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的先干为敬,倒像是导向的船舵,活络好气氛,在接下来吃饭的空当里颜沐招来各个同事的轮番敬酒。

    ——颜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先干了,今后还得多向你请教的。

    ——小沐,我们也喝一杯,总之祝贺你。

    主编也想拦着点,可其他人太过热情,大家也都是相熟得不错的同事,没有恶意,自己也就没有开口。

    颜沐本来接了两三杯,觉得自己肚皮鼓起可能撑不下了,红酒上脸,她脸上比先前雾气蒸绕下还要红一些,还发烫得厉害,再灌上几杯,兴许肚子连饭菜也塞不进。

    想到上回自蹊也是出去喝酒,半醉半醒着被人架着回来,却说些现在听来没头没脑的话,颜沐心里便莫名堵着口气。

    说我心里只有工作,既然是你能做的,我就不能效仿吗。

    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从脑里擦过,顿时又消散了,要说真生气倒也没有。酒倒是一杯接一杯的来者不拒。

    很快,连眼神也带重影了。扒拉在桌上没精打采地挑着筷子,嘿嘿笑着想要插住面前最后一颗芋头丸子。

    其他人总算放过颜沐,互相间融洽起来,不亦乐乎。

    只有主编坐在另一处,头都要大了。

    她真该劝着点的。

    ***

    顾自蹊下班后,闲逸地待在家里等待颜沐,气定神闲极有耐心,接到通电话,拿好钥匙,出门。

    他没办法开车,把白色小轿跑留在颜沐公司那,抱着她叫辆出租车。一来一回的折腾,两个小时又过去。

    不同于顾自蹊上次醉酒微醺,脑里还夹着两分清醒,趁机说胡话发泄了一通,到第二天还知道存试探的心思询问颜沐的态度。颜沐酒量不好,这几杯下去真刀实剑的,到家后半分人事也不醒。

    自蹊抱着她放在床上,虽说挺轻柔的,幅度也不小,她眼睛始终柔谧闭着,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像只听话纯良的小白兔,乖乖窝在自蹊胸前。

    触碰到和软的枕头被单,颜沐寻找到舒适的位置,嘴角含起娇憨满足的笑意,时不时砸吧两下。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句吵闹声音。

    细致白嫩的容颜,亲和温暖的轮廓,甚至连脸颊旁的丁点细碎头发,都像极了河岸边迎风飘摆的柳枝。

    自蹊坐在床边好一会儿,眼神比先前更柔软了,嘴角下意识泛起笑意,俯身给她掖好被子,修长手指拂去她的碎发。

    这夜,许是因为喝酒的原因,颜沐扶枕睡得很香甜,隐约间在重影里,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她混沌脑中,听不真切只觉得放松舒服,像是润物无声的细雨沾染了面颊,带来舒适的湿凉。

    ——好不好,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声音清润带着魔力,装饰了她一夜的好梦。

    ***

    第二天颜沐尚带着困倦迷糊睁眼,身体发过一身汗,散去了昨晚浓烈的醉意,连带着把多日的糟心一起抛在空气里,只留下酣睡后的满足。

    真好,以后就没什么操心事了。她的笑意仍旧留在嘴角,伸出右手揉揉眼睛。

    头脑的反应慢了一些,眼皮首先感受出异样。

    颜沐傻愣地抬手一瞧,手指上还带着身体温热的金属物,不会说话只发出惯有的内敛光泽,精细,闪耀,讲述迤逦半个世纪的神秘圣洁,吸引颜沐挪不开眼睛。

    她嘴角咧得更开。

    傻笑,笑出了声。

    ***

    顾自蹊端着碗鱼汤拧门进来时,颜沐已经从床上起来,背对着房门换衣服。

    察觉到来人,她只愣了一秒,坦荡荡地继续穿衣。

    倒是自蹊不自在地转移视线,便看到光泽冷凝的钻石戒指,此刻被随手置在孤独清立的床头柜上。

    失落自他眼中一闪而过。

    “你……难得你睡个好觉,我没叫醒你,昨天应酬很难受吧,先喝碗汤减减酒气。”自蹊语气不改,只是垂着眸,飘着热气的汤被他端得四平八稳。

    颜沐淡淡看了他一眼,生生拉出距离,“哦,先放着吧,我待会喝。”

    说完她再没看他,继续埋头在被她翻找得乱糟糟的衣柜里,嘴里还嘟囔着,“我袜子哪去了。”好像面前这个俊美柔和挺身默立的青年不存在。

    眸光几番明灭,自蹊双唇动了又动,然后道:“那……也好,你先换衣服吧,我出去了。”心里像是石头终于压下来,浇息了浅浅的火苗,答案显而易见,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人是有贪欲的,得到眼前看似能触到又一直没拥有的,又会自这一处生出新的枝桠,生长蔓延,等长得结实了,又不断指引诱导人攀登上去,想要撷取更高处的甜果。

    他该有自知之明的。

    难掩落寞地握住门把手,柔俏的声音突然从后头传来,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没有单膝下跪,没有烛光晚餐,连玫瑰花也没有,还真是没诚意啊……”

