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楼时,不见林素心,许亦晨对苏伯说:“我走了,记得照顾好夫人。”

    苏伯看了眼门口,张了张嘴,最终朝他点点头,“是,先生。”

    他走出门,没想到,林素心竟背对着他站在门前。仿佛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午后的阳光淡淡的洒在她的脸上,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人人都说许家的男人薄情,可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变得截然不同了呢?”

    他僵立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他语气淡淡的问她:“那您后悔生下我吗?”

    这时,林素心突然回过神来,目光里透着一缕惊讶,“当然不,就算你和那个男人眉眼相像,就算你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放弃一切,但是,你终究是我的儿子。”

    一时间,他的眸光里仿佛有流星划过,一闪即逝间,便归于平静。

    “那我走了。”他故作镇定的说着,心却像被人揪起来一样,撕心裂肺的疼。

    因为从小到大,林素心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总是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一种她一定后悔生下他的错觉。

    见她迟迟不动,他一边按了车钥匙,一边回过头对她说:“快回家吧,小心中暑!”

    这时,林素心却冲到他的车前,不由分说就将一堆报纸丢给他。他接过一看,遂皱起眉头,在这些国际联合周报上,一条寻人启事坠入他的眼帘

    。

    趁他发愣间,林素心朝他大吼道:“你看看这些报纸,每天都有寻找沈良烨的信息附在上面,署名是夏凉寂!是夏凉寂啊!一直到现在你都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没忘了沈良烨,你对她而言无非就是个备胎!这样的女人怎么就值得你放弃一切啊?许二,你还要犯蠢到什么时候啊?”

    与林素心的歇斯底里相比,此刻的许亦晨却异常冷静,僵持片刻,他问她:“深爱一个人,除了不停地犯蠢,还能有什么办法?”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上车。那一刻,林素心像发疯了一样冲到他的车前,她的眼里尽是颓废与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她说:“许二,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从你踏出许家这一刻起,你就会成为全海城人的笑柄!”

    直接忽略她的话,他驱车离开,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一脸颓然地坐在地上的林素心,他的心微微一紧,但是车却被他越开越快。

    **

    夏凉寂带着阿离蜗居在爷爷的诊所里,已经有些时日了。

    刚下过一场秋雨,晚风有了些许凛冽的凉意,吃过晚饭后,她早早的将门窗关好,好不容易将阿离哄入梦乡后,她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她以为是堂哥回来了,正准备洗漱时,却听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爷爷,您好。”

    那一刻,她屏住呼吸站在门前,扶着门把手的右手僵立在那里,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请问你是…”门外,夏凉寂的爷爷明显愣住了,话语中甚至带着些许茫然。

    “您叫我许二就好,我这次来是特地接凉寂回海城的。”他的声音依旧如月光般清冷,却透着客气与疏离,说完,他将手中那大包小包的礼盒放到门前。

    下一秒,夏凉寂的爷爷扶了扶老花镜,将他请进屋内,看座,倒茶,完毕后,他仔仔细细打量这个浑身透着风尘仆仆气息的年轻人,只见他一身做工考究的笔挺西装,五官英俊而冰冷,眉目透着与生俱来的倨傲,但是看着他的目光却是礼貌而优雅的,单从外表看,他对这个年轻人竟莫名有了一丁点好感。

    但是,出于老一辈人的传统与刻板,他神情肃穆地直起腰,正色道:“许先生,其实,我早就听凉寂提起过你。”

    他眸光一亮,像个小孩子一样,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与夏凉寂的爷爷对视后,他连忙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状。

    “早在凉寂被送进医院抢救那一年,我和她奶奶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后,就连夜赶到国外去看她。那时,她几乎每天都处在昏迷不醒之中,而每当她醒来时,我们总能听到她叫着你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们凉寂的救命恩人。”

    听他提到“救命恩人”这四个字,许亦晨的眸光变得黯淡,终于,他缓缓开口说:“爷爷,这都是我应该为她做的,谁叫我这么爱她。”

