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源最怕欠别人的人情,借冯赋林的钱把撞车的事情了结后,就想方设法把这钱还上。他向远在北京工作的二哥打电话,说了那晦气的事,二哥张清云二话没说就给他打过来两千块钱周转。

    张哲源和张清云兄弟两人平时在一块的时候总是拌嘴,常常争得面红耳赤,但是搁在真事儿上,还是兄弟情深。

    当天,哲源就把钱还给了冯赋林,可总觉得还欠冯赋林一个人情,真是钱财好还,人情难还。

    哲源没有放弃送货的生活,仍然拖着疲惫的躯壳穿梭在繁忙的都市。他对自己说,每做一件事都要有始有终,除非天要灭他。

    自打在路上出了两次事,哲源从中也吸取了不少教训,出行谨慎,时刻保持警惕,真是犹如惊弓之鸟。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哲源驱车来到美胜百货。见栗云帆在门市上,他进门微笑着说:“嫂嫂一个人在门市哪!”

    栗云帆笑了一下,见他空车而来。好奇地问:“你车上怎么什么都没拉?”

    哲源说:“把货都送回去了,晚上想找冯哥坐会儿,嫂嫂和杰杰一起去吧!”

    栗云帆好像有些惊讶,笑着说:“我不去了,你和你冯哥云吧!”

    哲源愣了一下,问:“嫂嫂,冯哥上哪了,去接杰杰了?”

    栗云帆眼神中闪过一丝愁云,说:“从幼儿园回来,你冯哥带着杰杰去打针了,这孩子又咳嗽呢!”

    哲源提示:“春天风大,多叫他喝水,少吃零食。”

    栗云帆笑了笑,往门外望了望,喜出望外地说:“你冯哥和杰杰回来了。”

    哲源忙走向门外,把杰杰从车上抱了下来,和冯赋林一起进了屋。

    杰杰坐在哲源的腿上,拿着他的手机玩耍,问这问那。哲源的手机上有副飞机动态图片,是杰杰最喜欢的。每次飞机从屏上划过,杰杰都要问飞机上哪了。哲源就会告诉他,飞机回家吃饭了。这次杰杰则突发奇想,天真无邪地问:“飞机上哪了,是不是去拉菜了?”

    哲源吃惊地笑了一下,真是佩服小家伙的想象力。他点点头说:“是,去拉菜了,拉完菜就回家吃饭了。”

    冯栗夫妇微笑着,看儿子杰杰高兴地和哲源在一起亲密。

    哲源转眼看向冯赋林,带着笑脸说:“冯哥,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坐坐。”

    冯赋林短暂地愣了一下,忙说:“有空有空。”

    但是冯赋林接着又说:“今天晚上,给张子加餐,你嫂子和杰杰也去。”

    哲源突然愣住了,本来请冯赋林吃饭,是为了偿还上次的人情。可是听冯赋林的话,这次吃饭冯赋林看似要买单。

    栗云帆直接和冯赋林说:“我不去了,你和张子去吧!”

    哲源说:“嫂嫂和杰杰一起去吧!”

    栗云帆推辞:“你和你冯哥去吧,杰杰还咳嗽呢,不让他去了。”

    杰杰一听,突然带着哭腔叫道:“我去我去,我不咳嗽。”

    栗云帆忙哄孩子:“那饭里有辣椒,辣呢!”

    杰杰很难过,知道妈妈不让去,撇着嘴只想哭。

    一家家常菜馆里,哲源和冯赋林相对而坐,彼此都是满脸的笑意。两人先点了一个小菜,叫了几瓶啤酒,这就开始碰杯了。几杯酒下肚后,哲源感觉这酒桌上好像少了点什么。酒场上向来都是烟酒不分家,这有酒没烟就是一种缺陷。

    哲源戒烟已经有一个多年头了,从不轻易就范,看来今天他要为冯赋林破戒了。“冯哥,等会儿啊,我去买盒烟去。这有酒没烟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站起来和冯赋林说。

    冯赋林笑了一下:“去吧去吧,没事没事。”

    邯市内假烟假酒泛滥,坑民害民的事情时有发生,而且是屡禁不止,特别是假烟,市内各烟酒门市都存在。往往熟人来了拿真烟,生人来了卖假烟,经营方式让人啼笑皆非,防不胜防。

    哲源走出这家饭店,径直走向菲菲家的商店,拿了一盒长白山就匆匆返回,他知道冯赋林平时常抽这个牌子的香烟。

    哲源刚返回饭店,冯赋林的电话就响起来。他安静地坐下来,听冯赋林说道:“喂,冯烁啥事儿!你妈和杰杰上楼了,我在外边吃饭呢!你回家还是过来,要不你过来吧!我和你张叔。你张叔又不是外人,来吧!在串串香火锅店旁边的家常菜馆呢!”

