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娴刚走到莫盛骐房间的门口,莫盛骐便已急不及待地从自己的座位站起相迎。他还亲切地直呼淑娴的名字问:「淑娴,找我有事吗?来,这边坐。」

    尾随的胡土崇踏入莫盛骐的办公室后,立刻把房间的门关上,外面的人只能够从房门上半部那半透明的玻璃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况。

    远处少杰的房间,只见他看到淑娴走进莫盛骐的办公室后,便如热锅里的蚂蚁一样着急,他不停地拨着电话,但好像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淑娴同部门的小玲和她其他的同事,虽然不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淑娴从胡土崇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那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大家都显得非常担忧。

    淑娴和胡土崇进入莫盛骐的办公室后,便被他领到他办公桌左边的组合沙发座椅坐下。在这个位置,外面的人更加难于窥探里面的情形。

    两人坐下后,莫盛骐有意无意间坐到淑娴的旁边。跟着胡土崇便简略地把来意道明。莫盛骐听完,叹了一口气后对淑娴说:「唉!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未等淑娴申辩她是受了胡土崇的误导,他便随即指着胡土崇责怪道:「你看你,是怎样做人家的上司的?说一句话也没有说得清楚。」

    胡土崇装出一副既无奈又无辜的样子申辩道:「冤枉啊莫总,那天整天已经够忙的了,还要接到工厂的投诉电话,然後是客人催着要出货的电话和电邮,跟着便是淑娴的电话。我当时以为她明白我的意思会适当地处理,没想到她会误解,以为我是催着她让她给工厂放行。」

    两人一问一答,把早就拟好的对话顺畅地说了出来,淑娴连申辩的机会和理由都没有了。她本来还想指出胡土崇当天说过会一力承担责任的,可是一想到胡土崇刚才矢口否认,把这话推得一干二净的模样,便又把话吞了回去。

    「莫总,你看这事可以怎样处理?」胡土崇跟着问道。

    「嗯,这事是真的有点棘手。」莫盛骐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似是在努力地思量对策。

    缺乏经验、对商务还是在摸索阶段的淑娴,只能在旁期望两人尽快地把这事情解决,並没有想到要插咀,更何况她刚才已经给胡土崇耸听的危言吓得什么主义都没有了。

    隔了一会,莫盛骐慢慢地把眼睛睁开,然後把头转向淑娴,用了大善人的眼神对淑娴说:「好吧!就为了你,我尝试给工厂打个招呼。虽然这样做会比较异常,但为了你,我就开这个先例吧!」莫盛骐强调地说了两遍「为了你」,惟恐淑娴听不到、或者听不明他的意思。

    「谢谢莫总。」淑嫻感恩地对莫盛骐点头道谢。

    「不过…」莫盛骐突然欲言又止,双眼同时把淑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淑娴恐怕莫盛骐会突然变卦,着急地问:「不过什么?」

    「如果这一次我帮了你,恐怕会惊动我们公司的副总裁,甚至是总裁本人,那就可能不好说话了。到时候可能要在某些文件上做文章,还要向他们陈述充份的理由,才可以让你置身事外,你说这复杂不复杂?」莫盛骐编故事的能力,绝对不亚于胡土崇,就这样的事情,在康福集团来说,惊动他已经是有点小题大作了,更何况是说到副总裁和总裁。

    可惜淑娴根本还不清楚公司的人事和运作,竟然信以为真,她听后立刻慌忙地向莫盛骐央求道:「是的…是有一点复杂,但请莫总帮个忙,否则我也不知道应该可以怎样处理了。」

    眼见淑娴逐渐踏进自己的掌控之中,莫盛骐用满意的眼神看了胡土崇一眼,胡土崇则如获至宝、沾沾自喜地心想:「恐怕今年的年终奖金不翻倍也不行了。」

    莫盛骐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突然肆无忌惮地一把将淑娴拥到自己的怀里问道:「那你会怎样报答我?」

    淑娴冷不提防莫盛骐会有这样的举动,她既惊且羞地拼命挣扎,可是力气敌不过莫盛骐,只好高声叫道:「请你放开我!」

    这是胡土崇意料之内的事,他当然只会袖手旁观,乐于看热闹。

    「呵呵呵…你先说怎样报答我,我就放手。」莫盛骐半带威胁地笑着说,笑意跟胡土崇一样充满邪气。

    「你要我怎样报答你?」淑娴一边挣扎一边问。

    「哈哈哈…你的上司胡经理没有告诉你吗?先别说你现在是有求于我,就是没有,我对提拔像你这样的美女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但是她们都需要懂得回报,就是跟我上床。」莫盛骐认为淑娴是已经走投无路,索性露出本来的狼相,把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

