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微皱眉,道:“本宫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还有这罂粟,可有解药?”

    “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承徽呵呵一笑,反问道:“那殿下您猜妾身为什么样这么做?”

    她站起身来,白底红花的裙子衬得她眉目秀净如花,她突然问:“殿下,您还记得吗?您说妾身穿这条裙子很好看的。”

    太子表情没有任何波澜,赵承徽苦笑:“您怕是已经忘了吧。”

    她神色有些出神,又突然问:“殿下,您还记得妾身叫什么吗?”

    太子没有觉得不耐,却并不打算听下去,赵承徽不等他开口自个儿又道:“你大概,也是忘了吧。”

    她转了个身,道:“问我为什么要害太子妃,为什么……因为我恨她啊,我恨她,我恨她啊!”

    她站在阳光里,神色没了以往的温和卑微,双眼带着令人心惊的恨意,声音凄厉嘶哑,如今的她像是一团燃烧的烈火,燃烧自己,甚至燃烧其他人,直至飞灰。

    “您大概是忘了,我也曾经有过孩子的,您的孩子,您和我的孩子。他在我的肚子里,都已经会动了,早上晚上他都会踢我,和我打招呼。”

    “……您知道,我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吗?我有多么的期待他,我给他做了小衣裳,小鞋子,我满心期待的等着他的降生。可是,可是这一切都被太子妃毁了!”

    她眼里似是有泪光闪烁,可是却一直没有流出来。她的眼泪,早就在失去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流光了。

    “就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她也不让其他人有孩子。您知道吗?那个孩子是个男孩,他已经八个月了,生下来还哭了两声。可是,可是就是因为太子妃,就是因为她,一切都毁了,是她杀了我的孩子!”

    “我恨她,我也要让她付出代价。她不是想要孩子吗?我偏偏就不让她生下来,她不是喜欢太子妃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吗?那我就让她疯魔,让她成为一个笑话。”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是等她看见太子平静甚至毫无动容的脸,突然就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您是不在意的,除了那位宁良媛,您谁都不在意,您怕是已经忘了,曾经有那么一个孩子吧。”

    这世界上,唯一还惦念着他,只有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了。

    “咳咳咳!”

    她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以手掩唇,她咳得撕心裂肺的,身体弯曲蜷缩。

    “啪嗒!”

    一滴鲜血从她指缝间流出,落在地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太子猛的从位置上站起来,疾步走过来,赵承徽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身体。

    “殿下,殿下……”

    她在叫,身体无力的滑倒,太子蹲下身子,看着她。

    她的嘴里不断的涌出鲜血,粘的她的脸上,太子的衣裳上都是血。

    太子皱眉让许久去找太医来,赵承徽无力的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我来的时候,就服了毒,这毒无药可救!”

    她笑了笑,笑容没有一丝阴霾,带着解脱,她喃喃的道:“我好恨啊,恨太子妃,恨这个世道的不公,也恨……恨您!”

    突然她又紧紧的攥住太子的衣襟,勉强抬起身子,艰难的道:“殿下,记住,我叫芳菲,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的芳菲!”

    是花草芳香而又艳丽的意思!这是,您给我取的名字。

    带着一丝怅然,赵承徽身子软软的跌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

    太子让人给赵承徽收了尸,赵承徽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八岁就被卖进了宫,然后辗转到太子身边伺候,而后被开了脸伺候太子。后来因为怀了孩子,提了承徽。也是因为她当初在太子身边伺候过,东宫的丫头太监,她竟是多有来往——这样的人脉,让她在东宫生活得如鱼得水。

    对于赵承徽,太子心有歉意,太子妃的举动,他也不是完全不知晓的。只是,因为太子妃当初因为他而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太子才睁只眼闭只眼,容忍她的狭隘。

    “我当初,就不该放纵太子妃,让她失了本性!”

    珍珠握住他的手,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赵承徽这事,谁都不想它发生的。”

    太子苦笑,突然道:“你说,我如果将东宫其他女人都打发了如何?”

    珍珠一惊,就听太子道:“便是因为女人太多了,她们才会争来争去,可是只有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又有谁来和你争?”

    “珍珠,你觉得怎么样?”

    珍珠从来没有奢想过有这么一天,只觉得大脑里一阵晕眩,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我自然是欢喜这样的。”没回过神,她的身体已经自动作答了。

    回过神,她勉强压住上翘的嘴角,道:“不过,我就怕皇后娘娘还有陛下那儿不会同意,朝上的文武百官,怕也会有所置喙。”

    太子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欢喜就好,这不过是我的私事,他们硬要干涉我,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

    万历帝病了好些日子,一切事宜全权交给了太子处理,此等堪称放权的举动,让朝里朝外都有所猜测。

    太子每日都会到万历帝的床边敬孝,为他端药捏腿。

    比起以前,这场大病万历帝像是老了十岁,鬓角全白了。

    “太子,当初将你圈禁在青山别苑,你可曾恨过朕?”

    看着太子忙前忙后的,万历帝突然问。

    太子接过给万历帝熬好的药,神色不起波澜,拿着勺根翻搅了药汁,问:“父皇何曾圈禁过儿臣?儿臣从未接到这样的旨意。”

    万历帝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没错,朕从未下过这样的旨意。”

    他只是没召回太子而已。

    万历帝叹道:“你比朕想象的要出色得多。”

    这两个月,太子掌政,里里外外都是一致好评,这让万历帝有时候有些不甘,又有些不舒服。

    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太子这么年轻。却能将一切事宜处理的有条不紊的,没出任何乱子。这让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太子认真的道:“父皇,无论您对儿臣做了什么,儿臣都是您的儿子。而且,您还一心为我。

    除了大皇子与四皇子与他年龄相当,其他的皇子年纪都还小,根本没有争权的资本。而纵观前朝,没有哪个朝代的皇子之间年纪差距这么大的。

    万历帝,比太子所想的为他考虑的还要更多。

    当晚,万历帝便召见了朝上三位肱骨大臣,第二日,便宣布了退位的旨意。

    这道旨意一出,全国哗然,万历帝还不到垂暮之年,竟然就退位了?不过这可是他亲自写下的圣旨,绝对没有其他水分,大家震惊之后,便慢慢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而在二月之后,太子登基,改国号为弘治,称弘治帝万历帝称太上皇,皇后称太上皇后。而东宫之人一一升上分位,东宫原宁良媛移居椒兰宫,封皇后,其膝下一子一女,封太子与宜乐公主。

    而在同年八月,原太子如今的弘治帝不顾朝臣阻拦,解散后宫,后宫之中,唯留一位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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