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可好些了?”

    未料他突然提及受伤一事,卿缈先是一顿,掌心覆在那受伤的手腕上,抿了抿嘴角,道:“多谢太上尊关心,伤口已无大碍。”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方才太上尊说见过我,难道指的就是昨夜?”

    苏尘止略微颔首。

    卿缈咽了咽口水,道:“是自弟子昏迷之后才……”

    苏尘止默然不语。

    卿缈继续咽了咽口水,道:“难道是那蝴蝶飞落之时……”

    苏尘止默了片刻,抬眼瞧她:“全部。”

    卿缈闻言浑身一震,思绪极其快速地折回昨夜。认真细想,除了把他当成历史文物般参观剖析,又如色狼般对其美貌垂涎三尺,以及厚颜无耻地入侵他闭关时居住的房室以外,应该没有做其他出格之事吧。

    她颤抖地端起手中的茶水,猛地一下灌入口中压压惊。

    苏尘止凝望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不是不喜欢茶水吗?”

    卿缈闻言抬头正巧又撞上苏尘止那澈澈目光,不由一怔,不假思索回答道:“就在刚才脑子灵光一闪,就突然变得十分喜欢了。”话一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苏尘止神情淡淡:“你的喜好真是瞬息万变。”

    她朝他尴尬一笑,她想,要是真有个地洞,现在马上就钻进去。

    未几,苏尘止道:“既然你也喜欢喝茶,就坐下吧。”

    她怔了怔,半响缓缓地走到他对面的位置,略有迟疑,不知该不该坐下去。

    “你先坐下来,再和我说其他的事情。”

    卿缈不能置信地望着苏尘止,原来他早已把自己看穿。

    半月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父亲的失踪,小昭变成了鬼魅,自己换了张脸,一切都来得如此蹊跷,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小尾巴如今又不知去向。其实来到天虞山的第一天,她就在犹豫是否该求苏尘止帮忙。他既是太上尊,只要他肯,定能查出其中缘由。

    可凌云真人说过,天虞山的太上尊苏尘止,镇守龙泉,镇压妖魂,肩上扛的是对天下人的责任,而她所经历的事情,细想下来,应算是她的家事,导致她不知该不该向苏尘止开口。

    卿缈安静地坐下,为了缓解尴尬,瞧见苏尘止茶水见了底,便略微抬起身子跪着给他填茶水。

    “说吧。”

    苏尘止宽大的袖子在空中轻轻一拂,未料那幻蝶蓦然飞出。

    可既然他让自己说,那她只得应了他的要求,这样想来,卿缈亦无所顾忌,将自己近期遭遇悉数告知。

    “你说你之前的长相与现在不一样?”

    苏尘止略微有些讶异。

    卿缈重重地点头道:“嗯。”

    苏尘止掐指微算,未几,起身便要离去。卿缈很是茫然,但也只能跪坐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颀长背影。

    他似想到了什么,驻足在仙玉桃下转身回望。因逆着华光,她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只听到他清凉嗓音:“你还不走?”

    卿缈的目光落在空中飞舞的幻蝶上:“我能向太上尊请教一个问题吗?”

    苏尘止颔首。

    “为何扇面上的蝴蝶会出现在我的手腕上?”

    这件事情着实神奇,她很想知晓其中缘由。

    苏尘止亦望着那幻蝶道:“万物皆有灵性,作画人给这蝴蝶留了些执念。”他顿了顿,目光落到卿缈身上:“如今它愿幻化为灵跟随你,只能说明你们应该缘分不浅。其中缘由,或许只有创造它的人才知道。”

    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还不忘抛下一句话:“记住戌时前离开这里。”

    卿缈欲问其原因,却发现苏尘止早已不见,仿佛刚才与她交谈的只是一抹虚影。

    清风徐来,月影徘徊。卿缈与那幻蝶玩闹得过于投入,竟忘记苏尘止的叮嘱。最后她浑身湿漉漉地回到了净心殿。

    小昭很是惊讶:“小姐,你怎么了。”取来干净的衣物给她还上,还用一条干巾给她擦拭头发。

    或许是因为小昭的声音惊到了邻房的雪芽,她也过来探个究竟。

    “你是不是去过月华峰?”

    “你怎么知道?”