    「什么?你…你休想….放开我!」淑娴现在才发现自己中了莫盛骐和胡土崇的圈套,也明瞭为何家辉说这件事还会有下文。在这刹那间她也立时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家辉明知道这可能会是一个圈套,还让我签下那会置自己于万劫不复境地的验货报告?」她在情急下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挣脱莫盛骐的熊抱,跟着立刻把他推开,直奔向房门。

    莫盛骐和胡土崇都没有立刻追上去,莫盛骐还好整以暇地问:「那你打算怎样赔偿那一百五十万给公司?」

    听到这个金额,淑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整个人好像在屏幕里被定格一样。

    淑娴的反应,尽在莫盛骐意料之中,他跟着以咄咄逼人的口吻说:「你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选择,我们还可以举报你意图收取工厂的利益,出卖公司。」

    就在淑娴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莫盛骐办公室的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男人的声音:「为什么她会没有其他的路选择?」

    这道声音,对于办公室里面的三人都很熟悉,不过,听到这句话后,三人的反应皆不一。淑娴感到疑惑,莫盛骐双眉紧皱,感到焦虑,胡土崇则整个人也呆了,与刚才意得志满的模样完全相反。

    由于莫盛骐办公室的房门刚才已经给胡土崇锁上,房外说话的人並无意要敲门进入,为了节省时间,他干脆叫了接待员美慧以后备钥匙直接开门。在这里,谁会有这样的权力?

    门给打开了,进来的人竟然是家辉……..,不!是家辉的好朋友明康才对。

    「明康,你怎么来这里了?」站在接近门口的淑娴脱口而出地问道。

    不过,当淑娴听到后面的莫盛骐和胡土崇怎样称呼他的时候,明康不用回答,她也知道答案了。

    莫盛骐和胡土崇看到明康进来,立时站了起来,胡土崇恭敬地喊道:「副总裁,早上好!」莫盛骐则无神地问:「表弟,你怎么来了?」

    从适才明康在门外说的那句话,莫盛骐和胡土崇猜也不用猜,便知道他已经听到他们和淑娴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即使不是全部,也应该听到最后那最荒诞的几句。

    明康的出现,给正不知所措的淑娴首先带来的是一个很大的问号。在她的心中,明康跟家辉和少杰一样,都是大学毕业、投身社会工作没多久的高材生;大家也都是凭着自己的过人能力和苦干迅速坐上公司的高位。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想到,明康竟然会是自己所属大集团的副总裁。这一刻,她恍然大悟了,因为这解释了为何当初这个副总裁会亲身看自己的履历和聘用她;其实即使没有真的看过履历,也可以是因为家辉的关系而让她进来。

    随着明康进来的还有少杰,就是不见家辉。在淑娴身处水深火热境地的时候,他到底去了那里?

    明康进来后並无意停留,他亲切地对淑娴说:「你不用怕,没事的。」然后便拉着淑娴一边走出房间一边说:「你们都到我的房间这边来。」

    看到明康对淑娴表现亲切,莫盛骐和胡土崇两人对望了一眼后,都不约而同地冷汗直冒。莫盛骐跟着狠狠地瞪着胡土崇,胡土崇不用问,也知道莫盛骐是在质问他:「你不是确定她在这没有后台的吗?」

    明康和少杰及时赶到,再加上明康在这里的地位,淑娴刚才的慌乱和恐惧登時一掃而空。她看着明康的背影,彷彿也看到了家辉,因为她相信如果不是家辉,明康这个时候也不会在这里出现的。

    偌大的办公厅这个时候鸦雀无声,连本来在讲电话的职员也暂停对话,全部的人都把头转到同一个方向,目光也都集中在总裁办公室。

    明康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后,便著淑娴和少杰坐在自己办公桌前面的座位。没有明康的指示,莫盛骐和胡土崇只能垂着头站在一旁。

    美慧把门关上后,明康便沉着脸问莫盛骐:「骐表哥,你刚才最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哦?表弟,你是指那一句?」莫盛骐明知故问,他是在拖延时间,脑袋则在不断思量应该怎样把那句「死话」讲成「活话」。

