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萧家老太的房间里。

    白发的老医生摘了口罩,对冷着脸站在萧老太床边的年轻男人摇了摇头,叹气道:“萧少爷,我们已经尽力了。您和老太太说说话,好送送她吧。”

    老医生单手揉了揉眼角,苍老的容颜显露了疲惫与无奈。他是萧家的私人医生,很久之前就时常出入这间大宅,躺在床上弥留的老人是他已过世的好友的妻子;站在床边的年轻男人名叫萧靖,是萧老太唯一的孙子,早些天得知老太将不久人世的消息便匆忙从英国赶回来。

    老医生回头,看着这祖孙俩叹了口气,默默离去——萧家老太一走,这萧家怕是要变天了。

    凌晨三点十四分,萧老太咽下最后一口气。

    萧靖从萧老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没有失去至亲的悲痛,然而,他眼里的冰冷却越发令人感到胆颤心惊。

    他对守候在门外的人说道:“让所有掌事的去三楼。祖母的事,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不能有一丝差错。”手下领命而去。

    萧靖转身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陪着萧老太的最后半个小时,他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女人围坐在一楼客厅中央,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打闹,没多久便被大人制止了。作为主心骨的男人们则在三楼的客厅里严肃端坐。

    萧家是m市地位非凡的大户之一,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始以商业和金融业发家,家族日益庞大,一直居于m市经济龙头的位置。

    萧家有本家和分家两派之分。本家是直系,分家则是旁系。本家人丁单薄,分家却枝繁叶茂,权利和人数不成比例,整个家族每到易主之时便会纷争不断。

    多年来,权力一直掌握在本家人手里,萧老太是萧家保持微妙平衡的支点,手握大权的同时,用铁政把不安分的人都压下去。如今,支点没了,各方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萧老太死了,长辈中能力算是不错的萧仁成了分家最有话语权的代表。可萧家的话事权落不到他一个旁系的头上,现在他妄想以辈分压制眼下这片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似乎有点吃力。

    “大伯公,像你这么说的话,接手萧家的就该是你了?”一个年轻男子打破了沉默。

    萧仁冷哼一声,出言讽刺:“靳衡,我们萧家人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插嘴!”靳衡是他侄女的儿子,勉强才算是分家人,按理说八竿子打不进主权集团。但他却跟本家的人相熟,是分家中少有的全力支持本家的人。

    靳衡夸张地拍了拍额头,似笑非笑地看萧仁一眼,“哦,对,没错,萧家的事一向是由本家说了算的,那大伯公,现在应该让大哥说话才是,你又插什么嘴?”

    “你!”靳衡一向吊儿郎当,说话也毫无顾忌,萧仁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发作不出最后只得不甘愿地看向主位,严厉地说道:“萧靖,我不管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但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改!”萧仁说的,是萧家对每个新任掌权人的不成文规定。

    长久以来,萧家继承人都必须是本家的长子嫡孙,但为了保证本家后继有人,家规有定,继承人必须先成家后继承。论身份,继承权是落不到萧仁头上,但若萧靖一直不结婚,他就有机会成为家主代理人。只要成了家主代理人,萧家迟早都是他的。

    萧靖不动声色地看了萧仁一眼,对众人笑道:“叔父说得是。这件事我早已安排好,各位长辈静候消息便是。”萧靖的姿态沉稳,颇有家主风范,短短几句话一出口,光是气势便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都散了吧,先办好祖母的后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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