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马家村村委会的大喇叭发出呲喇呲喇的杂音,片刻,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

    “马家村村民请注意啊,现村委会有化肥一万袋啊,有需要的村民请抓紧时间到村委会购买!”

    “哎!他妈了个巴子的!年年整这事儿!你们说咋办?难道今年又要吃哑巴亏了?”一个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一脸的不甘。

    “行了老周!忍忍吧,贵点就贵点吧。好赖不计给你送到家呢!”

    “去他妈的!咱们老百姓的钱就那么好赚吗!镇里一袋复合肥五十多块钱,这一袋多少钱!一百二啊!”

    几个村民站在食杂店门口议论纷纷,这种情况已经好几回了,自从这个村长上任后,就隔三差五的逼迫村民花高价买些有用无用的东西。村民们心里明镜的,可谁也不敢得罪他,说来也怪,前任村长老马还算清廉,只是他老婆不是东西。要说在东北,泼妇骂大街这事儿见怪不怪了,可他老婆硬是把人打残废了。就因为二斤茄子。

    而现任村长外号大胡子,前些年因为打架斗殴被带进号里蹲了七八年,出来后四十多岁了,方圆几里的屯子都听过他这个人。都知道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大家都是敬而远之,谁都不招惹他,没想到去年竞选村长,也不知道这家伙找了什么人。无票上任村长,真是让这些竞选人员哑巴吃黄连,有苦肚几咽呐。

    “三儿!你爸买药的钱在抽闸里,你吃完饭赶紧去镇里给你爸买药。也不知道你大哥跟你二哥啥时候能回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外屋地(厨房)忙乎着,嘴里不停的唠叨。

    “我吃完了妈,我去给我爸买药。”三儿拽开抽闸。凌乱的抽闸里卷着爸买药的钱,三儿拿起钱面色格外凝重,父亲每个月都要花二百块钱块钱买药,而家里每年才能挣三四千块钱,自己还要上学。十六岁的三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大哥二哥常年在外打工,每个月寄回来二百块钱,刚好够爸吃药。

    这种心情三儿已经习惯了。去镇里有二十多里路,村里没有汽车,很多去镇里办事儿的人多数骑自行车或者拉帮结伙雇一台手扶拖拉机。可想而知,这个三百多户的村子并不富裕。

    三儿推着永久牌大梁自行车出了院子,这辆自行车是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保养的很好。

    村里没有平坦的路。甚至通往镇里的路也是如此。

    村口,有一座百年历史的石桥,桥下的河水甚是清澈,这里每天都会有很多家庭妇女来此洗衣服,可能是因为肥皂水的缘故,下游的鱼儿很少,所以上游挤满了鸭子。

    桥头两边各有两颗柳树,据说这四颗柳树已经有一百多岁了,树下经常有牛犊子在这儿乘凉。

    三儿并无心观赏这些,他面无多余的表情,同学们都说他隔路(另类)。因为你休想在他脸上看到任何你想了解他的信息,即便是他与你对视。如果说环境改变一个人,那么三儿这样的性格完全与两个哥哥成反比,但是同村的妙玲却不以为然,她是个比三儿小一岁的女孩,两个人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干农活,写作业,看书,甚至躺在山坡上望着碧空憧憬十年后的自己。

    下午三点许,三儿拿着一塑料袋药回来了,还没进大门,只见几个生面孔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三儿有意无意地让开了路,待他回过神来时,几个人已经走远了,三儿急忙跑进院子,一把拽开了门,屋里安静的很,母亲坐在炕沿上,父亲面朝窗外抽着烟,三儿放下药问道“妈,咋了?”

    后者先是叹口气,说道“村长让我们家去买化肥,中午大喇叭又喊了,每家先买十袋,如果不买秋天交双倍公粮”

    三儿已经猜到了,家里向来没有什么事儿,除了爸身体不好胃炎以外,就是生活过得十分拘谨,一分钱恨不得攥出水来。

    十六岁的三儿无力回天,他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窗前的人,那个背影如此亲切,三儿心里清楚,这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现在已经叶落枝断。

    屋子里又回到了沉寂,一千二百块钱,这对这样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三儿,饿了吧,妈给你做饭去。”说着话,母亲走进厨房。三儿了解她,即便是天大的困难,她也不会把压力表现在自己面前,在三儿的心里,母亲是个刚强任性的女人。

    闻着屋里的荤油味儿,(猪脂肪层熬出的油)

    三儿感觉自己太没用了,自己曾答应过爷爷奶奶照顾好这个家,可自从大哥二哥出门以后,家里的事情自己一件都帮不上忙。

    这顿饭吃的很快,父亲倦了一支烟,说“我去大哥那看看吧,先把这个坎儿过了再说。”

    母亲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得了吧,去年你病的都起不来炕了,管他借三百块钱都没借出来,这回要一千多,别做梦了。”

    二老向来相敬如宾,从未吵过架,遇事总是相互听取意见。

    父亲抽了一口烟,浑浊的烟气在身体转了一圈吐了出来,“那也没有地方去借了,去年一场病花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没够,哎...”

