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亦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作为一个女人,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执念太深,从而迷失了自己。

    凌楹就是如此。

    她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追求的是什么,早已经忘了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甚至,早已经忘了……她自己是谁。

    这样的一个女人,无疑是可悲的。同时,她又是可笑的。但归根结底,她是可恨的。因为她的执念让她早已分不清是非对错,她活在自己营造出来的世界里,却给他人带来了莫大的伤害。

    意外的,凌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怔怔失神了,眼神迷茫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双目毫无焦点地望着前方。良久后,她自言自语地喃喃,“是啊,可悲,我真可悲。从我懂事以来,我的人生都没有脱离过这两个字,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个活脱脱的悲剧。”

    *

    走到奶奶的病房前,凉至的手心已经出了一把汗。微微低眸看着自己泛着晶莹的掌心,她又重新合上了拳头,将手伸入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是的,她乔装成了一个医生,就是为了避免被路人认出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妇科那边事先打好了招呼,有人把着关,除了几名资深的妇科医生外基本没有人能够进入该科室。为此,凉至还数落夜廷深了一顿,因为觉得他单单为了自己而让其他人都不方便了。

    夜廷深自然是由着她数落了,一个劲儿的宽慰她,说特殊情况,仅此一次,给大家带来的不方便他都会处理好的,凉至这才放下了心。

    “奶奶这会儿会不会在休息啊?”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凉至却又退缩了,扭头问了夜廷深这么一句。

    夜廷深哭笑不得,抬腕给她看了下手表,“已经快要大中午了。奶奶虽说身体不大好,但也没那么虚弱,不至于睡到这个时候。”

    凉至便敛了眸子,浅蓝色口罩下的嘴唇微微抿着,她有些不自然地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自嘲似的说:“我怎么跟口罩结上缘了?”

    夜廷深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替她把口罩整好,“那么夜太太,请问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深吸了一口气,凉至终于点了点头。

    *

    如夜廷深所言,夜奶奶这会儿是醒着的,白花花的小卷发贴着饱满的额头,煞是可爱。她今日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因为,这会儿她正跟值班的小护士闹着脾气。

    夜寂一脸无奈地站在旁边看着,上前解围也不是,干坐着也不是,正苦恼的时候,夜廷深推门进来了,身后还带着一名“医生”。夜寂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冲着夜廷深使眼色,眸光扫过他身后只露了半边脸的凉至时凝了一下,微微觑起了眉头。凉至被迫与夜寂对视着,半晌后,只轻轻点了下头。

    眉头便舒展了些,夜寂又看了夜廷深一眼,神情有些复杂,最终只轻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好过问也无权干预,但事实上,他心里跟装了块明镜儿似的。

    “夜老三,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来看我这老不死的啊?”夜奶奶一看到夜廷深,气儿立马就不打一处来了,板着脸冲着夜廷深就是一顿数落,连带着把夜寂和夜南歌都骂了一顿,说他们没良心,把她这把老骨头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不管不问,躺枪的夜寂耸了耸肩,递了一个眼色给夜廷深,自己默默地退到一边儿去了。

    而此时,另一个病房里正给律凌天削苹果的夜南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刚削好的苹果便咕隆咕隆滚地上去了。律凌天见馋了他好久的苹果没了,一脸哀怨的看着夜南歌,扭过头,闭目养神去了。

    “奶奶,我们哪里对您不管不问了?我和爸,还有南歌这不是轮着来照顾您的吗?”对于夜奶奶的数落,夜廷深哪里敢还嘴?只能赔着笑安抚老人家的情绪了。

    岂料,夜奶奶冷哼了一声,提高了声调,“轮着照顾?你们这是轮班监视着吧?跟关犯人似的把我关这房间里,一点儿光也不让我见到。轮着照顾,说得好听!你们轮着来的也不见有人推着我出去转悠转悠,夜南歌那死丫头每天也就来踩个点!天天瞅着她推着律家那二小子出去呢!也不见她这么优待我。”数落完不在场的夜南歌,夜奶奶立马把矛头对准夜廷深了,只差蹦到他跟前指着鼻子骂了,“还有你,你别偷着笑,你比你妹妹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月两个月影子都没见着,你跑哪里去了你?也不给家里说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弃我这老骨头落跑了哩!现在知道回来了?回来了才知道来看看我?你们啊你们,你们就是巴不得我这老东西赶紧死喽!”