    哲源知道是冯烁打过来的电话,好像是刚放学回来,不知道爸妈在门市,还是已经回家了。

    冯赋林挂了电话,笑着说:“冯烁刚下学,一会儿过来。”

    哲源笑了一下,想到冯烁可爱的笑脸,就微微扬起了嘴角。可是谈及到冯烁,他又沉默了,始终是在聆听,又像是在回避。在冯栗夫妇面前,他始终觉得不方便谈及冯烁的任何事情,心里总有些顾忌,可那种感觉却始终说不出来。

    哲源和冯赋林点上了烟,两人边喝边聊,等冯烁赶来,这菜差不多已经上齐了。

    冯烁和爸爸坐在一起,只是面对哲源多少有些拘谨,但是可爱的笑容还是有的。

    冯烁刚入座,哲源就向年轻的老板娘招呼要两瓶饮料。年轻的老板娘走过来,微笑着说了声抱歉,说其店里只有啤酒,没有饮料。

    哲源愣了一下,站起来要去外边的商店买饮料,问冯烁喝红茶还是喝绿茶。

    冯烁有些拘谨地说:“别去了,我不喝了。”

    哲源又说:“门外的商店就有。”

    冯烁想了一下,微笑着说:“都一样。”

    不一会儿,哲源就带着两瓶饮料回来,一瓶红茶,一瓶绿茶。

    冯赋林发觉后,笑着和女儿说:“看你张叔对你多好!”

    冯烁刚夹了一口菜含在嘴里,一时忘了咀嚼,只是看着哲源莞尔地笑了一下,有点点腼腆。而哲源的微笑也有些发僵,觉得心跳突然没有了规律。他自信已经闯过了情关,对于任何场面都可以从容地应付,但是冯赋林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他感到了侷促。如果今天还在美胜百货门市上班,他想自己和冯烁也不会如此拘束。

    酒桌上,冯赋林和哲源又玩起了骰子,喝得好不开心。两人旗鼓相当,难分胜负,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冯赋林不时地哈哈大笑,在女儿面前夸奖哲源厉害。哲源沉稳地笑着,目光不时地触碰到冯烁灿烂的笑脸,但是又微笑着移开。

    “冯烁,冯烁!”冯赋林笑着叫女儿的名字,而且已经笑得张不开眼,“你看,我又上你张叔的当了。”

    冯烁笑了笑,虽然不明白爸爸和哲源在玩什么游戏,但是知道爸爸输了,又该喝酒了。

    冯赋林笑了一会儿后,说:“张子,看来你也是酒场上的高手了,这么能唬!”

    哲源轻轻叹口气,似在回忆。然后说:“我们村有个人,我从小和他玩到大。有事儿没事儿他就要找我喝酒,我这也是上了多少回当才练出来的。”

    冯赋林又说:“那张子酒量肯定行。”

    哲源笑了一下说:“白酒酒量半斤,多喝一口就得吐。啤酒就是什么时候灌饱什么时候为止,估计和冯哥都差远了。”

    冯赋林摇头笑了笑,说:“现在不行了,这两年不能喝了,喝得浑身都是毛病。”

    哲源愣了一下神,然后嘘出一口酒气,把洒场上的事用一句话概括了。他说:“这喝白酒是为了吐个痛快,这喝啤酒才是为了喝个痛快呢!”说完,他又给冯赋林倒上酒。

    冯赋林凝眉深思,想酒场上也不过如此,然后指着哲源哈哈大笑起来。说:“经典,张子说这话真是经典中的经典。”随后又和女儿说:“冯烁,你看你张叔多能说。”

