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惜花楼。

    再纷扰旖旎的夜晚,总会有归于平静的时刻。当月奴来到天夕阁的时候,挽月亭已只剩下冰冷月光,只有石桌上的酒盏记着刚刚发生的暧昧。

    天夕阁密室里。

    夜明珠散发出的乳白色光芒印照在夕彩清冷的面容上,勾勒出倾城绝丽的容颜,药池里蒸浮而上的浅紫热气让夕彩镀上了一层神秘妖娆的气息。黑绸般的长发此刻温顺的飘散在池水里,像是碧海中的恣意水藻,张弛摇曳。

    夕彩的面色随着柜上沙漏的推移越发的苍白,隐约透明,吐纳犹是绵长有序。谁会想到她此刻忍受的却是锥骨般的疼痛,池子里的每一滴药水都能带给一个常人致命的感受。

    当最后一粒细砂,落下沉淀的隙间。池中女子吞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睁开了目光,暗红色的光辉从半敛的眼瞳里折射出来,浓浓的伤感就这么倾泻出来。

    嘲讽的撩起池里的药水,覆于脸上“这便是师傅你留下的惩罚吗?是我以你的妖瞳之术杀了你的报应吗?”

    夕彩轻嗤的跃出池子,取下屏风上的袍子,看着上面吊坠的暖玉,轻问“师傅,你是希望我会成为记忆全无的傻子,还是嗜血杀人的疯子,被弃、被诛呢。”

    暖玉的温度顺着指尖慢慢卷上夕彩的心头,记忆也不受控制的回转,眸中的瞳色在黑与红中不停的交替转换,那些片段中,夕彩看到了一个个自己,一个个师傅,。

    三岁在大雪中遇到师傅,一块暖玉给了冰冷中的自己一丝希望。

    四岁时,玩耍回去,看到好不容易再次拥有的家只留下血迹尸骸,绝望中跳崖的那一刻,被师傅救下,给了自己疼惜。

    五岁在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捆绑在暗室,周围全是锁链拖曳的声音。亲眼看着师傅,一步步像自己走来,本以为的救赎却换来了双目的空洞。

    六岁,被师傅亲手植入诡异的红色妖瞳,不断地被尝试各种毒草药物,麻木不解。

    七岁....八岁...十岁...

    但,就算这么痛苦的被折磨,每次看到师傅紧锁的眉头仍相信师傅有自己的苦衷,会和自己说的,会和自己说的,直到......

    通道口传来的特殊敲击声打断了夕彩沉浸的回忆,抚了抚衣袍,不满于自己刚刚的思绪。转身按动墙壁的机关,伴着机窍运作的声音,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月奴出现在了通道口,脸色略有苍白,行至夕彩面前“收到青安的传书。”

    拆开书信,看到上面熟悉的笔记,心里的繁乱稍微平息了一点,信里是杜古让自己去青安城的时候通知他一声,让他来接自己。

    收起书信,夕彩示意月奴离去“等等,阿月,替我查查君不见这个名字。”

    “是。”低首应诺着,月奴退出了密室,出去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药池。

    四更天,白马街。

    提着酒壶的君不见晃晃悠悠走在清旷的大街上,不时的会发出几声轻笑。

    “天夕,天夕,呵呵。”

    君不见高举起酒壶比对着天上半满的月亮,透过手柄处折射的月光能看到他斜翘的嘴角。心情比平时赌坊赢钱还要开心无数倍。

    虚晃着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我今天正高兴,呵呵。你挡我左边,那我走右边。嘻嘻”

    本是单独拦在君不见身前的黑影,因为这句话,突然衍生出了无数的黑影,前后的去路都被巧妙拦住,摇晃的君不见不满的皱眉,刚要再出声,那一排黑影突然整齐一致的单膝下跪。

    “二少爷!”

    眼角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持着醺醉的语调答到“什么二少爷,小爷爷我急着去劫富救贫呢,给我让开。”君不见也不急着过去,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喝了口酒。

    跪着的黑影们仍是不动“二公子,主母病危。”

    过了良久,地上的君不见轻轻的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嗯。”鼻音重重的,原本微醉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侧脸。

    命运的轨迹本模糊不明,但是从这一个半月的晚上,所有的一切都被一根无形的线连接了起来。

    君不见无声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有那么一刻,天夕绝丽的样子又出现在自己的思绪中。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肃穆的黑夜卫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的主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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