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感后宫尤需,故选民间有德之女,充盈后宫,钦此……

    禄华三年,月隐国国君张贴皇榜,并派遣数十名大小官员南下各地临选秀女,一时间民愤滔滔,山呼海啸,景秀皇城风雨飘摇。

    黎城,秋……

    繁华的皇城浮影摇曳,款阔的街道灰土败瓦,人流疏散,空荡得寂寥,毫无半点生机。

    独有那些苦难的百姓零落地围在皇城脚下,连年的兵灾使得他们目光迟钝,愣愣地望着那一张显目的皇榜。

    “皇上又要选秀,这不是要将我们逼上绝路么?”人群中响起无奈而可恨的声音。

    “这个昏君!月隐江山迟早毁在他的手里!”

    “混账东西,竟然敢辱骂国君,把他带走!”

    巡城的侍卫冷漠上前,还不留情地架起他的臂膀。

    “老天开开眼那,给我们百姓一条活路吧,昏君,你不得好死!”

    凌厉的哀号身震彻天际,空气一度变得萧瑟起来,人们木眼睁睁地望着男子被官兵拖走,谁都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

    这样的乱世,能够保命就已经不错了,皇帝要选秀就随他,他们都已是失了魂魄的躯体了,默默地顺从只为能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人群散开之后,一袭黑衣倏然出现在城角下,银色面具下,那一双狭长的眸子,散发着摄人魂魄的魅治,华光溢彩,冷冽的秋色如同地域修罗般鬼魅。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猛地扯下那一张皇榜,嘴角抹起一缕意味不明的笑。

    “看来这场游戏是越来越精彩了呢……”

    夜半,一轮孤月高倚长空,月翰宫灯火通明,奢靡的流光将天渲成彩色,丝竹管乐之色回音袅袅不绝缕,似有划破长空之色。

    昭阳殿内,紫然铜炉的那一缕龙涎香气如云盘旋金丝帷帘下,沉醉的迷雾泷泽整个宫殿。

    大殿内侧,朝桌上无数的奏折胡乱堆砌着,灰尘满布,庄严的皇帝行政之所俨然成为一片狼藉。

    唯有那大殿之后,女子暧昧的低吟和男子低沉的撕吼隐隐回荡在腐朽的空气中。

    “皇上,臣妾今夜要向您讨一样东西……”

    倚在龙榻上的女子,娇弱的脸颊显出醉人的红晕,高丸的云髻,如蝶飞舞,华丽的衣衫半褪着,虚掩着那冰肌玉肤,滑腻似酥。

    此女乃是月隐皇最宠幸的妃子,潇美人。

    潇美人伸手抚向身旁的衣着墨色皇袍的男子,嘴边噙着一缕极具诱惑的笑,纤细的五指柔若无骨,细细抚进男子的衣袍,徐徐引出一场好戏。

    轩辕决不做声色地扣下她不安分的手,送往嘴边落下醉人的一吻。

    “只要爱妃想要的东西,纵使是天上的月亮,孤也帮你摘来……”低魅的男音丝丝入耳,室内暧昧的气息越发浓厚。

    “皇上,臣妾不要天下的月亮,只求……”潇美人巧笑着,玉指缓缓往上攀附,直至粗碰到轩辕决覆在脸上的银色面具,“只求能一睹皇上龙颜……”

    轩辕决顿时失了所有的兴致,眼里的冷光凛冽,语气却仍是如此慵懒随意,“爱妃真的想看么?”

    潇美人如实点了点头,一双秀丽的杏眸顾盼生辉,甚是撩人心怀。

    “可惜呢,见过孤容貌的女人都已经消失了,长夜漫漫,爱妃要不要下去陪陪她们……”

    松散的嗓音落地有声,一字一句如同细针般扎进潇美人的心口,她大惊失色,连忙下跪,“皇,皇上,臣妾知错。”

    “爱妃怎么了,孤不过是和你说笑罢了……”轩辕决将她从地上扶起,凝视着她惊恐的脸,他轻笑,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低画,“爱妃如此貌美,孤怎么忍心呢。”

    潇美人望着眼前阴晴不定的帝皇,心头泛起阵阵惧怕的微波。

    “皇上,臣妾,臣妾对皇上绝无半点亵渎之意。”

    “孤知道……”轩辕决将软弱无骨的美人拥入怀,“爱妃身体如此冰寒,孤为你取暖可好?”

