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员工们恍然醒悟过来,自家上司心情并不好。

    明明吃饭时还和乐融融,没什么反常,他们还窃喜着上司挺平易近人的,又温文知礼,见时间不早了,他们一起哄着去了酒吧。

    上司开始间隔一小会就看看手机,然后垂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后一杯接着一杯地疯狂灌酒,睫毛轻颤,喉间微动,说不出的哀伤又禁欲。

    他本想着,至少,他和颜沐同居一室,如此反常的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她肯定是会担心的,顾自蹊坏心思地想,让颜沐尝尝担心的滋味也好。

    这样子,她或多或少能不那么忽视他了。

    可颜沐一个细微问候的短信也没有。

    一行人看出来,想来上司是不会搭理他们了,各自关心了几句,就率先离开,到最后,只剩下方研之和一开始的耿直小员工陪他。

    周围没人了,方研之坐近了些,试探开口,“顾总……”

    对方眼神已不再清醒,看了她一眼,又灌了一口酒,小员工在另一旁眼睁睁看着,有些不安想要劝阻。

    “顾总,还是少喝些……好歹顾着自己身体。”

    妍之嗓子有些抖,“您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吗?”

    自蹊听这话,茫然抬头,笑道:“不……我们不会吵架,我怎么能让她难过。”他说话已说不太清了,还在嗫嚅地强调,“我不能让她不开心……”

    声音越来越小,自蹊下意识地又掏出手机,努力清醒看了一眼,默然又放回去,伏在桌上,口中再说些什么,旁人已是听不清了。

    小员工想了想,感慨道:“顾总这么失态,还真是少见呢……我还一直以为顾总年少老成,向来淡定从容的。”

    妍之摇摇头:“可能是压抑得太久了,随着他吧,就是等会我们得辛苦些,把他送回家,省得他家人担心太久。”

    “这倒没什么,好办。”

    颜沐今天回来得早,天还没黑,打开门,悄无一人。

    看来自蹊今天有事,耽搁了吧。没作他想,她休息了会。

    白天顶着烈日,她带着礼物和巧克力去医院看望小女孩,却是无功而返,同样位置的病床上,躺着另一个全然不认识的男生。

    短短不过两个星期,竟然就找不到那个倔强又可爱的小女孩了。

    她有些惆怅又不解。

    医护人员冷漠地对她说:“我们这边每天有那么多病人,她好转了自然就会出院。”还自以为小声地嘀咕,“再说家里条件也不好,哪有那么多闲钱给她治。”

    颜沐一噎,原先想问的话反倒问不出来,心里即便难受,更是反驳不了什么,悻悻然走出医院,没了地方可去,只好回到两人的小公寓。

    准备好晚餐,修补了心情,坐下安心等待自蹊回来。

    等他回来,无精打采地开门,自以为家里空无一人,却迎来扑鼻而来的菜香……颜沐喜滋滋地如是想。

    她也想给他惊喜。

    时钟有规律地一沓沓跳跃,尽管夏天夜幕再晚,从天亮到天黑,饭菜渐凉失去了鲜韵光泽,颜沐的期待像流沙一样一点点漏下。

    拿起手机,翻出自蹊的电话,想了想又止住了。

    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他每晚在长灯沙发里静静等候,笑容依旧,不是从来没有过抱怨和催促。

    她不该这么轻率地打扰他。

    直到时针转过了近一半的弧度,快到十一点,颜沐坐立不住,反复纠结琢磨,还是拿起手机。

    如果他忙,那她正好可以开车去接他。

    颜沐想得纯粹,只以为自蹊还待在办公室的,如果他还有一会,那她还可以给他带份夜宵去。想得正起劲,她拿起钥匙,埋头在手机上打字,倏地打开公寓门。

    同门外的人撞个正着。

    小员工收起惊吓的表情,堆出一副腼腆的笑容,道:“那个,您就是嫂子吧,顾总今晚喝了些

    酒……过头了,我特意送他回来的。”

    颜沐的目光早只注意到小员工背上,没有知觉的自蹊,心里千百个纳闷,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你们怎么会去喝酒,还喝得这么晚?”

    小员工不禁流下冷汗,心里叫苦,果然,自己不该一个人送顾总回家的,顾总倒是不省人事了,好赖全得由他一人挡着。

    “这不……前段时间,顾总不是做成了件大项目嘛,部门替他庆功,轮流惯了他几杯,挡不住,就成这样了,嘿嘿,今晚辛苦嫂子了。”

    流畅说完,他轻呼口气,还好之前有准备解释的措辞。

    颜沐默然,扶着自蹊仰躺在沙发上,然后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小员工:“这样啊,那谢谢你了。”

    小员工心里一慌,把人放下,最后不忘补上一句:“嫂子你千万别怪顾总啊。”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得看上司自己的造化……

