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听闻众妃子无救,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潦草哀恸一刻,还不忘安排东皇素安两位“高人”去歇脚休息。

    素安内心鄙夷皇上的薄情,面上却一派节哀同情神色,拜过皇上便随东皇去了安排的府里休息。

    到了奢华舒适的府内,遣众仆从下去,四下无人了,素安才放心地“哼”一声,骂道:“薄情寡义的狗皇帝!”

    东皇看得好笑,看那些或自然超脱或道貌岸然的神仙看了几百万年,从未见过如素安这般无赖到如此的小痞子。

    不过,这小痞子倒是有趣。东皇恍然想到,自从随了她自人间转悠,自己那从不离身一册一册随身带着解闷的阵法书,确是鲜少再翻起了。

    不对,不好!那小痞子盯上了自己随手堆放在屋角桌子上的阵法书。

    东皇伸手捏了捏额头,此刻去抢夺下来必会让素安那心思缜密的痞子瞧出什么,但若由着她看,瞧见解除心魔的阵法,可又如何?

    这睥睨天下无欲无求的上古大神,此刻心里却打着鼓,暗暗祈祷那阵法书里不要出现关于心魔的阵法。

    若是被四海八荒的各路神仙看见东皇此刻模样,必造出了流传万年的笑话:我们祈祷都是祈祷东皇上神保佑,那东皇上神此刻的祈祷,却是向谁?

    东皇细细观察着素安的神情,揣测书册里有没有关于解除心魔的记载。

    眉头紧锁手上翻个不停,应该是没有的……不好,她翻书的手为何停了!……又在翻又在翻,刚刚是没找到吧?

    东皇这心思翻腾心绪不宁的样子,大抵在几百万年前与魔尊冥河打过一场未分胜负的架之后就再没出现过,而今……堂堂六界至尊东皇太一东皇上神,却是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噫吁嚱,可悲可叹……

    ……

    素安最终还是将那解除心魔的阵法翻了出来。她细细看完,低头沉默。怪不得自古少有人来解除心魔,原来是需要一位神仙性命作码子,那些心思不纯而陷入心魔的人,在人们眼中如何值得神仙舍去性命来救?

    救不得了……素安叹了口气。她自己还未高尚到舍己为人的地步。

    素安揉了揉疲累的双眼抬起头,正对上东皇略显紧张的眼神。她灵光一闪,想起之间东皇对自己说过的“心魔无法可解”大抵是怕自己要损及自身去帮那些皇妃吧。

    想到这里,素安眯眼咧嘴痞痞地冲东皇笑了,一副调戏良家小男人的样子:“你可是怕我用自己元神作阵救人?哈哈,别担心别担心,我怎么舍得抛下你自己一人自己仙去?怎么舍得你伤心流泪肝肠寸断?没我养着,你可怎么过活?”

    东皇默……

    东皇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宠着护着这欠揍的小丫头片子……

    思来想去,无果。……

    罢了,不与她计较。天色已晚,歇下吧……

    第二天清晨,东皇似往常一样摸出早先素安寻与他的话本子,闲闲散散翻着等素安那睡不醒的小崽子起来闹腾。等呀等却不见素安身影,东皇这素喜清静的人竟开始觉得不妥。

    她可是身体不适还是如何?东皇心里粗粗想了想,手里很是有趣的话本子也放下了。思来想去,还是过去瞧一瞧她吧。

    推开门进去,却见素安趴在那堆阵法书上睡着了。东皇凑过去,看见书册上那大大的“心魔”二字,叹了口气。

    这个小孩子,初识显得戒备又警惕,顶着一张冷峻的脸掩饰心里的小心翼翼。但你若对她有一分好,她便回你十分,也会卸下心防露出她原本无赖又单纯的真面目。对陌生人,她虽常摆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但看如今对那些陷入心魔的妃子的上心模样,也猜得出她内心的善良。

    “唉……”,东皇叹口气,忍不住伸出手顺了一把素安头顶支楞的两嘬呆毛。

    素安猛地睁眼,看清东皇,又恹恹趴下,打着哈欠问:“何事找我?无事就退下,过会儿再来伺候我更衣。”

    “……”

    “哎等一下!”素安想到了什么,叫住东皇道:“我翻遍这些阵法古书,觉得皇宫里那事情有些古怪。”

    东皇抬眼看着她。

    “其一,那些会诱人堕入心魔的妖怪的力量不会强大到可以让这么多人同时堕入心魔,所以这事情必是一群妖怪合谋做出的。其二,若妖怪们是为了夺人元神进化修为,却为何不找个乡野人家,而是找进了皇宫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

    东皇的思维被这番没什么逻辑但又有些道理的话绕得有些乱,懒得深想,抬眼却瞧见素安困惑着急的眼睛。这以神力著称于世的神尊直截了当说:“我去把那些害人的妖怪捉来,你来审。”

    素安呆愣一秒,复笑道:“看你天天闲闲散散无赖的吃软饭样子,倒忘了你是个响当当的尊神了。”

    东皇斜她一眼,想这小孩子真是越发欠揍。不过……听了几百万年奉承话,如今听素安调笑奚落的言语,倒是听上了瘾。

    捏个诀儿去了皇宫,东皇闭气凝神,随手使个阵法,随着元神流走的方向以神力为刃甩了过去,跟着神力感受到的生命追去,片刻手里便多了个扑棱着的小乌鹊。

    小乌鹊吓得抖个不停,嘴里“啾啾”两声,开口说起人话:“尊……尊神!小妖不知何处惹到了尊神!尊神何必与我等小妖计较?”

