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风因为缺少阳光而变的微寒,夜空中的星颤颤巍巍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以前没觉得你是个会心软的人。”钟衍坐在玉色大理石餐桌边,十分考究地将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明亮的暖色灯光在水晶灯罩的散射下使餐厅变得愈发明朗。

    与其说这里是吃饭的餐厅,不如称之为临时会议室。一叠叠纸质文件分门别类地堆成堆,放在餐桌的角落,一些零散的文案尚未整理,只是毫无秩序地散落在餐桌上。

    “我心软?我杀的人比你吃的饭还多,你觉得我会心软放过几个条子?”久木保次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酒柜的台子上,身上的黑色t恤旧得有些褪色,挺阔的脸庞有些发白,眼睛因为不太适应如此明亮的灯光而微微眯了起来,即使这样,也能从中看到将杀气埋藏在冰冷之下的目光。

    钟衍柔和而仔细地分割着盘中的牛排,嘴角微微上扬,“那么......我要拜托你去杀一个人。”

    “那个卧底,你还记得吧?”钟衍将刀叉轻轻摆在盘子两边,抬手伸出两只手指。

    “两千万?什么人你出这么高的价......”久木保次垂眼看着钟衍,在久木保次的印象里,那个所谓卧底,的的确确算是一个聪明人,但是能让钟衍出两千万买人头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钟衍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两亿。”

    卢羽森像是带着一阵风,激动地用力推开缉毒公署行动处处长的办公室玻璃门,“madam!”

    刘希云,缉毒公署行动处处长,警务处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性行动处长,卫欣同期生,卧底三年,协助csb侦破特大跨国贩毒案件四起,回归时特例越级提拔至警务处助理处长。

    此时刘希云正准备将勺子里的米饭放到嘴里,在卢羽森来之前还有另外两个人破门而入,一个是卫欣,一进门就骂骂咧咧倒了半个小时苦水,另一个是副处长黎建峰,只是吃完午饭没事干,来找刘希云唠嗑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希云办公桌上逐渐失去温度的盒饭。

    刘希云在心里默默骂了半条街,扔下勺子,“我的午饭都凉得跟死尸一样了,能不能让我先进行一下维持生命的必需环节?”

    卢羽森的行动丝毫不受刘希云痛苦哀嚎的影响,冲到刘希云办公桌前,冲桌子上那盒汇集湘菜,粤菜,川菜等各路菜系的饭盒下了毒手。

    “别吃了,出大事了!”卢羽森俯身冲着刘希云大喊。

    刘希云眼睁睁看着死尸一样冰冷而对连续十多个小时没有吃饭的她来说却仍旧是世间极致美味的盒饭被卢羽森一把端走,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卢羽森将盒饭放得离刘希云远远的,然后整个人像是沸腾了,莫名地情绪激动,一边说一边拍着桌子,“我抓到曾恒彰了,人、脏、具、获!”

    刘希云听到曾恒彰三个字的时候怔了怔,继而坏笑着摇头,对卢羽森的陈辞表示不屑,深刻怀疑这件大事的真实性,“哼,大事?这也叫大事?你能抓到曾恒彰我就能抓到钟衍了!八成你又被人家耍了吧!”

    “老大,他人现在就坐在隔壁审讯室,要不您老去验证一下?”卢羽森骄傲地竖起大拇指指了指隔壁审讯室。

    刘希云看着卢羽森一脸得意,呆滞了半秒后,连饭都不要了直接冲向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半掩着,男人将外套和帽子脱下来随意堆放在一边,淡然地吹着不知名的曲子,看到推开门闯进来的刘希云,曲子变成了一个声音上扬的口哨。男人十分自然地冲刘希云笑笑,看上去和熟络地打着招呼,“刘助处好!”

    “羽森你先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刘希云对门外的卢羽森说着,轻轻锁上审讯室的门。

    在确认卢羽森离开后,刘希云从饮水机里取出纸杯接满一杯温水,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将纸杯推到男人面前,“彰哥,喝口水。”

    曾恒彰向前倾了倾身子,无视了放在手边的水杯,看向刘希云身后的门和房间右上角设置的监控摄像头,“没人了吧?”

