿若感到他的头靠近她,温湿的气息打在她的左颊,沈曜在她的耳边轻喃:“我的若若,你真美。”

    蓦然间,阿若的心跳加快了,脸上也染起淡淡的红晕。

    沈曜闭着眼,脸触着她的脸,轻轻吐语,带着释然的解脱,“若若,以后我们在一起吧。你不会再接客了,我的权势,可以护你一世长安。”

    她的鼻尖突然酸了,她也闭上眼,只说了一句,“叫我阿若吧。”

    “好。”

    后来,沈曜将军爱上阿若的消息传遍了魏国长安城,他几乎夜夜宿在阿若的房间里,很少回沈府。可其实那时,沈曜没有碰过她。

    从阿若的记忆里,白日里,沈曜在她的房间处理事务,而她就拾他带来的几本书打发日子。晚上他们静静依偎在一起,他叫她“我的阿若,我的阿若。”

    有一日,沈曜带来一副古琴,阿若知道肯定价值不菲。即使是楼里身价最高的姑娘,沈员外重金打造的琴,都及不上这把琴。

    沈曜说,“阿若,你弹来试试。”

    阿若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她不会弹琴,也更因为她知道是那个若若才会弹琴。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几分相似。

    她的心房突然掠过飓风,痛苦、嫉妒、贪婪的情绪一股一股大波袭来。

    阿若的眼忘进他的眼,轻答,“沈将军,我不会弹琴。”

    我开始沉醉阿若散发的这种味道中,这气味,经久不散。

    阿若眼里的坦然的痛苦让沈曜的眼色闪过一丝痛意,他冷冷地开口,“叫我阿曜。”

    第二天后,她再也没看到这把琴。而她和沈曜的相处回到了以前。

    可阿若觉得自己变了,因为当她面对沈曜时,她开始紧张。一想到是因为另一个女人,沈曜才如此宠溺她,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地揪住,呼吸不过来。可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去提醒自己。她真的很焦躁。

    她始终是那个温柔的阿若,她的情绪从来都是深埋心底,不会发泄到他人身上,亦不会因此而怪任何人。

    阿若发现他很爱看她,视线很少从她的身上移开,她不自在,心底却是雀跃,可一想到那个女人,她禁不住地悲哀起来。

    记忆里最明晰的一小段是,阿若正看着书卷,感觉到他从公文中抬头凝住她,她微不动身地调了下身子,眼角掠过淡淡的哀愁。就看见他朝着她走来,轻捏住她拿书的手,“若若,你怎么了?”

    阿若抬起头,恬静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就感觉他的呼吸近了,唇已经被温湿覆上,阿若感觉到自己的唇被温柔地吮吸着,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然后这种感觉蔓延在舌尖,而后是整个嘴。她虽然经历过人事,可她感觉这好像是她初次被男子轻吻一般,这样一想时,她自己却是眼角发红。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阿若气息不稳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沈曜轻轻搂住她的腰,用力一带,阿若坐在了他的腿上,她的脸红得不像样。

    沈曜看着这样的她,满意地摸着她光滑的面颊,一下又有一下的摩挲,很撩人。

    沈曜诱哄般,略为低哑地问她,“若若,同我回沈府住,可好?”

    阿若身形一僵,身体微崩,低着头,“可不可以不要?”

    他略强硬地抬起她的头,逼她直视他的双眼,“为什么?”眉头微皱,顿了一下,“你担心别人在身后说什么吗?不要怕,有我在。”

    阿若有点委屈地看着他,“我害怕。”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的嗓音软软的,轻轻地颤着,似鼓起勇气,抓在他的胸前的小手一紧,“对不起,沈曜。虽然,你要我叫你名字,可我连叫你名字都觉得很害怕。我爹爹和娘不要我了,我才进红袖楼,就被一个男人侮辱了,我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里。后来,我在红袖楼伺候过很多人,每次褪下衣衫的时候,我都觉得害怕,觉得整个人完了。可我总想活着,就想活着。我不该那日看你这么久,引得你的注意。你一见面就喊我’我的若若,我的若若’,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听到这四个字?而我都没问过你为什么,因为我很害怕知道。你对我好,好久没人对我这么好了。我是一个不洁的女子,你是将军,我配不上你。我不要跟你回去……”

    越到后面,阿若的声音越是不清晰,她哭音并不让人觉得烦躁安,哭诉也是颤颤地说着话,默默地流着泪。可我能感觉到阿若的心里沙沙疼得钻心。

    沈曜拍着她抽泣颤动的肩膀的手一顿,把她抱到床上,翻身压在她的身上,亲着她的碎发,然后是额头、眉、眼、嘴,后来就舔着她的眼泪,蛊惑地说,“我亲你,要你,你懂吗?我们不回沈府,沈府不是我的家,我父母早死了,现在我只有你。就算你害怕,你也不能离开我,我不在乎你说的那些,我只在乎你。”嘴上的力道大了起来,眼神狠厉起来,不是以往清冷、温柔的他。

    阿若还在安静地哭着,她睁着乌黑的眼看着在身上起伏的沈曜,恍惚在他的身后看到漫天星辰,它们点点照亮着自己的心。沈曜就是这么强硬而温柔地闯入阿若的世界。

    从那次以后,阿若对沈曜的爱超过了一切她所担忧的因素,她觉得享受当下吧。或许,上天总会眷顾那些坦然接受命运的人。

    她过了双华之年,可却像一个初尝情愫的豆蔻少女,每天和沈曜腻歪在一起,心里时时刻刻都是他。

    沈曜很宠她,他常常带着阿若去长安各处游玩,赏花、游湖,他们在草地上亲吻,在花间依偎打闹,在闹市牵手。没有人敢当面说他们的不是,沈府如同弃宅,红袖楼的人畏阿若三分,他是权倾朝野的将军,她是他认定的女人。

    我觉得阿若错付了真心。我看得很透彻,我以前食过很多记忆,他们因为得不到而妒忌,因为失去而贪婪。

    我想继续看下去,找寻贪婪的精髓,因为,我还没有看到源头。

    可这时,我的手被人狠狠地一拽,整个人被摔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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