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陈旧的窗帘,照进了黑旅店的小房间,刺眼的光亮带着丝丝的温暖。

    冰冷的自来水拍打着脸颊,镜子中那个憔悴的身影,本就因为忙碌的工作跟严重缺乏睡眠而形成的大大的黑眼圈更严重了,两只眼睛此刻已经肿成核桃了。

    唉,有多久没有这么放肆的哭泣了?记不清了,我太忙了,忙到没时间悲伤。

    只是这一晚的清醒,曾经的点点滴滴就都如潮水般全部都涌进了脑海,呈现在我的眼前。那个我日思夜想的男人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完完整整的被回忆拉扯到我的面前,仿佛他依然温柔的在我耳畔说着动人的情话,那气息挠得我心里一阵荡漾。我有多久没有在这张柔静的脸上看见过笑容了。电视上出现的他,脸上都是刀削般的冷峻,即使在电视剧里跟女主的甜蜜时光,也未曾见他真心的笑过,那眼里依旧透露着只有我能读懂的忧伤。

    我自己又何曾真心的开怀笑过,这三年,不是不想他,更多时候,都是我不允许自己去想,只要一想起他,我们那逝去的孩子的啼哭声,就不停的在耳边折磨着我。那些恶梦依旧会时不时的来纠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以为自己会在半梦半醒的真实状态中窒息过去,有时候真的宁愿甚至渴望自己真能就这样睡过去。可每次清醒过来后,依旧得面对冷冰冰的现实,没有了萧维翰的陪伴,没有了我们差一点都拥有的孩子。就如现在我的,冲动过后,又要回到现实中了。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出发去公交车站。昨天一冲动,就直接坐上了来西溪湿地的公交车,结果没身份证,又住不了旅店,差点就露宿街头了。经过这一夜,冷静下来,虽然还是很想见他,却已经没有了那份冲动跟勇气。

    只是从今后,我不打算再隐姓埋名了,如果萧维翰有心,或者说,我们还有缘分,那自然是会再相见的。

    不要刻意,不用勉强,如果还能相爱,我依然义无反顾。

    车窗外的风景,在慢慢远去,冬天的人间天堂,也难免有些萧条。

    三年了,除了我生活的那片区域,竟然从未踏足过那些拥有迷人景色的景区,就连经常路过的西子湖畔,都没有驻足欣赏过。我害怕触景伤怕,更怕自己会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想他,一旦让思念肆意蔓延,就会控制不住去找他,就如昨天的我一样。

    转了四趟车,才终于回到了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当时凌带我来了杭州就住在这,他走之后,我根本没能力支付那昂贵的房租,便出租了剩下的两间房子,80平米的3居室,3女人合租,除去水电费,每月也还要交2000的房租。

    我在曾经驻唱的酒吧附近见过她们,她们是花场的演员,年轻,漂亮,是她们最大的资本。一个叫花舞,一个叫小妖,做她们那行的,谁还没几个艺名呢。

    我很喜欢那个叫花舞的女孩子,主要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带过男人回我们公寓,不是因为她不漂亮,恰恰相反,她比我见过的女孩都要漂亮,可是她没有那些漂亮女孩的傲慢,世俗,即使,她的职业并不光彩。在花场做演员的工资一般都很高,更何况是花舞那样的绝色美人。但我知道她并不快乐,一个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哭泣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快乐的呢?我没有问过她为什么总是哭泣,因为我总是早出晚归,而她总是白天睡觉,晚上才出门,有时候,一个月都碰不到几次。但我们都很真诚,至少我很真诚,真诚的剖开自己的伤口,半真半假的讲着分不清真假的故事。

    关于小妖,我了解的并不多,但她应该非常爱那个玩音乐的男朋友,我经常能在凌晨听到她销魂的叫喊声,那千回百转,百折不挠,妩媚妖娆(此处省略一万字)的声音,听得人面红耳赤的,害我总得带着耳机放着歌睡觉,还好,因为疲惫,还是能睡着的。我偶尔会可怜兮兮的抱怨,他们给我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小妖大笑着说我一定会爱上这种感觉的,趁着自己年轻,也趁着对方年轻,就应该好好享受肉体带给人的欢愉,人老珠黄了,想要的时候,都没人肯给咯!我不置可否,花舞却说没有爱情,那不叫做爱,只是发生了性关系而已。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甚至能看见她眼底的悲伤,我想她的故事,一定非常的精彩。

    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点菜,这个点,那两位美人肯定还在呼呼大睡,难得清闲,就做两个小菜一起吃饭吧,很久很久没有下过厨了。

    呦,这个破烂小区,什么时候也有开保时捷跑车的主光临了。我看着楼道边停着的超跑咂舌,有钱显摆还不如多做点善事。

    刚进门,就听到小妖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的叫声,花舞正穿着睡衣在拥挤的客厅吃着泡面,看我回来尴尬的笑了笑。

    “这都中午了,还没结束?”

    花舞接过我手里的菜,拿到厨房摘洗,“睡了一觉,又开始折腾了,你昨晚去哪了?”

    “脑子抽筋,跑去追星了,没见到,就在西溪湿地的黑旅店哭了一夜,眼睛好疼。”揉揉眼睛,真的很疼。

    “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从前也没见你追过星。不上班么?”

