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素琴面上更加不好看,冷冷回道:“淑妃还是顾好自己才是,毕竟你就是想夺宠也不能了。”

    傅锦画扯了扯傅素琴的衣袖,低声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就不要牵扯进来了。”

    傅素琴却动了气,在她耳边低语道:“咱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出了事,我便能撇得清吗?四妹,你怎么如此糊涂了?私自往外送信,这是宫规大忌。”

    傅锦画轻叹一声,傅素琴到底是挂念自己会受罚,还是在担心会受到牵累?

    没过片刻,则喜扶着慕容珊从内室走了出来,众人起身向她行过礼,慕容珊轻咳了几声,说道:“都起来坐下叙话吧。”

    众人纷纷起身落座,唯独傅锦画仍旧跪在一旁,傅素琴见状,咬了咬牙,又在傅锦画身侧跪了下来,傅锦画暗道不好,斜睨了傅素琴一眼,可气那傅素琴却怒瞪了她一眼。

    傅锦画暗叹,这朝堂最忌结党营私,这后宫亦是如此。

    傅锦画深知,如若想要保全两人长荣,只有冷漠相对,才能让慕容珊起戒备之心,傅锦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清的声音低语道:“一会儿不准你为我求情。”

    傅素琴却突然伏在地上哭道:“皇后娘娘,臣妾妹妹触犯宫规、罪该万死,请皇后娘娘重重惩罚她。臣妾一切都不知情,还请皇后娘娘不要降罪。”

    众人皆是一怔,淑妃鄙夷地看着傅素琴,说道:“原以为你们姐妹情深,原来也不过就是贪恋富贵之辈,为了自己,竟连妹妹的性命都不顾惜了。”

    傅锦画未曾抬头,可是她能感觉到慕容珊犀利的目光一直牢牢地盯在自己身上,傅锦画微垂着头,一直未曾出声。

    慕容珊捏着手里的香囊,打量了下上面的针脚,赞了一声,“倒是一手好女工。”

    慕容珊将香囊递给则喜,则喜接过来后,从香囊里抽出一封蜡封的信,在慕容珊的示意下拆开来,只不过看了两眼,满脸诧异地又递给了慕容珊。

    慕容珊接过来后,匆匆看了几眼,马上说道:“则喜,快将画妃扶起来,赐座。”

    众人大惊,连跪在一旁的傅素琴也有些诧异,赵美人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这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慕容珊眼含暖意,朝傅锦画温和地笑着,说道:“是哀家错怪了你,让你受委屈了,你对哀家的这片心意,哀家定会记在心里。”

    “娘娘言重了。”傅锦画不卑不亢,面色如水地说道。

    慕容珊让则喜将那封信递给众嫔妃,让她们传阅看了看,众人诧异之余却都是暗恨在心,这画妃果然不简单。

    却原来,傅锦画写的书信只字未提问雁之事,而是说慕容珊身子微恙,与傅则棋症状相似,既然傅则棋在济阳王遍寻名医后有所好转,那么就托济阳王带妙手神医进宫帮慕容珊医治。

    这样的书信,实在说不上是有违宫规,慕容珊只觉得心里欢喜,众人互视一眼,均是恨得牙痒,怪自己怎么没有想到托自家父兄去做这样的事。

    “则喜,将我那串佛珠拿出来,赏给画妃。”

    待则喜捧着那串玉佛珠走出来,众人又倒抽一口凉气,那串玉佛珠还是先皇在钟银煌与慕容珊大婚时,赐给慕容珊的,平日里慕容珊也极少拿出来,只不过得闲时会时常把玩观摩。

    如今,她竟将这串佛珠拿出来赏给了傅锦画,可见她对傅锦画的看重。

    傅素琴跪在那里,十分尴尬,傅锦画亲自扶她起来,傅素琴心里怨恨,忍不住便暗地里捏了傅锦画一把,傅锦画蹙了蹙眉,揉了揉生疼的手腕,没有吭声。

    “皇后娘娘,这封信要不还是照旧给济阳王送过去吧,如果臣妾二姐果然见好,就叫济阳王带着名医进来,给皇后娘娘诊治,也不枉臣妾的这片心意。”

    那封信被贞妃拿在心里,只见贞妃眉间紧蹙,有些讶异地看了傅锦画一眼,傅锦画绞着帕子不做声,慕容珊看在眼里,问道:“贞妃,那封信可有什么不妥?”

    贞妃似是回过神来,将那封信呈给慕容珊,笑道:“哪里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是看画妃字写得漂亮,以后姐姐要再想让妹妹抄写真经,妹妹可不敢应了,有画妃在此,妹妹的那手字哪里就能见人?”

