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速之客

    见弦月作出认真倾听的状态,玉白衣便开口把缘由讲出来,“我们现在出了丰国边境前往漠北。要知道,漠北地处丰国与夏国以北,又在最北边的蛮荒——流地四族以南。漠北地域辽阔,人员复杂,既有夏国人也有丰国人,更有流地人,他们之间交错居住,从这些方面而言,漠北很难明确划分入任何一方势力之中,谁也能管,但谁也不会仔细管,因此可以说漠北作为流地四族与丰夏两国之间的缓冲带存在的。”

    “的确如此。”弦月很同意这种说法。

    “在各国明确边境上各国都会设置重兵把守,而漠北不同,它不是各国明确边境,无法重兵把守。两国四族皆采取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玉白衣继续解释,“而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恐怕害苦的也就只有百姓了吧。”

    弦月了然,“两国四族疏于管理,流民匪寇自然喜爱流窜于此。”

    “你方才进屋子可注意到,正对着茅屋大门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柄长缨枪?我估计那也不是摆设,而是适当时候的确会用到的。”玉白衣将自己注意到的一股脑告诉弦月。

    弦月从来不是蠢笨的,听了自然点点头,心下已经了然。这村子地处漠北,很不安生,怕是全民皆兵。

    “所以我猜测,村门口的客栈小二也是好心。”玉白衣笑了笑,继续推理,“若真如我们猜测,那些流匪草寇隔三差五光顾,若匪寇在此停留,必然是常住那间客店。小二见我们二人衣着不凡,自然是不肯收留,怕匪寇来了,无端惹出人命。但乡野之间,他又怕我们两人出事,才又指点我们来王大嫂住处暂避风头。这估计也是他一开始对我们万般嫌弃,巴不得赶走我们,后来又指了明路的缘由。”

    “确实。”弦月想来,那小二一开始的确打量了她好几眼,那眼神可不是看什么美人的表情,更不是在思忖坏点子,倒更像是研究什么。现在想来,可能是打量她的衣着打扮,她立刻理清了思路,轻声道,“这便不难解释为何王大嫂要我们换这些衣裳,又叮嘱夜晚不要外出了。”

    “正是如此。”玉白衣听弦月一点就透,也觉得轻松几分。拿起王嫂子留给自己的粗制衣裳,“你先换着衣裳,我去外间寻个地方换便是。”

    弦月站起来,声音依旧清丽动听,如碎开的冰凌,“王大嫂将我们误认夫妻,这样避嫌难免露馅。将床上的棉被拉起来做个遮挡,随意换下就是。出门在外,有些麻烦能省则省。”她说这话,没有丝毫暧昧语气,只是轻轻地、淡泊的,连娇羞这些应有的少女情绪都不曾有。

    玉白衣拿着衣裳站在那里,进退维谷。心下想想,她都不在乎,自己还在乎什么呢?唇边却仍旧不自觉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来。只是到了面上,仍旧如春风拂皱水,温柔而亲切,“好。就按你的意思来。”

    两人简便的将棉被拉了帘子,换上衣裳,也不过一会儿工夫。

    此时,他们互相看对方一眼,都是齐齐整整的青色布衫,衫子上难免有些缝缝补补。很少见对方这样形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弦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将桃木簪子斜插在挽好的发髻上,头戴一顶较为粗制的幕篱,简简单单的一身。而玉白衣也同样一身的青色,衣裳被整理的一丝褶皱也无,发丝被妥帖的挽着,也同样用桃木簪子固定了。他面如冠玉,气质卓绝,这样一身更穿出了几分隐士味道。

    弦月将自己打理好了,忽而转头,对着玉白衣清淡问一句,“如何?”

    玉白衣上下仔细打量弦月,轻巧一笑打趣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本来平静无波的清冷少女陡然有些羞赧,“你便只知与我取笑。”

    玉白衣当即作揖行礼,歉然却仍旧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白衣知罪。”弦月本就冷情,却在此刻忽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天地你我,竟然生出几分幸福的意味。就好像换下衣裳,也换下了带久的面具。

    两人正互相说话,忽然听见有人敲门。王嫂子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说,“两位衣裳换好了吗?”