    冯烁对于酒场上的事鲜闻少见,只是莞尔地笑了笑。“我吃饱了。”冯烁看了一下爸爸说。

    冯赋林笑了笑,让女儿先回家了,说和哲源再坐一会儿。

    冯烁走后,冯赋林和哲源谈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在前些日子,美胜百货门市上新来了一个雇工,替代了哲源去年在美胜百货的工作。冯赋林让哲源评价一下这个雇工,说说他的看法。哲源对这个新雇工也没什么了解,只是来美胜百货取货的时候见过几次,谈过几次话,印象并不深。但是他看新雇工的面相,还是属于那种比较忠实可靠的人,只是觉得这个雇工体质太瘦,恐怕难以胜任繁重的劳动,单从发货这方面来说。

    他想了一下,和冯赋林说道:“行,这个年轻人看得还靠得住,只要发货这关顶住了就行。”

    冯赋林笑了一下说:“张子看人真准,这个年轻人早不干了,要不那天我怎么和你提让你回门市的事。这些天,都是我一个人搬货发货,哪一天都累得我够戗。”

    哲源的笑容有些发僵,想2010年冯赋林众叛亲离,早料到其会有这么一天。可真到了这一天,他感觉却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见哲源发愣,冯赋林冷不丁地问:“张子,你干送货这一行准备长期干呢,还是干一年两年玩玩?”

    哲源苦苦笑了一下,说:“撑死了一年。”

    冯赋林笑着问:“怎么了,就因为在路上出了两次事?”

    哲源叹了口气,带着微笑说:“俺大哥今年反盖房子,我这个当兄弟的怎么也得想法出点钱。都说送货轻巧,还不少挣钱,我这才开始送货,我要是知道会出这么多事,打死我也不干。”

    冯赋林笑了,说:“张子,等你什么时候不干了,车卖给我,我要。”

    车是哲源的心肝宝贝,他是不会转售的。冯赋林挖不到他这个员工,现在又打起他车的主意。

    “车不能卖,我准备送给俺爹俺娘用呢!”哲源很认真地说,“像秋天摘棉花的时候,俺爹俺娘在地里忙一晌已经够累了,回家还得骑自行车回去。这有了车,直接开上就走,什么事都省了。”

    冯赋林淡淡地笑了一下,脸色好像有些失望。

    哲源将冯赋林的酒杯再次斟满,又给自己倒上。他端起酒杯豪爽地说:“冯哥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尽管说,能用到我的地方,打个电话就行。”

    冯赋林高兴地笑了笑,连连说行。

    哲源在冯赋林面前夸下了这个海口,只有冯赋林有话,他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谁知第二天,冯赋林还真有事找他帮忙。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哲源还在沉睡,由于昨晚喝过酒,比平时醒得更晚了一些。

    一阵温和的铃声响起来,将他从沉睡中叫醒,他看了一下来电话,就按下了接听键。是冯赋林打过来的,说有笔买卖等着他做,问他有没有兴趣。

    哲源答应后,马上起床、洗嗽一番就直接奔美胜百货了。见了冯赋林的面,他才知道,原来冯赋林有批货到某物流公司了,只等提取拉回。

    冯赋林笑脸迎人,这样跟哲源说道:“这钱别人挣也是挣,自己挣也是挣,别人拉一趟多少钱我还给你出多少钱。”

    哲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看似豪爽地答应,其实他心里对这次买卖还是有排斥感的。他知道,2010年的时候,每车次的运费是10块钱。后来由于市价攀升,在年终的时候,以拉货送货为生的人已经不能接受这个数字。他能猜想到,冯赋林给他的数字绝对超不过十元。但是他还是愿意去效劳,因为这样他可以多还冯赋林一分人情。

    哲源爱车,是不会让自己的车超载的。于是他提议:“冯哥,我这一车不想拉那么多货,不管我拉几车,最后还按60件货为一车。”

    拉货的路线要从市人民路经过,哲源知道人民路是禁止三轮车通行的,而且还要穿过一条地道桥。在爬越这条地道桥的时候,他都舍不得上车,一手助力,一手扶着电门往上爬,让路人特别惊诧,可见他对自己的车疼爱有加。

    在这次买卖上,哲源吃了个哑巴亏,也是预料中的事。但是有第一次,冯赋林还会找他做第二次。他有些无奈,可不想再当这个冤大头,可又想不出一个法子婉言拒绝。

    正当惆怅无着的时候,生活又给他开了个玩笑,不过倒间接地帮了他一把,从而打乱了冯赋林的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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