    夜奶奶盘腿坐在病床上,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自己的儿孙们是有多么不孝敬她这个老人家,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膝盖,哎哟哎哟的喊着,眼泪都快挤出来了。旁边站成一排的护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老人家,又看了看夜廷深身后穿着白大褂的凉至。

    从头至尾,凉至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道奶奶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现在手心里边都是汗,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却紧张得嗓子有些发干。

    夜廷深也是服了夜奶奶了,现在,他可算知道南歌那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细胞是从哪儿来的了。隔代遗传嘛!没遗传到父亲身上,倒是跳到南歌身上来了。

    “好好好,奶奶您最大,您数落得是,您说什么都对。”夜廷深搂着奶奶瘦小的肩膀,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哼,那我要出院,你给不给出?”一听见夜廷深松口了,夜奶奶立马提要求了。

    “这……”

    夜奶奶见他迟疑,急了,双腿一蹬差点儿没把夜廷深一屁股蹬地上,捶胸顿足的,“哎哟我都要发霉了你知不知道?闷死了闷死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闷死我算了!哎哟!”

    “……”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凉至突然开了口,试探性地问:“要不,我推您出去走走吧。”因着几次生病的原因,凉至的声音变化挺大。虽然现在身体差不多恢复过来了,但声音和之前还是不大一样,所以夜奶奶并没有第一时间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她孙媳妇儿的。

    “真的?”一听这话,夜奶奶立马两眼都冒光了。

    “不行!”夜寂沉声阻止,“妈,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您现在需要静养,不宜……”

    “医生说的医生说的,什么事儿都是医生说的,医生的话比你妈的话还有分量啦?”夜奶奶气鼓鼓的,指着凉至说:“看到没?这也是个医生,医生说要推我出去,我就可以出去!”

    夜寂一脸的无奈。

    倒是夜廷深说了句解围的话,“这样吧奶奶,我推您出去走走,让医生和护士在一旁看着怎么样?这样爸也放心,您也高兴。”

    岂料夜奶奶还是不高兴,虎着脸不说话。

    “让医生和护士陪着也好。”夜寂也终于退步了。

    最终,夜奶奶点了点头妥协了,但却只让凉至带了一个小护士推了她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在赌气,她死活不肯让夜廷深和夜寂一同前去,父子俩一脸无奈。

    *

    凉至推着奶奶在医院后边的小道上散着步,不知何时,额头和手心都已经冒了汗,背脊也有些潮湿了。这个季节的上海还没有特别热,阳光正好,只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迎来雨季了。

    接过护士递来的蒲扇,夜奶奶轻轻给自己扇着风,不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把风向对准了凉至。凉至感觉到了,心口一滞,好几次差点儿脱口而出自己的事情,却又生生地压了回去。

    奶奶本就是慈善之人,如此待她,又哪里是因为认出了她?怕是如今她向奶奶说明了身份,还会引起老人家的反感。老人家身体不好,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刺激到她了。

    轻轻敛了下眸子,凉至紧了紧放在轮椅背上的双手。

    “累了吧?去那边歇会儿吧!”夜奶奶拿蒲扇指了个方向。

    凉至照做了。

    将老人家推到树荫下后,她又把她扶坐到了长凳上,接过奶奶手里的蒲扇轻轻给她扇着风,生怕把老人家热着。

    夜奶奶歪着头,微微凹陷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瞅着凉至。凉至暗暗给自己捏了把汗,不动声色地继续着。

    “丫头,你也热了吧?快把口罩摘了,待会儿该捂出痱子咯!”说着,夜奶奶便伸手准备去摘凉至脸上的口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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