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抽刀,抬手,刺入自己的心脏,整个过程只在眨眼之间,即使是寒寂也没有反应过来,更无从阻止。

    艳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流淌而下,在明澈纯白的衣衫上描绘出鲜艳的色彩,红色旋漫,脸颊却白净如初,那双冰冷的眼眸似乎化开了不少。

    “你……”寒寂瞳孔一缩,完全怔忡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即便他背叛了末辰事务所,即便他投入敌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个娃娃脸置于死地。

    明澈的身形一颤,双腿无力地软了下去,半跪在地面上,唇边滑落着生命的残余,目光依旧紧紧地缩在寒寂身上。那笑容似乎在顺着血液流下,在明澈的全身化开了悲凉的流光。

    “寒寂,这样,我就不必担心我会忘了你,你也不会在永恒的生命中将我忘记。”明澈伸手抹去唇边的鲜血,但仍然无法将它止住,就像风中摇曳的血色樱花树,风不停,零落的花瓣亦没有尽头。

    即使残损的身体在生命的重点晃动,但明澈的脸上却没有半分伤痛。相对于生命无止尽的寒寂来说,他太过于渺小,他的存在不过是寒寂记忆中的一粒尘埃,很快便会沉淀在千万年记忆果度的底层,最终将他忘记。

    可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过于悲凉了呢?

    他不需要让寒寂陪伴他无尽的时光,他想要的,仅仅是让她记住自己。即便是抛弃为数不多的时光,即使是背上背叛的骂名,那也在所不惜。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长驻与寒寂的记忆中,无论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很,甚至,他已经不在了。

    “寒寂,你要记得我……我叫明澈……”在完全失去知觉之前,明澈微笑着。

    然后,长眠于此……

    许久许久,等到少年的身体已经倾倒在地,寒寂依然呆立在原地,双瞳一直注视着地上的人,没有焦距。

    很久很久,直到她落入一个怀抱中,寒寂才动了动唇,轻声道:“我,会记得你。”

    微不可闻的话语被风打散,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寂。”连华只是唤着她的名字,什么也没有说。

    明澈对于寒寂,并非亲人,并非朋友,也并非恋人。却超越了亲人,超越了朋友,超越了恋人……寒寂,是他唯一的信念。

    少年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一地的鲜血已经凝固成迹,以及其炫目的图腾停留在地面上,展示着主人最后的璀璨。

    少年身边,静静地躺着一本看不出封面的书。

    寒寂眸光一闪,弯下腰将书本捡起。

    当她翻到第一页的时候,眼瞳一颤。双唇抿了抿,寒寂一页一页轻缓地翻动着书页。

    明澈,是我的名字。

    这一天,我不再有家,霍朗家族,与我无关。

    她说,她叫寒寂。

    竟然,我还记得她……

    总是在不断地忘记,忘记自己所恨的人,忘记自己所在乎的人,忘记所有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和物。喜悦的,难过的,所有一切都不会在记忆中伫立,都在初晨的阳光中消失殆尽……

    那么是不是会有一天,当自己醒来的时候,连自己也忘记?是不是会有一天,将整个世界都忘记?最终,长眠于此……

    可是,唯独不愿意忘了这两个字,寒寂。

    她,没有期限。

    她是浩瀚的宇宙,而自己却仅仅是飘零的星屑。她是黑暗的全部,而他只是转瞬而逝的璀璨。

    那么,星月涌动的千万年之后,她还会记得自己么?

    她的生命太长,长到我无法追随她的脚步,她的记忆。

    寒寂停下手,任由书页在在风中翻动。

    原来,这不是书。

    那是,记忆。明澈的记忆。

    难怪,明澈总是与它形影不离。

    如果不想忘记,那又记不住的话,写下,是最好的办法。

    再次俯下身子,寒寂把“书”放在明澈的遗体上。他的记忆,他最在乎的东西,还是跟着他一起吧。

    指尖弹起一簇黑暗之焰,幽暗的火焰迅速蔓延在明澈的遗体上。黝黑的火花在风中上下窜动,仿佛吟唱着生命的哀歌。

    所有的所有,燃烧殆尽,化为灰烬。

    将明澈的骨灰收集起来,寒寂迎着风放手挥洒开去。那点点细碎乘着微风不断地飘荡,飘荡到远方,与风融为一体。

    从此,有风的地方,便是他的长眠之地。

    葬于风中的少年,名为明澈。

    仰望着澄澈无边的天宇,寒寂重新扬起妖娆的笑容,vx集团也好,沃尔特家族也好,霍朗家族也好,密党长老会也好,阎殿、新时空也好,所有的一切在今天已经开始沉淀,没入时间的沙漏中,再无痕迹。

    虚假的也好,真实的也罢,所有的一切将成为过去,游戏的转盘四分五裂。

    “小寂,现在是不是应该跟我回去整理两百年的时空记录空缺呢?”忽然,身后环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寒寂微微一愣,随即,唇边的弧度变得舒畅而明朗。

    是呢,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我的璀璨,凝在你的眸,轮回流转,千代年华,只一次,斗转星移,转身,你就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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