    注意到许亦晨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夏凉寂的爷爷便猜到,此刻他一定想快点见到凉寂,但他的孙女他自然十分了解,以凉寂的倔脾气,不试着激一激她,恐怕很难令她改变主意。

    于是,他叫来夏凉寂的奶奶,朝她使了个眼色,嘱咐她说:“这么晚了,许先生一定还没吃晚饭,你去准备点下酒菜,今晚我要陪他喝两杯。”

    夏凉寂全程躲在里屋听着,却始终不敢推开门去,急得团团转时,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拿起手机,决定给她爷爷发一条短讯息。

    因为爷爷只懂得接打电话,不会发短讯息,于是,她只言简意赅地发给他一句话:“爷爷,请您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

    这时,屋外突然静悄悄的,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便在心底祈求爷爷能及时看到那条至关重要的消息。

    有凉风透过门缝刮进来,最终,她禁不住这络绎不绝的凉意,索性躺回床上,盖上一层厚厚的被子。

    其实,离开那天,她想过躲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等上三年,五年,等到他已经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时,她再回来。

    但是,当她抱着阿离走进机场大厅时,她却开始犹豫了,好像心底还有一丝希冀与渴望,渴望再次见到他,于是,她果断退了票,将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转而带着阿离坐上了回清风镇的大巴。

    那时,她还在自欺欺人,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许二一定不会去清风镇找她的,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不出三天时间,他竟直接杀到了她的爷爷奶奶家。

    很快,许亦晨开始和爷爷把酒言欢,因为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她索性裹紧了被子,靠在墙边竖起耳朵偷听。

    爷爷说:“凉寂小时候很淘气,经常到处和人打架,寻衅滋事,就连镇上那些小混混们都惧她三分。”

    爷爷又说:“小时候她爸爸爱喝酒,基本上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他爸爸还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为此,凉寂和她妈妈没少遭他的毒手。”

    说到这里,夏凉寂的爷爷眼圈泛着红光,许亦晨看在眼里,心却陡然一酸。

    其实,有关她的不幸,早在他十岁那年遇到她,当她蹲坐在狭窄的巷子口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时,他就该想到了。

    半杯烈酒下肚,他的胃火烧火燎的难受,而他却一脸淡定的支撑着,“爷爷,您尽管放心,将来我娶了凉寂,一定会为她遮风挡雨,我会保护她疼爱她,让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老爷子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白酒,辛辣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那一抹苍白的发丝在灯光下闪着颓废的光泽,垂垂老矣时,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煞费苦心去成全她的幸福。

    于是,他忍住来自肠胃的痛楚,对着许亦晨举起酒杯,音调又调高了些:“来,许先生,我们今晚喝到一醉方休!”

    那一刻,许亦晨感到头晕目眩的,向来以酒量好著称的他,却喝不到两杯就感到力不从心了,但他依旧强撑着,闭着眼一饮而尽后,他又一把夺过老爷子的酒杯,话语中带着些许凌乱,“爷爷,您不能再喝了,剩下的,我代您喝了!”

    老爷子一脸的不服输,好像在赌气一样,他红着脸,扯着脖子冲许亦晨大声吼道:“那怎么行?许先生,你是我们家的客人,又是我们凉寂的救命恩人,我敬你这么点酒算什么?”

    说完,他将酒瓶摔得震天响,“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那一刻,夏凉寂终于绷不住了,她甩开厚厚的毛绒被,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喝得醉醺醺的许亦晨,对着他那张清俊而又温柔的脸,她没控制住,眼角泪痕纵横。

    见她面色慌乱的冲出来,老爷子终于松了口气,“凉寂啊,你看许先生好像喝醉了,你快把他扶到房间里早点歇息吧,有什么话,明天醒来以后再说。”

    此时,许亦晨好像真的醉了,他双目朦胧的看着她,望着她的眼眸里尽是贪恋。

    顾不上和他说话,她搀扶着他走进隔壁的房间里,关上门时,她却被他重重地按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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