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原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的父母还在,家还在,村子还在。

    她站在村子门口,妈妈连做饭的围裙都来不及摘手里还拿着锅铲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接她,爸爸拎着两只刚打来的野味对她说欢迎回家,族长爷爷叼着烟斗慈祥地看着她吐出烟圈感慨着她的成长,长老婆婆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自己给她准备了好多新衣裳,邻居家的小弟弟拽着她的衣角甩着鼻涕向她要糖葫芦。

    还有好多好多人……

    他们都守在村门口,等着她回家。

    她好开心,真的很开心。

    可当她想要踏进村子的时候,却仿佛被什么力量排斥着一般,无论如何都迈不进一步。

    而这个时候,村子突然就开始向后退,里面的人——爸爸,妈妈,族长爷爷,长老婆婆,所有的人,都离她越来越远。

    “不要……”

    她拼命地追,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挽留,可依旧只是在原地踏步。

    “不要走……”

    “看样子,小初你还不到回来的时候啊。”长老婆婆这么笑着。

    “不……”

    族长爷爷捋了捋拖到地上的白胡须,拿着烟斗冲她摆手:“傻孩子,别追了。在这边的世界继续加油,别给我们栗原一族丢脸啊!”

    “我不要……”

    “诶~原来小初是偷跑回来的啊?那可不行,”妈妈晃了晃手里的锅铲,“就算再想念妈妈的手艺,也不能这么调皮自己偷跑!回去老实待着听到了吗?当心妈妈揍你啊!”

    “我不要——!”她追不上,哭的撕心裂肺:“带我走……带我走!这边的世界已经没有我的归宿了,没有了!别丢下我……”

    白茫茫的一片,人影幢幢缩小得只剩下黑色的轮廓,她隐约听到,父亲那沉稳而又慈爱的声音在说:

    “那就去找……你的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归宿。找到了以后再回来吧……我们栗原一族的人,从来都不是胆小鬼。不要逃避……我的孩子。”

    梦醒。

    刺眼的阳光扎得栗原初两眼生疼,浑身上下仿佛散了架一般毫无气力,说不出哪里疼也说不出哪里不疼,思绪还停留在那个梦里,心空空落落地疼:

    “归宿……吗。”

    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栗原初坐起来之后双目放空似乎只是在发呆,如果不是那鲜明的黑底红瞳,他们几乎要以为之前那个正常的栗原初已经回来了。

    奈良竹兰不自觉地拨开朝仓越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初……君?”

    被唤回神智的栗原初下意识地望向奈良竹兰,随即抬眸看向如临大敌一般防备着她的朝仓越,断层的记忆渐渐地浮上了一些片段……

    漩涡鸣人呢?!

    那个傻小子怎么样了?!

    挣扎着起身,这时才发现她全身都被暗紫色的血液染透,双眸不自觉地睁大,看着自己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神色慌张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奈良竹兰,朝仓越,春野樱,宇智波佐助。

    没有。

    没有漩涡鸣人。

    那一瞬间的心悸几乎让栗原初再度陷入狂乱,踉踉跄跄地前行几步才发现被宇智波佐助挡住的漩涡鸣人。

    “漩涡鸣人……”

    他为什么躺在那里?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栗原初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毁灭,不是杀戮,竟是带着那样恐慌无助的神色跌跌撞撞地跪倒在漩涡鸣人身边。

    根本不需要他们开口,不需要他们努力,栗原初早已双手泛着绿光开始治疗起鸣人的伤势。

    “这……怎么回事?”

    朝仓越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明明调动了全部的心弦打算与栗原初决一死战,谁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存在感实在太强,他真的会以为栗原初恢复正常了。

    “血止不住……”

    无论她怎么努力,漩涡鸣人胸口的那三道狰狞伤疤就是没有愈合的迹象,肩膀上那片模糊的血肉更是毫无改变。

    无力颤抖的双手交叠紧紧地贴着鸣人的胸口,温热的血液渐渐变得冰凉,感受着手掌下的心脏跳动愈发的微弱,极度恐慌之下她终是仓皇落泪:

    “不要死……”

    “不要死……”

    “你不许死听到了没有!”

    “漩涡鸣人——!”

    “我不准你死!”

    “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

    疯狂地抽调着体内的查克拉,原本只是覆盖在双手上的绿光猛地将漩涡鸣人整个包裹起来,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然而那拼命的模样却显得几分狰狞:“不许死……你不许死!”

    没有人再有闲心去想这一幕是不是太过离奇,看到栗原初这般疯狂的模样所有人的心都坠下了无底深渊。

    “怎么办……”春野樱早已泣不成声:“连初君都没有办法,怎么办!”

    血红的写轮眼颤抖着,左眼的两勾玉靠拢了些已然准备为第三枚勾玉腾出空间,右眼似乎也开始闪烁着黑色的光点:“吊车尾的……”

    “我们也来帮忙!”奈良竹兰拽着朝仓越凑了过来,迎着栗原初的视线,从忍具包中倒出一堆的瓶瓶罐罐:“虽然我们不像初君你一样会医疗忍术,可我和越美人好歹也懂一些治疗的方法,一定能帮上忙的!”

    “……止血药。”

    “有!”

    “解毒剂。”

    “这里!”

    “心肺复苏!”

    “我来!”

    没用,还是没用。

    她目前掌握的医疗忍术只能治疗一些基础的外伤病痛,可现在漩涡鸣人已经伤到了内脏,早就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怎么办……”真正参与抢救才知道漩涡鸣人伤的到底是有多严重,奈良竹兰下意识地看向面色惨白的栗原初:“鸣人君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弱了!”