    「骐表哥,你没必要再装疯卖傻了,刚才我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我只是想从你的口中听到你自己说出这话的真正意思。」莫盛骐虽然是明康的表哥,但明康跟他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一般来说,终归是亲戚嘛,说话总会留有一点余地,但看明康的态度,他似乎对他的这个表哥早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莫盛骐看了胡土崇一眼,只见他面如死灰,要指望他会想出法子替自己申辩是完全不可能了。

    明康並没有耐性让莫盛骐有太多的时间去编故事或者找藉口,他催促道:「快说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的。」

    莫盛骐只好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地说:「刚才嘛…对,刚才我不就是跟淑娴说,叫她好好的在我们这干下去,以弥补她的过错,没有其他的路选择了。」

    淑娴听后气上心头,正想把莫盛骐刚才说话的真正版本告知明康的时候,却为明康所阻。明康抢先问莫盛骐:「哦?过错,淑娴犯了什么过错了?」

    听到明康的语气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莫盛骐稍为心安,于是顺势把解释的责任推给了胡土崇:「我也是根据胡经理的报告才知道这件事,所以最好还是让他亲自跟你说吧!」

    「那你说吧!要精简一点,不要拖拖拉拉的。」明康把头转向胡土崇。

    胡土崇骤然得到自己不想要的发言权,显得战战兢兢,他顾左盼右地苦苦思量着应该怎样说、从那里说。最後,在众人的目光一致地投向他身上的情景下,他开腔道:「其实…其实这件事要从几天前开始说。在几天前,我手下的一个职员彭冬到一家工厂验货,因为发现货物的品质相当差劣,所以把货给退掉了。由于我们的客户一直催着要我们提前出货,我在接到彭冬的报告后,便跟工厂商议把全部的货物翻工修整,工厂並答应可以在昨天让我们重检。不过,因为当天彭冬来电的时候声称病了,要求请假数天,所以我後來便安排了张淑娴在昨天替她到工厂验货。」胡土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看明康,像是怕明康会责怪他拉得太远了。

    「嗯,跟着呢?」明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胡土崇停下不继续说的另一个原因,是要看明康的反应,然後再去想怎样编造一个对他、对莫盛骐都合情合理的说法。当他看到明康的反应似乎对在工厂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时,心也就宽了很多,跟着他便口若悬河地继续说下去:「然後到了昨天,张淑娴便拿着参考的样板到工厂验货。在工厂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大概在午饭过后的时间,当客人再次来电催促我们早一点交货的时候,同时间我便接到工厂的来电,他们投诉张淑娴带了不相干的人到工厂,还让他参与验货的工作…」胡土崇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只看明康听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淑娴,淑娴自知理亏,也估计明康並不知道家辉会陪他一起去,所以低下头默不作声。

    「继续说吧!」明康微吸了一口气后说。

    「工厂还投诉说张淑娴把货验完后,没有发现问题,但却不肯签下合格的验货报告书,反而无理地要求再到仓库重新查验货箱。工厂觉得无理,便跟她理论,豈料张淑娴一意孤行,坚持要再重新查验,言词之间还对工厂暗示了要什么好处,工厂觉得不妥,所以他们便致电给我,询问应该怎样处理。」胡土崇看到明康的反应,越说越心安,把自己捏造的谎话说得绘声绘影,也把工厂塑造成受害者。

    淑娴听到这里立刻激动地喊道:「他在说谎!当时的情况不是这样的,我也没有跟工厂要过什么好处。」

    可是明康听到胡土崇的叙述也激动起来,他没有理会淑娴,只以手势示意她停止发言,然後问胡土崇:「居然有这样的事?那跟着你怎样处理?」

    胡土崇感觉明康相信了自己所说,加上当时的情况只有工厂、他自己和淑娴在场,只要他和工厂的口径是一致的话,淑娴怎样说也只会是百辞莫辩。至于那个司机,他本来就不应该在那里出现,故胡土崇並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胡土崇接着说:「当时客人一再来电,催促我们早一点出货,就算是先出一半他们也可以接受,所以我便吩咐张淑娴按照她看到的真实情况和验货的结果来做决定,结果她自行签下合格的验货报告书,这也证明了工厂所作的投诉有一定的道理。」

    「不是这样的…」淑娴听到这里,激动得哭着喊道。少杰在旁连忙加以安慰,可是明康却没有理会,他看着莫盛骐和胡土崇继续问道:「那最後你们怎样处理?」

    真相的背后,本来都应该只有一个故事,可是在现实当中,往往会出现不同的版本,而且每一个故事都会很动听,栩栩如生,叫人难于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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