    “除了月华峰,天虞山其他地方从不下雨。而你这般模样,并不像掉入水里。”

    后来卿缈才知道,原来月华峰是天虞山水的源头,每日夜里亥时至卯时,那棵仙玉桃便会自行收集天地甘露,然后流入天虞山中各个泉系,形成天虞山独有的供水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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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有好几日未见到荆芥,卿缈昨夜听闻雪芽提及太上尊、掌门及各位长老今日要在云霄殿正式接见荆芥。

    其实天虞山掌门霍沧之在私下早已与荆芥见过面。后来发现事关重大,掌门也不能直接做主,故而在今日让天虞山所有尊长会聚云霄殿,正式接见荆芥。

    卿缈一大早便将自己整理一番,兴冲冲地跑到雪芽房门前。未几,雪芽开门瞬间惊了惊,神情疑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卿缈咧开嘴笑道:“今日你引我去云霄殿好不好。”

    雪芽一开始是拒绝的,可终究还是拗不过卿缈,她缠起人来甚是烦人,怎么甩也甩不掉。小昭立在一旁直摇头,话说小姐平时真是鲜少烦人,可真要烦其人来还真不是人。

    卿缈跟着雪芽御风而飞,落在云霄殿前的一处空地上。

    雪芽对着卿缈道:“你现在这里候着,我先去问问师傅,看能不能让你也进去,你千万别自己跑进去了,不然我定会被你害死的。”

    卿缈眼眸却一直朝着殿门前张望:“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须臾,雪芽果然出来将她领入了大殿。卿缈略微抬眼将周遭环视一遍,殿上有两个主位,左边坐着的是太上尊苏尘止,他身姿挺拔,端坐如钟,神情俨然地将她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令卿缈着实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她很快将目光转移至右边的主位,一位面色白净,鬓间有须的中年道人,想必就是天虞山掌门霍沧之。而坐在殿内的两侧的是天虞山十九位长老。

    荆芥则立在大殿中央,见到卿缈走了进来,抿嘴朝她一笑,卿缈点头回应。

    霍沧之先开了口:“你就是昆吾山凌云真人的弟子?”

    卿缈拱手一拜,回答道:“弟子正是。”

    霍沧之又道:“你有何事禀报?”

    卿缈想了想,她着实没什么事情可禀报的,该说的在昨夜她就已经告诉苏尘止了。她不由地望向殿上的苏尘止。

    奈何苏尘止却未说什么,倒是荆芥开口替其解围:“回霍掌门,是弟子让她过来的。弟子在路上遇到了困难,多亏卿缈师妹相助,才能顺利将消息带到天虞山。”话刚落地,卿缈与苏尘止同时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她何时相助过他?

    她自己怎么不记得有这档子事?

    但她很快知道荆芥的用意。

    “既然如此,你就暂且留下罢。”

    霍沧之对着卿缈道。

    “是。”

    卿缈后退几步,回到了雪芽身侧。

    未几,苏尘止终开口道:“荆芥,你说吧,天音山现在是什么情况。”

    荆芥从怀里掏出一颗透明琉璃珠,令在场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请太上尊过目。”

    卿缈很是好奇,低声问雪芽:“那是什么?”

    雪芽俨然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半响,才愣愣道:“结陀……”

    卿缈闻言猛然一惊。她只听师父说过结陀,却从未见过,也从来不想见到,因为它的出现极有可能预示着一个门派糟受到了灭顶之灾。

    结陀并非灾难源头,而是灵物,但并非生来就存在,而是大元结界遭受到毁灭之后的产物。所谓大元结界,便是设立在门派外围的巨大结界,通常布界之人需要耗损百年以上修为才能形成。

    如今荆芥手中拿着的,想必是天音派的结陀,那天音山定是凶多吉少。

    苏尘止长袂一拂,荆芥手中的结陀径自漂浮到三尺高空,发出灼灼金光,并浮出半丈宽的虚镜。

    结陀记录了结界毁灭前的几个时辰。

    虚境显示当日在进行一场道法大会,参加道会的修道人众多,除了天音山两位尊者天音圣君和天启圣君,昆山门派掌门元执、太行门派掌门风敬天、铃山门派掌门莫秋阳以及其他几位卿缈不太认识的掌门道长都出现在道法大会之中。卿缈望着那结陀虚镜,不知为何略感熟悉,或许只是因为天音山一些陈设与昆吾山略微相似。

    道高长者正襟危坐在道场高台之上,各派弟子则围绕高台盘坐道场之中。道法大会进行到一半,空中蓦然下起了冰雪,更奇怪的是,那雪竟然能穿过天音山的结界落入道场,引得现场一片哗然。

    “肃静。”天音圣君虽未启口,但清远嗓音已响彻全场,由此看来他道法的确是高深莫测。众弟子纷纷将目光投到高台之上。

    天音圣君翘首观望半响,蓦然低叹:“大劫将至……”

    眼看真相就要出现,可就在此时那结陀虚境陡然停止,应该是那太元结界彻底破灭。云霄殿内万赖俱寂,每个人都锁着眉,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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