    一直在帮鸣人做心肺复苏的朝仓越此刻也慌了神:“再不想点办法的话这家伙可就真的死了!”

    或许是朝仓越在慌乱之下下手没了轻重,处在昏迷中的鸣人在那一记按压下闷哼了一声,眉头蹙得死紧,双唇艰难地开合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听不到,可栗原初看得懂他在说什么。

    他在叫她的名字。

    可她知道,他喊的其实不是她。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栗原初低吼着,猩红的双眼扫视着身边的两人:“维持这种状态!”

    “什……”朝仓越见着栗原初不但中断了查克拉的输出撤回了手而且还闭上了眼睛,不由地怒火中烧:“喂!你在干什么?!真的想让他死吗?!”

    所以说根本就不该救醒她!

    “越美人!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初君一定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闭上眼睛算什么办法?!”

    “可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啊!”

    奈良竹兰和朝仓越的争论一个字都不曾传到栗原初耳中,因为此刻的她已经沉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在一片茫茫白雾中眉头紧蹙焦灼不安地寻找着什么。

    遍寻无果之后终是失去了耐心,烦躁地在周身凝结出大量的结晶手里剑向各处攻击:“出来!”

    结晶手里剑一头钻进了白雾之中荡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她看不到,却能感觉到,双目直视着前方,右手紧握成拳: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那就别躲着了。”

    然而,这世界依旧是死寂一片。

    她终于是忍无可忍,仿佛失了所有的理智一般,无数的结晶手里剑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你出来!”

    “你给我出来——!”

    “他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为了救你几乎要死了——!”

    “我知道你有办法!”

    “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你出来救他啊——!”

    崩溃般的嘶吼响彻在这整片白雾之中,那样绝望的心境竟让这天空都阴暗了起来,不消片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水汽迷蒙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啊啊~这么浪费真的好吗,等会儿我要是没力气治他怎么办。”

    结晶手里剑顷刻间碎裂成齑粉,她在雨中睁着模糊的双眼,盯着那慢慢走到她跟前所显露的身影:“……你愿意救他?”

    如果有第三者在场,一定会觉得这场面竟然如此地诡异离奇——瓢泼大雨中,容貌一模一样的两人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彼此对峙,雌雄莫辩的清秀容颜上带着不同的神色,一悠然,一焦虑;一轻松,一冷峻。

    只见那噙着一抹浅笑的人微微挑眉,仿若理所应当:“什么话,你刚才不还说了,他是我朋友。我自己的朋友我当然要救。”

    她不由地放松了原本紧绷的心弦,紧握成拳的手也失了力气:“那就好。”

    她原本还担心这女人会因为记恨她夺回身体主导权而拒绝救人,现在看来她是白担心一场:“那你去试试吧。”

    “啊……这个不急。”

    她愕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是那么不慌不忙的样子:“不急?你知不知道鸣人到底伤得多严重?!说不定下一秒他就死了!”

    这都不急?那什么才算是急事?!

    “他可没那么容易死。”

    听着那人毫不在意的语调,她怔愣了许久才费力地扯出一抹讽笑:“呵……我说的果然没错。”

    这女人的冷血,她望尘莫及。

    她知道,这女人这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就是打算来跟她谈条件:“……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随意地挥了挥手,以两人为圆心半径为一米的地面突然绽放出了血红色的光亮,蓦然升起的血色半圆屏障将那倾盆大雨隔绝在外。

    看着地面上那一串串血色的咒文,她不由地脸色铁青:“卡卡西的封邪法印?”

    “答对了,”轻鼓了几下手作为赞扬,随即左手快速结了几个手印,地面上的咒文仿佛活了一般,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方向缠住了她的腿,并且还在缓慢向上爬升,“既然你自己选择回来,那以后就别再出去了。”

    她没有抵抗,任凭那咒文渐渐将她全身缠绕,猩红的双眸冷眼看着施术者:“鸣人为了救你,拼上了自己的命。”

    可这女人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去救他,而是选择封印她。

    “正常,他救谁都拼命。啊还有,不要说得好像跟你没关系一样,他那么拼命的直接受益者,是你不是我。”

    所以她才会这么不作为地任这女人封印。

    “……我如果反抗呢。”

    “那估计我们俩有得打了。”

    如此干净利落的回答让她的心彻底冷了下去:“你根本就不值得鸣人那么拼命!”

    “恩,我也觉得挺不值的。为了别人把命搭上,都不值。”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我不会逃,你先去救鸣人。把他治好了再回来封印我,”血色的咒文已经缠住了她的腰,强大的禁锢之力让她动弹不得,可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只是盯着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眸,“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不把你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会分心。”

    淡淡的话语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与霸道,她忽然觉得潜伏的这五年里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这个女人。

    血咒文已然锁住了她的全身,开始在她的脸上蔓延,强大的禁锢力量让她的意识也开始游离:“作为交换……你必须……救活……”

    看着已然意识不清的半身,在那血色咒印的禁锢下她的眉头依旧紧蹙,双颊泪痕未干,苍白的唇惯性地张合终是吐出完整的音节:“鸣……人……”

    栗原初低笑,加大查克拉的输出彻底将其束缚:

    “交换?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你的力量早就已经没多少了。就算你不配合我也照样能封印你。这算哪门子的交换?”

    “漩涡鸣人是我朋友我自己会救,用不着你那么无私的牺牲。”

    “可以的话我想干脆杀了你,省得再成天提防你什么时候又跑出来。”

    但是她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连带着把自己也杀了,所以她不敢尝试。

    “你不会再有机会出来了,待在这里睡一辈子吧。”

    “这个世界的栗原初,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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