    突如其来的打搅后,温馨的小公寓里又安静下来。顾自蹊微闭着眼,脸色晕红地斜斜躺在沙发上,看上去似乎醉得失去了意识。

    颜沐蹲下身子,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自蹊精致的脸庞上流连了好一会儿。

    自蹊懂分寸又自持,聚会喝酒什么的,再高兴也没见他醉过,尽管他酒量并不好。这么多年来,颜沐只看到顾自蹊彻头彻尾醉过两次。

    上一回,她趁着自蹊还有些力气,半推半就地和他莫名其妙有了关系,尽管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才得到他,其实她心里是藏着一丝窃喜的,那段时间,自蹊对她温柔得不能再好,好得甚至叫她得意忘形了。

    后来,自蹊引以为鉴,再没有碰过酒。

    担心贴合的西装领带会让他束缚,她伸手解下领带放在一旁,又将自蹊衬衣上的纽扣多解开两粒,然后抚上他的脸颊。

    不知是不是酒精散发的缘故,滑嫩如剥壳鸡蛋的脸发烫得厉害。

    颜沐了然一笑,注视得温柔,不知从哪里泛起一丝难过。

    如果不是你想要醉,哪里会让人家灌倒你。

    “你觉得对我有愧疚,不想欠着我,我都依你了,接受你的礼物,由你悉心打点家务,你怎么还是不开心吗……”看到自蹊难受的模样,她喃喃脱口,又像自言自语。

    “唔……”躺着的人感受到了轻微的触碰,颤抖两下睫毛,缓缓半睁开了眼。屋内的光线被细心

    调暗了一些,即便是直照眼瞳也没有丝毫不适,他的眼里没有了平日的清明,混沌又茫然。

    环顾一周后,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颜沐上,直盯盯的望着她。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喝这么多酒干什么?”颜沐忙收起小情绪,看着他,僵硬着声音说了两句。

    自蹊偏过头,拿手肘盖住眼,疲惫至极的模样,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刻意回避。

    颜沐本就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太在意他的反常,担心着他这般醉态会引发腿部问题,保险起见,她起身,“我给你拿点止疼药和解酒药。”

    “我现在,也就这这副身体,还能让你在乎,是吗?”

    如果是清醒着的自蹊,善于隐忍和掩藏,绝对不对直白地说出这话;再醉一些,直接昏睡的他,更加说不出来。可偏偏现在的他醉得恰好,少了平时的顾忌,心里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颜沐立在原地,不知是走还是留。

    他继续道:“我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你连句问候都没有。除了我这副残破的身体,你就不会管我去了哪,见了什么人是不是……”

    “你什么都依着我,如果这是你所谓的补偿……又为什么只想着你的工作。你就不能,好好看看我吗。”

    压抑得太久,就像岌岌可危的木桶终于被人打翻,里面的水洒了一地。顾自蹊心里不甘又彷徨,满心投出去的体贴像是落在棉花上,一点回音也没等到。不知想到什么,他惨笑道:“我为什么

    要愧疚,哪来的愧疚……”

    颜沐听着他一句句的控诉,也不知是积攒了多久才发泄的。愣愣道:“我不知道,我让你这么不满意……”

    自蹊醉得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并没有听见,他拉住她的手,委屈得甚至带了些哭腔:“你怎么不说话,也是,你一心只觉得我是你的累赘,自始至终就不愿接纳我……”他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眼里流光更甚,泛起晶莹,“可是我,我要的不是照顾,我只有你了啊。”

    顾自蹊只有颜沐,很早之前就只有她了。就像一株山涧里好不容易开出的花,他满心喜悦又怕别

    人抢走,骄傲得从未告诉别人,连颜沐也不敢。

    顾不得从沙发上跌落,他紧紧抱住颜沐腰部,拿头蹭了蹭,饱和的酒精让他极不舒服,痛苦闭上

    眼咕囔,“小沐……她在等我,我要回去。”

    原来是酒后的语无伦次,颜沐松了一口气,温柔地把他扶起,让他以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回去。

    “好了,你那么好,怎么会是累赘。”颜沐被他弄得无法,抚上他柔软的头发轻声安慰。

    “唔……”一阵阵酒精冲袭上大脑,自蹊意识又模糊起来。

    自蹊喝醉后,兴许还麻痹住了神经,腿部没有任何抽搐迹象,颜沐观察片刻放心了些,反而他这

    么缠人,可怜兮兮的模样,又直勾得她罪恶感上升。

    “我帮你擦擦身子,散散热,你自己能走吗,我尽量拖着你到床上去,那样你舒服些。”

    自蹊眼睛再睁不开,胡乱地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竟然真的借着她的支撑,打算起身了,奈何

    没了重心,身子一倒,两人重重跌下。

    颜沐摔得很痛,面容皱成一团。

    紧忙看向自蹊,他压在颜沐身上倒什么事也没有,闭上眼眸,温和宁静,竟然一秒钟内睡着了!

    最后颜沐也不知怎么半扛半拖着,总算将人弄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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