    东皇低头瞧着扑棱个不停的小乌鹊,皱了皱眉,想这扑腾的东西真是烦人。它啾啾说出的话完全没入东皇脑子,东皇只是皱了皱眉换把手,那被揪着尾羽的小乌鹊便被紧紧扯了翅膀动弹不得。

    乌鹊忍过被狠狠揪了翅膀的一阵痛,不敢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暗骂这神仙真是无赖不讲理。

    ……

    东皇从出发到回到府邸不过一刻钟,素安却是已经急不可耐,不停在门口踱步张望。瞧见东皇出现在大门,手里还抓着个修为不浅的小妖怪,素安欢笑一声匆匆迎了上去。

    东皇瞧着素安的笑容,有些感慨。

    想自己从前瞧见的素安的笑容,不外乎嘲笑,冷笑,皮笑肉不笑,戏谑的笑,不屑的笑,无赖的笑,今日终于见了她发自内心无加掩饰的笑容,却是对一只小妖怪……

    素安无视东皇复杂的表情,欢喜地自东皇手里接过乌鹊。乌鹊已被东皇不知不觉无心地搞进去了半条命,它想自己终于脱离了虎口,感激地在素安手里嘶哑地鸣了一声。

    素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温和地瞧着乌鹊。

    东皇又皱了皱眉。

    “你这身皮毛倒是漂亮,我看一会料理你时别一撮撮拔直接连皮扒下来吧。”

    乌鹊不可控制地抖了一抖,不可置信地瞪着素安春风般的笑容。

    “东皇”,素安叫了一句,给了东皇有些混乱的思维一个透亮:“你喜清淡还是重口?把它清蒸还是红烧?”

    乌鹊被东皇折腾得半死也没落的泪,此刻已经抑制不住,盯着素安温柔的笑容落了个痛快。

    “你想不想死?”素安收起笑容,冷冷问了一句。

    “不……不想,不想……”乌鹊嘶哑的嗓子又说起了人声。

    “那好”,素安没废话,趁热打铁露出阴森的笑,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有一句谎话,里屋里就有口待着的热油锅……”

    “我说我说……尊神,我都说……”乌鹊嘶哑吼叫。

    东皇舒眉笑了,想这素安有些心眼,戏演得也甚足,一副狠样子把那小妖吓得不轻,也就被素安牵着鼻子走了。

    “皇宫里那些妃子的心魔,是你设计引的?”

    “不是不是,小妖只是个捡漏的小角色。发起这事的,是附近林子里几个功力深厚的妖精。”

    “你们为何要做这事?”

    “我们不是为了吸人元神增进修为,而是……是……”

    “快说!”素安摆出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乌鹊吓得一颤,话语间也没了遮拦:“我们不过为了散尽她们元神,空出她们的一张好面皮,我们自身再与那肉身融合,将那肉身据为己有。”

    乌鹊垂了头,大抵是良心未泯心里羞愧,说:“妖王选妃,我们想要个俊俏的样子去参加……”

    素安有些抓狂,想之前那个食人心增进修为,只为提前修得肉身的红狐狸,也是为了参加那妖王选妃盛典。素安皱着眉,冲东皇说一句:“那妖王真他大爷的是个祸害。”

    东皇也想起了之前乡村里那重伤了素安的红狐狸,同素安一样,觉得妖王真是个祸害,惹得那么多痴情女子处心积虑去接近。

    素安手一扬,把乌鹊往空中一扔便不管了。乌鹊震惊中忙不迭地扑扇翅膀,东倒西歪拼命飞。

    东皇多少有些诧异。

    “你看它吓得那个怂样子,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多是现实逼迫或诱引。咱们也给了它些颜色,它之后大多是不敢做什么坏事了,放它走吧。”

    东皇瞧着天空中歪歪扭扭飞着的乌鹊,无心地对素安随口说了一句:“凡事不都不讲个因果报应么?”

    怕东皇对那可怜人的小妖怪出手,素安一把扯过东皇的袖口,眼巴巴瞧着东皇:“饶了它罢。”

    东皇难得见素安放下平日里的冷血毒舌样子,心情很好,袍子任由素安拽着,看着素安少有的示弱神色温温和和笑了:“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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