    惊呼之中,轩辕决已然将她翻身覆与身下,芙蓉暖帐内两抹身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难以自持的娇吟羞得月掩耳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伴着殿内那摇曳的烛光,夜变得越发深了……

    翌日清晨,宫人们适时走入皇帝内殿,金丝帷帐下,那一具赤身裸体的躯体横斜在龙榻上,麦穗一般日光透过窗帘静静地流泻在女子惨白的肌肤上,散发缕缕诡异的病态。

    宫人们依然垂着头,有条不紊地为端坐在紫檀龙椅上的帝王梳妆。

    对于这样的场面,工人们早已麻木,甚至已经成为习惯。

    但凡后宫妃嫔,无论多么貌美,都只是昙花一现,因为无人能活不过一月。

    至于那些妃嫔真正的死因,无人能追究,也不敢去追究。

    梳理完毕,宫人们恭敬地推到一旁,轩辕绝提起紫色的祥龙皇袍,冷然站起了身。他整了整有些褶皱的手袖,银色面具下那慵懒的目光轻扫过龙榻上那具冰冷的尸体,“弄干净些,待孤回来时,不想看见孤的龙榻上留有一丝污渍。”

    “是……”宫奴们颔首领命。

    轩辕决毫不留恋地转身,仿佛昨夜于那美人云雨翻腾的人并不是自己。

    真是没趣,希望这次选秀能有新的猎物能入得他眼……

    轩辕决跨出高起的门栏,跨步行走在九曲蜿蜒的回廊之上,数十名内侍宫女紧随其后。

    “李轩,今日可准备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给孤?”轩辕决回过身,低沉的声音至落有声。

    “回禀皇上,奴才昨日刚派人从波斯运来两头狮子,听说此牲口极其凶残,如果将生人扔如铁笼里……”

    回话的是宫里最高内侍管——李轩。此人长得一张白净的书生脸,身材高挑,手段却是出了名的阴毒。

    “是么,如此孤倒是想去看看……”

    “皇上,皇上,老臣有事觐见,皇上……”此时,不远处传来几声沧桑的叫喊,夹杂着兵器的碰撞声在空气中隐隐回荡。

    “那是何人在喧哗啊?”轩辕决沉声问道。

    “回皇上,好像是西宁大人。”

    “又是这个老家伙!孤不见。”轩辕决烦躁地挥了挥手。

    “皇上,还是让他过来吧,免得他无止境的吵闹。”李轩在他身旁进言道,细长的眸子里狡黠的光色一闪二过。

    轩辕决思虑了片刻,最后下令让人放行。

    年过六旬的老臣,以从容不迫的神情在他面前下跪。

    “臣西宁垣叩见陛下。”

    “西宁大人有事可留于朝堂上奏……”

    “皇上,”西宁垣挺直腰杆,已然下陷的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轩辕决,“您已近又半月未上朝了,臣恳请皇上以国事为重,近贤臣,远小人那,皇上……”

    “西宁大人,你这是在指责孤么?”轩辕决的话语间透着阵阵寒意。

    “老臣乃先帝托孤大臣,赤胆忠心天地可鉴,皇上,如果您在这样昏庸残暴下去,月隐江山亡已!”西宁垣厉声具下,苍老的面容毫无半分畏惧之意。

    “大胆,西宁垣,你竟敢如此辱骂圣上,来人那……”

    “慢,”轩辕决神色未变,摆弄着龙帽上垂落下来的琉璃明珠,朱唇轻启,“李轩,方才你不是说从波斯运来的那两头狮子正缺少食物么,这不如今就有现成的……”

    居高而上的睥睨,悬浮于云间的嗓音使得西宁垣干涸的身体猛然一怔。早知皇帝本性残暴,可没有料到会这般对待在幼时教导过他的老师。

    “皇上都下旨了,你们还楞着做什么?”

    侍卫们接到命令,提起手上的长剑向跪在地上的西宁垣围拢。

    西宁垣突然曲身站了起来,他倏然从腰间取出一块明黄色的金牌,“此乃先帝御赐免死金牌,尔等小辈统统退下!”

    轩辕决淡漠地望着面前的一切,细薄的嘴边漾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免死金牌,先皇待你果然非比寻常,可惜啊,这免死金牌只能免去你一人的死罪,至于你那在黄海边上当参军的儿子……”

    “皇上!”西宁垣往后踉跄了几步,沧桑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绝望,“老臣戎马半身,忠心耿耿,如今却落此下场,真是苍天不开眼那……”

    西宁垣愤然扔下手里的免死金牌,竟一头撞上了身旁的白玉栏柱上。顿时血溅三尺,高贵的盘龙玉柱被染成可怖的暗红色。

    那一抹干涸的身影缓缓倒地,一代忠臣血目圆嗔,心怀无限的愤恨蓦然死去。

    轩辕决接过宫奴递过来的蚕丝锦帕,紧紧地擦拭着溅在他脸上的几丝血渍,神情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把他拖下去……”

    “是……”两名侍卫上前分别抓起他的手脚拖着往长廊深处走去,影子渐渐远了,唯有那正不断流淌的血液在木制的地板上开出一朵朵隐晦的花朵。

    “皇上,西宁垣的家人……”

    “一律格杀勿论!”

    “是。”李轩不做声色地颔首着,嘴角稍纵即逝的浅笑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

    “回去了。”轩辕理了理悬在腰际的龙配,跨开脚步往回走去。

    “皇上不去看狮子了么?”李轩小心翼翼地跟其身后。

    “改天吧。”如此一闹,轩辕决便全然失了兴致。

    “皇上是去后宫吗?”

    “后宫?孤还有后宫么?皇后也是,选妃选了这么久都未见任何动静,这一次孤非要好好责罚她不可!”

    轩辕决冷着脸回到昭阳殿,李轩连带数十宫人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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