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璪回房后替卫玠洗漱了,哄着他上床安歇。好在卫玠从小就有早睡的习惯,现在虽然没有母亲的陪伴,卫璪给的安全感也足以让他香甜的睡去。

    然而,看着卫玠熟睡的卫璪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辗转难眠。

    虽然一时豪气说要为卫氏报仇,但是细想起来谈何容易,最重要的是现在连谁杀了祖父和父亲都不清楚。

    正是农历十五的时候,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室内如同白昼。

    卫璪轻手轻脚地披衣起床,既然睡不着,看看月色也是好的。

    推开房门,卫璪突然发现文思芸也坐在前院的走廊上,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异常美丽,恍若仙子。

    “文姑娘也睡不着吗?在想心事?”

    卫璪将衣服轻轻披在文思芸身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似乎卫璪的话让文思芸吃了一惊,回头的一瞬眼神中充满了警戒,只是一瞬间,文思芸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

    “今晚月色很美,如不欣赏岂不是可惜了?”

    文思芸伸手轻轻抚着身上的衣衫,丝绸的质感十分细腻。

    “想不到我卫璪今日居然能够和姑娘一起在这郊外赏月,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卫璪有些自嘲地说道。

    “说起来,我能与赫赫有名的卫公子一起赏月,才是我的幸事呢,如果传了出去,还真是要被妒忌死。”文思芸微笑着说道。

    两人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一时间没了话题,好一阵,两人没再说话。

    “文姑娘今天早上都在洛阳城里?”卫璪突然严肃地问道。

    文思芸轻轻点了点头,眼中的笑意也全都消失了。

    “那么,卫府被查封的时候,姑娘可曾看见了?”卫璪此时的语气略有些伤感。

    文思芸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卫璪想要问这个问题,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当时只看到清河王带了圣旨到卫府宣旨,当时好多人围观,只听到有人说里面杀了人,具体什么情形没有人清楚。最后清河王带着卫公等人走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文思芸边说边看着卫璪的脸色,有些担心自己讲的太过直白让卫璪难过。

    “清河王……”卫璪艰难地挤出了这三个字。

    “据说当年武皇帝最喜欢的是清河王,只是最后都没有把帝位给他。这些年清河王不理朝政,我也比较奇怪为什么这次会是他来宣读圣旨。”文思芸思忖着说道。

    “看不出你对朝局了解的还挺多的。”听了文思芸发表了这么一通看法之后,卫璪突然觉得这位文小姐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是一个不闻世事的大家闺秀。

    文思芸微微红了脸:“从小舅舅就把我当男孩养,骑马射箭什么的都会教,说这是我们将门的家风,大家谈论政事的时候也从来不让我回避。刚才一时兴起发表了一番拙见,让卫公子见笑了。”

    “文小姐这是哪里话,想我也是一介男子汉,遇事却不及你一个姑娘,想来都觉得十分的惭愧。”

    卫璪说的是实话,身为贵族公子,平时除了看书写字就是饮酒品花,对于朝政一向不感兴趣,只是偶尔听父亲和大哥说起,对于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完全不懂。

    “卫公子是书香世家,受的教育自然与我是不同的。”文思芸谦虚地回道。

    “不知姑娘可有能投奔的亲人?虽说文家被夷了三族,但母亲是否还健在?”

    一想到看上去很柔弱的文思芸要承受这样大的痛苦,卫璪便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母亲性子刚烈,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便自杀了。文府女眷入官后大都遭受欺凌,大部分都被处死或自杀了,我多次打听也没有打听到至今尚存的亲眷。”文思芸略微低着头,眼睫毛轻微地颤动着。

    听文思芸这么说,卫璪自责不已,后悔自己提了一个这么让人难过的话题。

    “真是对不住,又让你想起了难过的事情了。”卫璪有些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早都已经学会去接受了。”文思芸抬起头,微笑着对卫璪说道。

    在月光下,文思芸的笑脸显得十分的温暖。

    “青风呢?”卫璪环顾四周后问道。

    从见到文思芸的那刻起,青风便与文思芸形影不离,然而现在青风和白影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刚才晚饭后就没有回来,应该是在后院歇息吧。青风的踪影不定,大部分时间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肯定会出现。”

    文思芸在说起青风的时候脸上是一种幸福的表情,这种表情让卫璪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