    三儿低着头,久久不语,时间一天天过去,马上就要到买化肥的日子了,可是父亲东借西凑的弄到八百块钱,这让他们一筹莫展。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这是一个周末清晨,三儿起的很早,他穿上了校服,背上了书包。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给在厨房忙碌的母亲打招呼。母亲并没有在意。以为他去同学家做功课去了。

    三儿并没有去同学家,而是进了村长家的大门,院子很大,很规整,红砖绿瓦的很气派,村长的黄河牌摩托车还在一旁,门敞开着。

    三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他先是进了厨房,然后又转进屋里,大胡子村长四仰八叉的死睡,三儿面色淡定,双眼死盯着大胡子,好久,后者猛地惊醒,他被外面的大公鹅吵醒了,在他坐起身的瞬间,只感觉后背一阵冰凉,什么东西贴在身上,“别动。动我就捅死你。”三儿的语气平稳。

    大胡子微微一愣,然后厉声喊道“小兔崽子!找死了你!”

    “你试试?看我敢不敢?”说话间。三儿手上的菜刀轻轻一拽,紧接着一丝血迹显现出来。后者见这小子玩真的,索性不在咆哮了,他缓缓转过头说“小子,你要干啥?你知道我他妈是谁吗?”

    “知道,你是马家村的村长,今天我来找你有正事儿。”三儿这番话让大胡子面容失色,方圆几里的大小屯子见了自己都恭恭敬敬的,这个小屁孩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大胡子点点头说“行。小子,你让我穿上衣服。我给你倒点茶水,咱俩坐下来慢慢谈!”

    “别动,”三儿的语气缓慢“不用了,我说完就走。”

    大胡子被气的紫着脸,又不敢冒然抵抗,只好忍着,“说吧,啥事儿!”

    “化肥的事儿。”

    大胡子思量片刻,然后笑道“哎呀!我还以为啥事呢,三儿,你放心!你家的化肥钱,我给你免了!你看成不?”

    “不行”

    大胡子一怔“咋的?”

    “全村的都要免”

    “你他妈的...”

    “如果你不答应,也是一样的结果。”

    大胡子蒙了,问道“啥意思?”

    三儿嘴角微微翘起“你死了,就没人卖化肥了。”

    这话音刚落,大胡子感觉背后又是一阵剧痛,他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小子,你有种,我听你的...”

    三儿摇摇头笑道“晚了,太晚了!。”

    “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大胡子崩溃了。从未受过威胁的大胡子村长这回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你的话我会信吗,我知道,现在我走了,你会找人折磨我的家人。对吗?”

    大胡子硬着头皮笑道“不会不会!你只要把刀拿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了,”三儿打断他的话“刚才我说了,只要你死了,就不会有人在卖化肥了。”

    “三儿!你疯了!你要杀了我吗!杀人偿命你知道吗?”大胡子已经彻底恐惧了,他的话音明显在颤抖,硕大的汗珠沿着脊梁骨往下流。三儿不说话了,手上的菜刀紧紧地贴在他背后。

    良久,三儿低声说道“我不杀你了。”

    闻听这话。大胡子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这样的话,那你就送我两样东西吧。”

    大胡子连忙点头“好说好说!你要啥!”

    三儿的双眼放出逼人的寒光,“你的手脚。”这话一出,后者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再次逼上心头,干涩的双唇颤抖着,惨白的脸抽搐着。

    三儿似乎下了决心,他心知肚明,这个大胡子不是善类,如果让他安然无恙,那么自己的家人肯定不会好过,且罢!把他弄残他就是废人,就没办法做恶了。

    就在三儿思量如何下手之际,突然有人在身后喊道“住手!”

    三儿猛地一哆嗦,下意识的回首,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胡子趁机回过身来,顺势掐住三儿的脖子。

    “你他妈的!老子今天弄死你!”话音未落,大胡子手劲加大。三儿瞬间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脸色也是由红变青。

    “你也给我住手!”这个半路杀出的人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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