    慕容珊笑道:“就是你想偷懒也不能扯到画妃的头上,以后她也写,你也写,一个都跑不了。”

    众人应景地笑着,气氛貌似一下子融洽起来,傅锦画与傅素琴相视一眼,后者虽也在笑着,眼底却仍旧存着怒气。

    慕容珊最终还是同意将那封信照旧给济阳王送了过去,并且是派凤鸾宫的太监正大光明地送了过去,还对傅锦画说道:“以后这种事,只管禀了哀家,让人把信给你送出去,不必藏着掖着,又不是见不得人。”

    傅锦画恭敬地点头称是,谢过了慕容珊,众人见慕容珊乏了,也渐渐散了去。

    回去的路上,傅锦画去追傅素琴,谁知傅素琴却不肯理会她,说道:“亏我担惊受怕、装傻卖乖一场,你却出尽了风头。”

    傅锦画只是笑,说道:“还好你聪明,不是为我求情,否则你以为皇后娘娘会轻易饶过我?”

    “知道便好。”傅素琴没好气地说道,“不过,你也委实不必这么急切地向她献殷勤,她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连太医院的人都医治不好她,你指望济阳王能有什么法子?”

    傅锦画慌忙去掩傅素琴的嘴,埋怨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这种话你也敢说出口?”

    傅素琴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连皇上都在我的枕头边上暗示过,皇后之位还要趁早斟酌才是。他如果料不到皇后会死,怎么会急着要再选一个皇后?”

    “话虽如此说,可是我们却不能在外扬言,如果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也是会龙颜大怒的。”

    傅素琴得意地笑,说道:“即便皇上知道了又如何,杀了我?皇上不会舍得。”

    见她走远,傅锦画暗自叹气,傅素琴自大骄妄的脾性早晚会害了她。

    回到墨画堂,芸娘见傅锦画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急道:“芸娘再也做不得那样的差使了,差点儿害了主子,芸娘可后悔死了。”

    “你不必挂怀,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芸娘却还是疑惑,问道:“可是主子不是要济阳王帮忙将问雁救回来吗?为什么又扯到给皇后请名医医治的事情上了?”

    傅锦画淡淡笑着,将慕容珊赏赐的玉佛珠递给芸娘,让她好生保管着,说道:“这一招投石问路,虽然剑出偏锋,不过也值得了。”

    芸娘似是有些明白过来,见傅锦画脸上浮起的那抹自信与淡定,有些失神。

    济阳王府,黯黑。

    书房内,灯光昏暗,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在地上显出淡淡的光晕,一人来回踱步将光晕踏破。

    济阳王捏着手里的信,反复地看,上面隽秀的字潇洒俊逸,确实出自她的手笔,只不过总觉得这封书信没有料想的那么简单,喃喃说道:“仅仅只是让本王带名医进宫?她初进宫,做事应不会如此急切。”

    “昨**让奴婢去傅家找问雁,可是问雁已经不在府中,会不会……”青殊说着话,突然鼻尖耸动了一下,说道,“这封信上有股味道……”

    青殊生有异禀,可以闻见很细微的味道,济阳王将书信递给青殊,见青殊将书信放在鼻下努力嗅了嗅,说道:“除了御制的墨香,还有一股异香,这信上定是涂抹了别的东西。”

    济阳王忙命青殊端过一盆清水来,将书信平整地放在水里,信上突然出现了一串细小的字迹,转眼即逝,可是济阳王和青殊却看了个清楚,“问雁在青楼,盼你将她救出送进宫。”

    济阳王将那封书信从水里捞出来,只见信纸已被水浸湿成一团稀烂,神情有些懊恼,青殊见状,叹道:“她怕人抓住把柄,所以抹了特殊的药油,让字迹只是一闪即逝,即便别人瞧见了,也是无法对证。”

    “她一向聪慧。”济阳王话里竟有些得意,仿佛他是应该引以为傲的。

    “问雁的事……”

    “马上着人去办,一刻也不要耽搁,明天正午时,本王要看到问雁。”济阳王脸色凝重,她要他办的事,他自当尽全力去办。

    “是。”青殊应道。

    “你下去吧,本王还想在这里坐一坐。”济阳王背对着青殊,手里握着烈酒,大口饮着,丝毫尝不出辛辣。

    墨画堂中。

    傅锦画已经将墨画堂内的大小事务,交给芳姑姑、芸娘打理,一来芳姑姑是宫里的老人,经验丰富,二来也是想让芸娘跟在芳姑姑身边磨砺一下,至于红玉、绿珠惯常跟在傅锦画身边,服侍梳洗、茶水。

    当夜,红玉服侍傅锦画睡下,便与绿珠在外间歇下值夜。

    寝室内,只在窗角处燃起一盏幽暗的灯,凭着窗棂缝隙间吹进来的夜风,那抹微弱的烛光舞动出摇曳的风姿,傅锦画难以入睡,卧在床榻上望着那灯烛,思绪却落在遥远的地方。

    她想起济阳王,想起虞晋声,想起耶律楚际,甚至想起了因为自己而死的青碧和玉珍,那么美好而绚烂的生命就那样消失了,甚至还未感受到生命的律动与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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