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两名禁军押着一个身穿宫装的美艳女子擦身而过,那女子脸上早已哭的模糊一片,妆容犹如厉鬼,口脂都蹭到了双颊。
    女子自是不愿离开,拼命的挣扎,以至于是被禁军给拖走的,两只鞋子都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是谁的孩子?”她看着一名禁军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尚在襁褓之中。
    “太子……废太子赵景的。”
    “送去给太子妃。”
    “是!”
    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整过后宫就空了。
    宫里的那些婢女和内侍最开始有些乱,很快就被高振派禁军给镇压下来。
    他在大周皇城任职内监总管,这些事情还是能处理的,不需要谢琅插手。
    天牢内,废太子赵景与太子妃关押在一起。
    此时的太子妃哭的撕心裂肺,只因她的女儿被禁军给带走了。
    至于赵景,本以为再熬几年就可以接管南离天下,成为这片疆域的帝王,谁知道那一日没看到,自己就已然成了阶下囚。
    唯独值得宽慰的是,他没有成为南离的亡国之君。
    不知道多久,监牢的门打开,一名禁军进来,弯腰将一个孩子放到太子妃面前。
    “……孩子,我的孩子!”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那孩子抱在怀里,低头仔细看了看手脚,找到了女儿脚背上的一颗胎记,这才放下心来。
    曾经的天牢,关押着各种各样的人,不管是真犯错,还是被冤枉的,形形色色。
    如今却被赵氏皇族给占据了过半。
    “殿下!”太子妃眼角挂着泪痕,“我们会死吗?”
    “本宫……我哪里知道。”太子苦涩一笑,他已经不是东宫太子了。
    太子妃凄然的看着女儿,“我们死没关系,只希望那大周女帝,能放过咱们的女儿。”
    谢琅的通天手段,让不少人心生敬畏。
    看到头顶那条不断游曳的雷龙,强势的压迫感,很很的打击着他们的自信。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
    御膳房,高振出现在这里。
    临近午膳时间了,陛下忙活一上午,指定是累了,高振也知道,南离刚刚易主,指不定背后里有人想要陛下的命,他怎么可能答应。
    “咱家也不说别的,你们只管好好的准备膳食,谁都别想着在背地里刷手脚。咱家不才,忝为陛下身边的内监总管。咱家也没别的叮嘱你们的,好好做事,只要不犯错,陛下当为最仁善的君王,可若是背地里耍手段,那咱家可不会放过你们。”
    “是!”
    哪里敢呐,头顶上的雷龙还在到处游动着呢。
    很明显,这是上苍庇护的君王,比起宣帝似乎更加的名正言顺。
    “陛下节俭,午膳莫要铺张,日后每顿饭只需要五菜一汤为宜。”
    高振说罢,就在厨房里四下溜达,不算大的眼珠子,贼溜精神的盯着所有人的手脚,避免他们暗中做任何不该做的。
    前后约么半个时辰,高振就带着几个内侍,一路来到了盘龙殿,这里是宣帝的寝宫,而南离皇后的寝宫则为凤栖宫。
    不过这两座宫殿日后都得改,还是叫乾清宫来的好,听起来顺溜。
    “陛下!”高振进来后,看到谢琅正靠在软榻上看奏章,身下铺着一条明黄色缎面的软被,这些之后都得换,陛下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尤其这里还曾经住着宣帝。
    谢琅挪开奏章,看了眼他们,“用膳了?”
    “是!”上前将她扶起来,“奴婢去御膳房里亲眼盯着他们做的,都是陛下平日里爱吃的。”
    谢琅勾唇笑了笑,“还怕他们毒死朕?”
    “哎哟,这话陛下可说不得。”高振伺候他坐下,将几样膳食端出来,摆放在桌上,“陛下您可是神仙下凡,肯定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
    谢琅瞧着饭菜,的确很不错,甚至手艺瞧着就比大周的御厨要好上两个档次。
    “你这话可不是在夸朕,朕起码要活个一百五十岁。”
    “是,是奴婢嘴笨。”
    端起碗,谢琅点了点茶杯,高振麻利的给她沏茶。
    “这几日你就辛苦些,看看宫里那些宫女想出宫的,不管年龄都放出去,这里人太多了,朕也用不到。”
    “是,奴婢记下了。”
    “再让人把各处的寝宫都重新收拾一下,该存档的存档,该换的换,他们用过的东西,朕不待见。”
    “是!”
    “其他的暂时没想到,日后再说。”
    谢琅夹了一筷子米饭,“天牢那边,该送饭的送饭,别做出超过他们本分的事情来。你跟在朕身边几年,理应知晓朕的一些底限,多方叮嘱着些。”
    “奴婢遵旨。”
    吃过一碗米饭,谢琅摆摆手,让人撤下去,遣退高振去处理事情,她则是继续靠在软蹋上小憩。
    昨晚想了很多的事情,倒是没怎么休息好,趁着中午这温暖的日光,睡一会儿,下午恐怕还有事情要忙。
    天牢内,高振带着人走了进来。
    “窃我南离,你们就该遭到报应。”
    经过一个牢房的时候,里面有一个锦衣男子恨恨说道。
    高振停下脚步,面色阴柔的看着里面的人,轻笑出声,笑声有些尖锐,也有些刺耳。
    “这天下,能者得之,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自最初就是无主之地,朝代更迭更是寻常,真以为你赵氏一族做了几百年的皇帝,这天下就是你们的了?”高振冷笑,“窃国?真是大言不惭,你南离先祖,不也是从别人手里窃来的?你能窃得,我们陛下窃不得?”