    刘希云将水杯推回自己面前,用指甲轻轻敲着杯壁,饶有兴趣地观察水因震荡而跃起的水珠,“没人,我在,他们不会录音的。

    “青爷让我来带个信。”曾恒彰放下心来,活动了一下手指,骨节中发出气泡爆裂的声音。

    “说。”刘希云微微沉着头。

    “最近钟衍会有大动作,青爷下了死命令,一定趁这个机会根除钟家隐患,你们的行动计划青爷不过问,但青爷要钟家的人死。”曾恒彰微倒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抬头盯着天花板。

    “清户令?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对钟家下手?还有,为什么要我和希辉做?!”刘希云一震,王座十多年没下过这种命令,清户令一出,就不是杀一个人两个人能解决的事了……这样的命令,她熟悉的那个刘希辉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钟家的存在让青爷觉得不安就是了……”

    曾恒彰说着,仿佛看穿刘希云在碎发下蹙起的眉所蕴含的担忧,长舒了一口气,“阿云,你是担心阿辉吧……我说句实话,你们陷得有点深了,说到底你们都是卧底,不可能一辈子干条子,以后青爷不行了,王座都要交给你们。我看着阿辉长大,不想他出事,干完钟家这票,你们就回来吧。”

    刘希云沉默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六年前她进了警校,拼死拼活硬是跟着他进了警队。那时她是担心他一去不返,如今,自己又是否真的能潇洒地放下......回去?回哪儿去?

    曾恒彰抬手托着后脑勺,仿佛是自嘲地轻笑了起来,“阿云,你说咱们这些人,是不是都特可悲?”

    刘希云怔了怔,微微开口,却又哑口无言,只是心里好像被钢针飞快地刺了一下,疼痛感随着时间一点点加深。

    “彰哥,羽森说人赃俱获,你人在,脏呢?”沉默了片刻,刘希云岔开话题,想要麻痹心中的神经。

    “脏?”曾恒彰脑中浮现出卢羽森命令下手扛走他脚下的木箱时一脸得意的表情,心情顿时转晴,忍不住嗤笑起来,“卢羽森那混小子,耍帅一套一套的,干起活来真是鲁莽得可以,我就是随便踩个箱子他都以为是‘脏‘,那个呀,是我帮别人转手的一箱鼻烟!”

    “shit,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刘希云想到卢羽森发现箱子里的4号(海洛因)其实都是鼻烟时的脸色,也被逗笑了,看来卢羽森这家伙又要出洋相了。

    “王座从来不贩毒,你又不是不知道。完事了记得让他把鼻烟还我啊……”曾恒彰无奈地耸耸肩,忽然想起刘希云的委托,脸上略微升起一丝严肃哦,“哦,对了,你的东西我放到老地方了,自己得空去拿吧......搞不懂你,警队里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非要找我要,唉......”

    “公家是公家的,自己是自己的,不一样。”刘希云微笑着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怎么办,刘希云踏出审讯室的瞬间,这个疑问伴随着许多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骂街词汇,然而最后最后留下的是刘希云低沉的一声“shit!”。

    卢羽森低着头快步走着,看着手里的饭盒,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推门出来的刘希云,狠狠地跟刘希云撞了个满怀,饭盒从卢羽森手中飞脱而出,扣在地上,各类菜系的豆角,鸡蛋,鸡块,土豆......撒了一地。

    “你妹的,你看哪儿呢!”卢羽森退了几步,抬眼看见一脸震愕的刘希云,就像看见恶魔一样又向后退了几步,“......老大!?我我我...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刘希云看到地上熟悉的菜和白色的饭盒,心中又有不知多少个粗口骂了一遍,但她实在没理由就这么将给她送饭而来的卢羽森骂个狗血喷头,“卢羽森,我求你了,不要拿什么看什么,看路!”

    “yes,madam!”卢羽森像是获救了一般,立刻立正站好,敬了一个标准礼。

    “算了,先说这个吧,又被人家骗了,你的证物,就是一箱鼻烟,不信自己送的证物组,验完还货放人。”刘希云不忍地瞥了地上的饭菜一眼,心里憋得像塞了一根钉子,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哦,”卢羽森舒了口气,眼见刘希云转身要逃,立马冲着她的背影大喊。“老大,刘sir来了,在公署外面等你呢!”

    刘希云一句话不想多说,听到刘希辉的名字,她的心更沉了,良心告诉她,刘希辉面对的,对他来说有些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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