    “有这样一个人随时保护你也挺好。”卫璪说的有些违心。

    “卫公子身边的白影看上去也很可靠。”文思芸客气地说道。

    “白影么?”卫璪有些犹豫,该如何向文思芸介绍白影呢?自己几乎对白影是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一点还不能对文思芸说,如果文思芸知道白影是妖,应该会把她吓跑的吧。

    “白影作为一个仆人确实是十分称职的。”想了半天之后,卫璪终于说出了这样的一句。

    “可是那个白影看上去并不像是仆人,他身上有一种气质,”文思芸思索了一会说道:“是一种王者的气质。”

    卫璪心中苦笑了一下,白影当然是一种王者的气质,虽然名义上自己是白影的主人,但实质上自己只是白影囤积的食物而已。

    此时在后院的一颗大树上,白影正懒懒地斜躺在较高的树枝上,此时白影的发丝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皮肤也变得有些透明,修长的手指上长出了锋利的指甲。

    “要我说,你现在的样子还比较顺眼,装仆人一点都不像。”稍微靠下一点的青风打趣地说道。

    “月圆之夜,化成妖身才能更好地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你还是没学会这一点啊。”白影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修炼这种事情我从来不感兴趣,修成仙又如何,还不是漫漫孤寂时光?”青风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前院。

    “看来我们的猎物聊得很投缘呢,”白影瞟了一眼前院的情形,缓缓地说道:“如果他们真的凑成一对,这可如何是好?”

    “文小姐她并不是我的猎物,”青风看着白影,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我并没有在你的地盘上抢猎物。”

    “哦?”白影瞟了青风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这么说她还不知道你是妖?你们还没有达成契约?”

    “什么狗屁契约,我才不会达成那种东西。”青风有些生气地说道。

    “人的一生才有几年?你又何必?活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白影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青风。

    卫璪与文思芸又稍微坐了会便各自回屋了,躺在床上,文思芸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刚才与卫璪的一番谈话让文思芸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为何自己现在会这样坚强,大概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吧,文思芸这样想着。

    数十日前,文思芸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舅舅家没有女孩,全家上下都宠着这个小姐。

    文思芸会跟哥哥们一起骑马,一起在草地上打滚,弄得全身上下全是泥巴。尽管如此,舅舅舅妈也没有一句责备,完全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

    舅舅家是一个离京城不远的庄园,夏天的时候文思芸会随哥哥们到这个别院住上几天,生活过得惬意又轻松。

    然而就在某一天,生活突然变了,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舅舅家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在一群群手执钢刀的士兵的催促下,舅舅和哥哥们被押走了。

    舅妈急中生智让文思芸穿上了侍女的衣服,官兵在查族谱的时候也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文家的女儿。

    舅妈去了什么地方文思芸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与一群侍女被封在庄园中的一间小屋中过了整整两天。

    两天后,当查封的门重重打开后,文思芸又被一群凶狠的官兵簇拥着来到了一座豪华官邸,当时虚弱的文思芸只看到了牌匾上的两个大字:“贾府”。

    身为罪臣家中的女侍,文思芸被分配到了最下等的房间,做着最低下的粗活。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做过这样的粗活,因为手脚不够麻利,文思芸经常被管家痛打责骂。

    一次管家正在毒打文思芸的时候刚好被路过的老爷看到了,老爷当时心有不忍,制止了管家,还好心安慰了文思芸几句。

    然而,文思芸的心还没有被暖热的时候,老爷的善举却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贾府的夫人正是当今贾皇后的同母胞妹,性格阴险狠辣,最是见不得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好,尤其是看到文思芸出落得很是标致的时候,贾夫人的妒忌之心顿时爆发了。

    当天夜里,文思芸正在梦乡中时,突然几个彪形大汉闯入了房间。文思芸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已经被为首一人一棍敲晕了。

    等文思芸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扔进了一个刚刚挖好的土坑中,刚才的几个人正往自己身上铲土。

    文思芸立马意识到这些人是想将自己活埋,由于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绑上,口也被堵上了,无论文思芸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只是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最终终于没有了知觉。

    等文思芸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却是在一个英俊的少年的怀里,看到自己醒来,少年仿佛松了一口气:“我叫青风,你已经没事了。”

    这是青风对文思芸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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