    “你……”对方无法反驳,可就是意难平。
    “是你南离先对大周兵戈相向的,如今南离破灭,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欺人者,人欺之,这点道理都不懂?”
    高振看着对方的眼神,犹如看智障。
    当然,这个是跟着陛下学的。
    陛下经常用这种眼神看小殿下。
    好吧,意义不同。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高振也不愿意在这里久留,转身离开了。
    窃国?自古以来,谁的王朝不是窃来的。
    能说话这两个字的人,无非都是失败者的犬吠罢了。
    不然还要还给你?
    就算是要还,这本来就不是你的。
    比起南离发兵三十万攻打大周,他们陛下来到南离,只杀了两个人,这已经是很克制了,当初他们立国的时候,哪个不是双手血腥,死在他们手中的前朝皇族,尸骨如山。
    几百年前,三国瓜分前朝天下,前朝皇族被屠戮的一干二净,曾经巍峨绵延,瑰丽非常的前朝宫殿群,也被打砸抢掠,最终毁于一场大火。
    而前朝历代帝王的陵寝,也均是被这三个强盗掘坟毁尸。
    美其名曰是帝王昏庸,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轮到他们了,就满嘴的仁义道德。
    真真是不知廉耻。
    在高振心里,天底下除了他们的女帝,所有的皇帝都是昏君。
    所以,这天下就该是他们家陛下的。
    内务府前,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都是宫内的内监婢女。
    高振环视一圈,站在前方,高声道:“陛下宽仁,告诉咱家,若是宫内有想出宫另谋生路的,自可带上细软离去,可若是在离开时,带走了不该带的东西,别怪咱家不留情面。”
    下面的人群里,激动的基本都是宫女。
    至于内监,他们都是去了势的阉人,离开宫后,在外面基本上都难以生存。
    在进宫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有了老死在宫里的打算,再没有想着离开。
    南离皇城,内监加上宫女,总人数过万,还不包括每年都要补充新人。
    同样的,每年死在宫里的内监和婢女那也不是个小数目,有的能死个明白,可是有的死了都无人知晓。
    在这座华贵奢靡的皇宫里,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满葬着累累白骨,簇簇冤魂。
    这一日,直到黄昏,也不过处理了几百名宫女,余下的想要离宫的还有不少。
    接下来的数日,恐怕会有的忙。
    当夜,谢琅随意找了个床榻歇下,现在的皇宫还是乱作一团,没有个十日八日的,很难恢复运转。
    毕竟目前只靠着高振在宫里来回奔波折腾,没有人帮他。
    而他初来乍到,也不相信宫里的其他人,事事都是亲力亲为。
    次日,天色放亮,高振在外面已经轻唤谢琅起身了。
    睁开眼,自己起身洗漱,穿着昨日的玄色衣裳,带着高振往前朝去了。
    “陛下驾到!”
    看到谢琅走到主位,下放文武百官纷纷跪地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谢琅摊开桌上的奏章,“浔阳府那边,你们商议好调拨多少银两赈灾了?”
    “回陛下!”户部尚书出列,“按照以往的惯例,以及浔阳府的现状,理应拨款二十万两,其中包括浔阳江的护渠大坝的整修在内,这笔银两足矣。”
    谢琅点点头,“那就调拨二十万两交给赵城,连夜赶往浔阳府赈灾,那边可是封地?”
    “回陛下,那边是溧阳王的封地。”赵城回道。
    “正好,过去的时候,顺便将溧阳王府的家产抄没,溧阳王褫夺封号,贬为庶民。日后若还想东山再起,有真才实学,朕自不会拒之门外。”
    “是!”
    赵城无法反驳。
    如今南离的天下没了,改成了大周,那么南离的那些个藩王,自然也就不再是王爷,甚至只要谢琅不杀他们,他们就得感恩戴德,更何况只是贬为庶民,至少还留着一条命不是。
    至于他。
    家产在昨日就已经被查抄了,一家人早已重新搬到了临时的居所,房子不大,前后两进,比之王府,甚至是连狗窝都不如,至少她还给自己一家留了些银子,只是不能再如往常那般铺张奢华了。
    唯一庆幸的是,赵城的王妃是个稳妥的,府内虽说在昨日抄没的时候,不少下人逃的逃散的散,主子却没有乱,这就足够了。
    若是没有经历昨日皇宫的那场变故,恐怕他的心态不会如现在这般平稳。
    报仇?
    复国?