    玉白衣伸手拉开木门,“换好了,有劳王大嫂惦记了。”

    王嫂子一看两人,一身简单青衫也穿的气质翩翩,不由得啧啧,夸奖道,“这粗布衣裳我以前可没觉得这么好看啊!原来衣裳也是挑人穿的!你们这站在一起,好像玉雕的一样。”

    “谬赞了。”玉白衣客气的笑了笑。

    “对了,玉米面子准备好了,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来,肯定没吃什么,要不要吃些垫垫?我们这儿简陋,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刚才我家那口子猎了野兔,今儿晚给你们尝尝鲜!好好补补。”

    玉白衣与弦月相互看对方一眼,了然,这兔子恐怕是要讨生活才猎的,但这王嫂子为人热情,便倾囊相授,将兔子留着给他们吃了。玉白衣上前一步,将自己方才换下的玉簪塞在王嫂子手中,委婉道,“这些日子怕是要劳烦王大嫂了。这根簪子权当给您肚子里孩子的小小礼物吧。”

    王嫂子虽然是粗人,看到这簪子玉质通透、触手生温,也知道价格不菲,连忙拒绝道,“哎!这也太贵重了,你们要什么尽管吩咐,这簪子就留着吧!”

    玉白衣和弦月互看一眼,弦月出面,将簪子往王嫂子怀里推了推,“我们住下便已叨扰,您若不接受,我们怕是于心难安。”

    玉白衣点头称是,王大嫂无法,只能连声应道,将簪子小心的揣在怀里了。

    “微娘,来人了!”忽而听见外间有个男人的喊声,那喊声很焦急紧凑。听得人心里一慌。听声音就知道是出事了。然后就听见“砰”的关门声。

    王嫂子听了外面男人的喊声,也是面色凝重,方才收了玉簪的喜色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不由啐了一口,“今儿个来的赶早了!”

    她回头面对着玉白衣与弦月,伸手拉门,又嘱咐道,“你们两个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要出来。若是真的没法子,公子您来应对,小娘子便藏到床下去。”

    说完这话,也等不及玉白衣和弦月回答,王嫂子就一把将房门拉上了。玉白衣侧头看着身旁的弦月,没有丝毫担心,只是无奈笑着摇头,“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弦月看着紧紧关着的大门,忽而悠悠的来了一句,“那我需不需要藏到床下去?”

    玉白衣轻笑,笑的云淡风轻,仿佛没什么难得住他的,“玉某学艺不精,但护师妹周全应当不是难事。”

    弦月透过幕篱看见他笑容浅浅,温软的触及心脏某个冰冷角落。想要还他一个笑容,却因为常年习惯于带着一派孤冷表情而有心无力。她的笑容似乎冰封在那一年白雪皑皑的沉重冰冷之下,再也无法展颜。

    玉白衣懂她,所以无论是什么态度,他都可以接受,“别怕,我会保护你。”低低呢喃一句,似乎将回忆全数拉远,让弦月不由得浑身一僵,有种时光逆流的错觉。

    接下来的弦月,不可遏制的浑身颤栗。玉白衣当即大叫不好,伸手去扶弦月,触到的一片冰凉,他知道,弦月在这紧要关头——寒症犯了。

    “我扶你先坐下。”玉白衣扶弦月到床边,他低眉看着弦月,手指搭在弦月冰凉苍白的手腕。触及的地方都很让人觉得有一股子刺人的寒冷,且脉搏极度缓慢虚弱,就像一个人被常年封入寒冰一般。他从贴身的衣袖中取出一只常年携带的瓷瓶,倒出一颗白药丸立即喂在弦月口中。掌心同时往弦月的背部输送内力,玉白衣的内力温绵不绝的输送,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弦月只觉得有股子暖流,但是身子里的寒气仍旧源源不绝的冒出,这种冷意让她意识迷离不清,只有身子本能的颤抖个不停。她本能的依偎在玉白衣怀里,玉白衣也伸手将她环住。这本是男女之间很暧昧的姿态,但此刻却谁也生不出半分旖旎心思。

    屋漏偏逢连夜雨,屋里忙的不可开交。门外却传来了一阵猛烈地砸门声,“砰砰”的一声声,似乎木槌砸在人的心口一样,让人闷得不行。

    “开门开门!”那一声声粗鲁的叫喊和拍门声,带着掠夺性质。这让人知道,不速之客还是不请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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