    颜沐懊恼,她就知道,她的装腔作势坚持不过三秒。

    倒是顾自蹊,听了这话顿在原处,轻拢着眉头不解回头,平时处理事情得心应手,这次却瞻前顾后犹豫得很,只怕自己到头来又多想了。

    怀揣各种小心的不确定,面向同样不自在又满不在意的颜沐,只见她的满腔小心思展露得一览无遗,让他的不安疑惑随之散去。心里安定下来,微微勾起嘴角,他言语带笑,“我知道了。”

    ***

    没过多久,顾自蹊又被自家母亲扯去投入到无休无止的工作计划中。手中接到一则谈判时,自蹊看了几眼,随即皱起眉头,“项目金额很大,时间也很紧急,但纵眼望全市几乎再没任何一家公司比我们有优势,可以说是唾手可得,你把已经很显然的功劳交给我干什么?”

    论资历论实力,公司里不少人比他更适合接这个谈判项目,如今落到他手上,等于是平白给他简单的履历里增添色彩。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双脚踏在别人早已铺好的大道上,平坦得甚至能看到尽头,只需要自己费些时间迈步过去而已。

    他下意识地抗拒自己成为这类人。

    “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真是没劲。”顾妈妈转过皮制转椅,面向自己儿子,“不过这样子我还真没选错人,你手头的那个企划不是快做完了,现在接手这个刚刚好。”

    顾自蹊没听她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些头痛,“您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样。我知道您在外人面前雷厉风行的能力,包括您的心意和打算,我心里很清楚并且感激,可我不是吃饭还需要喂到嘴边的小孩子……”

    “好了!”顾妈妈正色打断他,“你有时间多花在工作上,别想些幼稚可笑的言论。家庭背景就是实力的一种,没什么真假虚伪,你要做的是以最完美的方式去完成我精心给你的任务,让董事会的那群人对你刮目相看。”

    自蹊静静听完顾妈妈的话,只是注视着面前严肃精致的女人,不发一言。

    “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顾妈妈闭上眼睛,缓慢摆手。

    她容易么,现在她还尚且算心力有余应付得来,可未来的事哪里说得准。不是不相信儿子才华斐然,那时候凭白多了两年的意外空白,趁她还能干,自然得尽力帮儿子筹划好。

    顾自蹊心里也有数,最终遮掩下如一汪深潭的双眸,轻声道,“好的。”

    既然挣扎过后依然无法改变,顾自蹊暂时顺其自然地接受,不动声色。毕竟也是个大项目,自蹊不想敷衍了事,于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戴上眼镜坐在电脑前挪不开的人反而成了他自己。

    晚上,他忙得半天没移动位置,放松着朝沙发上望过去,颜沐拿着遥控器,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嘴里也不空闲,塞上买来的桔子咀嚼,弄得脸上肉鼓鼓的,时不时发出爽脆的笑声。

    “哈哈哈,这人真是,太逗了!”看到笑点处,她不自觉的捧腹,指着电视说出声来。

    她现在倒是清闲,什么事也不用想了。

    顾自蹊看着笑得眼角弯弯的颜沐,静默着没有打断她,无可奈何地摇头,松软筋骨后继续投身在漫漫的加班路上。

    他一忙起来不可开交,提前向她歉疚地解释过。颜沐向来对一些小事比较粗神经,自己乐乎地过自己的,约人吃饭逛街风生水起,没有很在意。

    白飞被她又一次拉出来吃饭,终于忍受不了,见面后劈头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你们家最近很奇怪?”

    认识颜沐和顾自蹊两人的好友,都默认着把他俩当做一小家庭。怎么也算正式同居小半年了,再生的米也该煮熟了,更别说两人早就像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

    白飞就是指颜沐和顾自蹊两人,不是多想,她觉着最近他们俩之间……淡得像是白开水,不然哪有人天天扯好友出来吃饭聊天做spa的!

    不能安安静静过二人世界吗。

    颜沐浑不在意:“没有啊!”她最近好像是高兴得眉飞色舞了一些,问题也没这么大吧。

    白飞心里好像明白过来,语重心长道:“姐是过来人,你还遮掩什么。我比你有经验,再甜蜜的男女之间都需要经营的,不开心了仔细想想,觉得还得继续过,那就回去好好解决,你老这么逃避干嘛呢。”

    颜沐听完她的话,只觉好气又好笑,认真解释道:“白飞,我只是耽误了几天你和女儿相处的时间,至于这么往最坏里头咒我?我真的,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她掰着手指算着相熟的人,只有白飞是家庭少妇,每天也不用工作,那自然颜沐就只能约她了。

    白飞不听她苍白的解释,叹气,可怜又理解的眼神。

    颜沐真是一头砸在软绵的墙壁上,不痛不痒毫无效果。索性闭口不言,偏过头去懒得看白飞。恰巧电话响起,颜沐一看,是颜母的。

    她扬扬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我妈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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