    在那种通天彻地的能力面前,能活着,就已经是上苍庇护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为国捐躯,可是看到宣帝在自己面前,被一道雷电,打的烟消云散,尸骨无存,对生的渴望,牢牢的占据着制高点,这种死亡太过恐怖。
    没有那般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就没有资格谈论生死。
    即便是这些年为南离克己奉公,兢兢业业的当朝宰辅,不也是连反抗都做不到嘛。
    这座京城,谢琅不打算再重建,毕竟这里的每一处都颇为雅致。
    当然一些个寻常之处,会重新翻建的,这样就会空出一大块地段,这些地段可以再次规划别的商贸区等等。
    而水泥路,也将要从上京,开始向外不断的延伸,直至将整座疆域全部铺设开。
    同时,她还想着将原大周的国土,单独划分成两座府城,再算上原南离的十八座府城,新的大周王朝,将会有二十座城池。
    她还想着将这二十座城池重新命名,当然有的则会保留。
    改成她熟悉的名字,以后也更方便使用。
    说实话,大周有十六座州府,至今她都没办法全部叫出名字来。
    “其他的暂且该如何便如何,待到其他人陆续抵达京师,再做打算。”谢琅看着下面的朝臣,“比起朕之前的那批朝官,你们还有很大的欠缺,想继续做官的,日后他们过来,你们多跟着学学,不想做官的自可卸任离去,朕自不会挽留。”
    “臣等惭愧。”
    真能继续做官,谁愿意去做平民,这可是好不容易苦读熬出来的,其目的不就是封侯拜相,光耀门楣吗?
    “另外回去后,多约束家中子弟,若是有欺辱百姓,调戏女子者,但凡是被朕听到任何丰盛,朕保管治你们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若是你们教育不好族中子弟,朕帮你们。还有,各衙门里面的陈年旧档,你们回去也仔细的整理妥当,之后会进行交割。”
    “还有京兆府等各个衙门,也吩咐下去,历年来的陈年旧案,罗列清楚,凡有草菅人命者,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还有,各地若是有藩王想要谋逆者,自可将他们一路放行,地方官府不必插手。”
    “……”
    下面的上百位朝官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她这是要让人有来无回啊。
    想想也是,江山哪里是好坐的,她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别看她现在似乎不在意,可是等到各路藩王打入京师,她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到时候指不定要怎样善后呢。
    只是,想到这位女帝的能力,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可期待的。
    到时候藩王大军一旦冲入皇宫,最终还是会成为俎上鱼肉,任她宰割。
    就连最精锐的禁军,在她面前,不是照样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嘛。
    “没事就散了吧。”
    “恭送陛下!”
    返回盘龙殿,站在殿前,看着那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匾额,谢琅道:“高振,派人把这块匾额换掉,改成乾清宫。里面的格物殿改成勤政殿。”
    “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重新挂上。”
    前脚跨入格物殿,后脚天空就炸开了一道闷雷。
    高振心脏狂跳两下,扭头看着殿外的天色,“陛下,变天了。”
    谢琅瞧见先前还明媚的天色,就几步远的功夫,已然飘过大多的雷云,“倒也应景。”
    春雷很快翻滚起来,随着几道“咔嚓”声,瞬间狂风卷起尘土,风势夹杂着冷意,呼啸而来。
    前后不到几息的功夫,暴雨倾盆而下。
    “姚家军,耽误在路上了。”按照时间算来,今日姚家军正好开始启程,此时恐怕军队后面的位置还没有走出盛京地界。
    “陛下,小殿下是不是也快要过来了?”
    谢琅睨了他一眼,“想你夫人了吧?”
    “嘿嘿,奴婢惭愧。”的确是想他妻子了。
    也不知道自己出门几日,她晚上有没有暖腰,之前抻着了,太医给看过,需要静养,还要适当的揉一揉。
    高振早些年跟在一位后妃身边,就没少帮帮对方捏肩揉背的,倒也练出了一手好的推拿手法。
    “短期内过不来,他还要读书,从盛京赶过来,快点也要一个月左右,很耽误学习,等到放假再一起过来吧。”
    “是!”
    高振倒是不担心妻子在那边如何,毕竟好歹在宫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姑姑,再加上他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其他人都得敬着自己妻子。
    “陛下……”外面跑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内监,年纪不大,细皮嫩肉的,“镇国将军府三公子在外求见。”
    “让人进来吧。”那小子,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没多时,姚理从外面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见过陛下。”头发上还滴着水呢。
    “你可真会挑时候。”谢琅让高振取了帕子递给他。
    姚理擦拭着半湿的头发,抱怨道:“可不是,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头顶还是大太阳呢,走到宫门前突然就变了天,真倒霉。”
    “来见朕有何事?”
    “来感谢陛下的。”
    “谁?”谢琅笑着问道。
    “凌王的嫡次子,和我是多年的好友。”姚理笑的妩媚娇艳,“没想到陛下真的放过了他们,我肯定要来谢谢陛下。”
    “赵城家的?”
    “正是!”姚理再次冲着谢琅抱拳道谢,“多谢陛下。”
    “免了。”
    ------题外话------
    下一章晚上,趁着这点时间,给我家老太太买两件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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