    我边脱衣服,边往自己的卧室走,我们总把暖气,开到最足,“失业了,我的大老板要潜规则我,你知道的,我只爱萧维翰,你说的,没有爱情,不叫做爱,只能叫发生性关系。”

    就算我远在卧室,也能感觉到花舞笑的花枝乱颤。我也笑,“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却总当我开玩笑。”

    “那等以后,有机会见到你偶像的时候,一定要大声的告诉他,你想跟他做爱。”

    “嗯嗯,一定一定。”我附和着,在我的小床上翻找衣服。

    “伊,你真的是被我们带坏了,越来越敢说了。”

    我套上萧维翰3年前留下的黑色毛衣,那上面早已没有了他的味道,我却依然贪婪的深吸了几口,仿佛他还在我身边,拥着我一般。

    屋子里的窗帘很厚,透不进一点光亮。在黑暗里,我总是特别想他,忽然又泛起阵阵的忧伤,心痛的我蜷缩起来。

    “花舞,我还是忘不了他。”

    我的卧室离厨房不过3米,花舞走到我卧室门前,倚靠在门边,这样漂亮的脸蛋,这样凹凸有致的身形,真比电影里的明星,更让人惊艳。

    她刚想开口,我就从地上站立起来,打断她的话,“别问我,也别劝我去找他,我说我爱萧维翰,你又不信。”

    “一说正经的,你就嬉皮笑脸,”花舞正了正色,认真的说“唉,我问你,上次,也是下午回来,为什么哭得稀里哗啦”

    我刚想胡扯,就被花舞止住,“你在浴室洗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不放心,偷偷看了,浑身的淤青跟吻痕,说实话,别想蒙混过关。”

    我忽然就哽咽了,虽然从不是保守的人,可对于不再是萧维翰的女人,还是无法一下子释然。

    “那天脑子缺根弦,喝了客人送的酒,结果就,你知道的。”

    “怎么会那么大意,你只是歌手,不是可以不喝的么。”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难得喝一杯就遇上了,也算我倒霉。”

    花舞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她笑起来,真好看。

    “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开点,那天你哭的惊天动地的,把我们两吓死了。”

    我擦掉在眼眶打转的泪珠,哈哈大笑,“我也不亏,被个帅哥救了,虽然他还是睡了我,但是他的女人,给我送了一大把毛爷爷。”

    “砰!”

    我们都被东西砸落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找声音的出处,在那个面对阳台,却背对着我们的小沙发上。

    他,真的是他!虽然只能看见背影,我却一眼便能肯定,一定是他!

    我朝思暮想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他从黑暗中走来,一步一步的...靠近我...

    我又闻到了他的气息,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味,却能让我安心,看着他的眼,棕色的瞳孔,有哀怨,有悲伤,有愤怒。

    我一定又哭了,不然他温暖的手,为什么一直在我的脸上抚摸,擦拭。

    “为什么,你宁愿作践自己,也不愿回到我身边呢?”

    我听不清他的话语,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得,木讷的,盯着他的眼。

    “为什么?”萧维翰的手,慢慢的往下移动,突然一用力,使劲的捏住了我的脖子,变得狰狞无比,几乎把我拎起来,大声的吼道:“为什么!”

    他眼里的痛楚,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脏,我不想的,我从未想过让你这般受伤......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他满是痛苦的眼里滑落下来,即使愤怒,即使悲伤,也还有那么浓烈的爱......

    清晰的窒息感,强烈的传到了大脑,可是,我却越来越不清楚,连挣扎都忘记了。

    我恍惚听到花舞在身边不停的叫喊着,拍打着我的男人,可是,没用,他手上的劲,越来越大,仿佛恨不得立刻把我的脖子折断。

    罢了,能死在萧维翰手上,我此生也算无憾了。这个集结了我整个人生喜怒哀乐的男人,能死在他怀里,也算是老天爷对我最后的眷顾了。

    不!我不能死!我死了,萧维翰怎么可能活下去!

    我猛的睁开双眼,萧维翰因愤怒而狰狞的脸,立刻就印入我的眼中,他看起来那么痛苦!

    我立刻又放弃了求生的念头,既然我们都那么痛苦的活着,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认命的又闭上眼睛,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脑袋,什么都无法思考了,脑袋里全是嗡嗡声,我想我现在一定狼狈极了,因为窒息感让我面目狰狞,可是心里却开心极了,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想象不到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而我,终于,要解脱了!帮助我我解脱的人,还是带走我灵魂的人,而他,一定会带着我的灵魂,去地狱,与我团聚,到时候,我们再也不用分离,还有我们的孩子,终于可以团聚了。

    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可是我的男人,他退缩了。

    脖子上的压力一下子被释放开,被阻断的血液跟气息,一下子全都冲了上来,我不禁瘫软倒地,不受控制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浊的空气。

    当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萧维翰已经跪在我面前,哭的像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一般。

    “我真的好想...就这样掐死你...那样你才会永远...永远的留在我身边...”他扑过来,紧紧拥着我,泪水不停的滴落到我的脸上,灼的我生疼,“可是我又好怕,好怕我去了地狱,而你却能上天堂!那样,我就再也找不回你了...”

    我们都是疯子,从爱上对方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属于自己的一切,彻底的为对方而疯狂!

    可是我忽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拼命的想要逃跑。

    这个想法还没过到脑子里,我的双手已经很忠实的推开萧维翰,跌跌撞撞的向门外跑去,上帝作证,如果这个想法让大脑过虑一下的话,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我根本跑不过他。

    花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门也被带上了。

    被拽回他怀里的那一下,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会惩罚我,用最严厉的方式,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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