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织沫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悬崖边上!他的身影,她不会认错的,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南宫辞,真的是南宫辞!陶织沫一时心中又喜又惧,喜的是他并没有摔下去,惧的是此时的南宫辞仅靠一只手紧紧攀在崖壁上!

    南宫辞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终于将另一只手也攀上了石壁,可是这块石壁却隐有松动的迹象,他脚下并无任何可着力的点,只能尽量保持整个人静立不动,悬在了空中。

    “阿辞!”陶织沫失魂落魄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手中的绳索,正欲抛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手中的绳索被人一扯,她人也跟着被拉扯了过去。

    “发什么呆啊!”苜蓿一把扯过她手中的绳索,立马将她的手割拉出一道血痕,“快救阿难啊!”

    “不是,”陶织沫连忙紧紧夺过绳索,丝毫不觉得痛,颤声道,“阿辞……阿辞掉下去了!”

    “那、”苜蓿呆了一下,“我要救阿难啊!”说着又夺了回来。

    二人如同拨河般拉着绳索争执不下,苜蓿急了,狠狠推了陶织沫一把,“陶织沫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阿难还不是为了救你!”陶织沫跌倒在地,苜蓿连忙抢过绳子便跑。

    “阿辞!”陶织沫连忙跟上,可苜蓿已经毫不犹豫地将绳子抛了下去。就在此时,那并不算粗壮的树干“咔嚓”一声折了一半,即墨难整个人都晃荡着往下坠了一坠,眼看着树干即将折断,即墨难当机立断,狠压了一下树干借力扑向绳索,他的人也紧随着绳子的晃荡重重撞到了壁上!

    苜蓿被突然下拉的重量狠拖了一把,眼看着人也要被拖拉下去,却撞上了崖边上一块凸出的石头,石头锋利的边缘一下子便将她的胸前刮开一道大口子,顿时鲜血横流。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咬牙狠狠地抓住手中的绳子,可是她手中的绳子,仍是在缓慢地往下坠着,哪怕她已经抓得双手血肉模糊。

    “陶织沫……”苜蓿咬牙艰难道,“你……快来啊……”

    陶织沫怔了一瞬,连忙扑下身来与她一起抓住了绳子,二人极其艰难地将即墨难缓缓往上拉拽着。陶织沫流着泪,满眼眶都是泪,掉下来了又迅速聚满,眼前一片模糊,她什么也看不清。她只知道自己要这条绳子,要这根可以救南宫辞性命的绳子!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使劲!用力!拉到最后筋疲力尽的时刻,她甚至已经辩不清自己绳索下拉着的,是即墨南还是南宫辞。

    南宫辞悬在崖边,有风吹动他的衣袍,带来阵阵的空虚凉意。他面容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即墨难徐徐往上,凭这上升的速度,他知道一定是有两个人在拉他。这一刻,他羡慕到近乎嫉妒,有这么两个女人,不惜冒着自己的生命性命来救他。

    他眸色悲凉地别过脸去,石壁又松动了几分,他听得崖壁深处传来与这块石壁逐渐分裂的声音,周围寻不到任何落脚点,他也无了内力,仅凭自己之力,他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

    即墨难一爬上崖顶,还没坐稳,苜蓿立刻就朝着他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放声大哭。她害怕,刚刚树枝折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她这辈子还未试过这么害怕过,就算是她母后死的时候,她也未曾这么害怕过。

    即墨难一下子被她扑倒在地,又见她哭得实在利害,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

    陶织沫眼泪掉下,终于看清楚了前面紧紧相拥着的二人,她立刻爬起来抓起绳子像疯了一样地朝南宫辞那边扑了过去。她人未到便使劲抛出了手中的绳索,可是却在抛出那刻听到了石块迅速剥落的声音,她忽地在崖边上止住了步。她满手是血地紧紧地抓住手中的绳索,她期望这绳索能被人重重拖拉住,将她一起拉下去!

    可是没有,绳索那头空荡荡的,她迅速上前一步,看到了一个迅速下坠的身影。这个身影随着一块巨大的石壁跌落在这深渊中,又消失在云雾间,他连喊一声都没喊。

    陶织沫呆呆地立在悬崖边缘。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全部,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地晦暗了下来,她失去了所有的阳光,就在这一刻衰败了下来,彻底零落。

    “阿辞……”她喃喃道,往空中轻抬了一步。

    “快起来!”即墨难连忙推开身上的苜蓿,连爬带赶地朝陶织沫的方向跑去,他看见陶织沫整个人都掉了下去,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陶织沫的身子,好不容易将她人给拉了回来。

    陶织沫在即墨难怀中不知所措地推搡着他,双目失神地盯着南宫辞掉落的深渊。像是被什么紧紧牵引住了一般,她也要重重地往下坠了。可即墨难却将她身子紧紧地箍住,陶织沫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困在一个密封的窒息的空间里,喘不过气来,她突然像疯了般地使劲挣扎起来,整个人又哭又喊,对着即墨难又抓又挠,又踢又打,疯癫咆哮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阿辞!我要阿辞!”

    “织沫!”筋疲力尽的即墨难强忍着疼痛,紧紧抱住她,无论她怎么打也不敢松手。

    “阿辞他掉下去了掉下去了!”陶织沫哭喊得声嘶力竭,满面是泪。她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蹭得他肩膀满是血印。

    “我知道!”即墨难急声安慰道,“王爷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可是他掉下去了……”陶织沫狠狠哭喊着。

    “我知道,我知道。”即墨难抱住了她,颤着手摸着她的头,给她安抚,“他一定会没事的。”

    “他掉下去了!啊!”陶织沫哭得撕心裂肺,紧紧地抱住了阿难,将整张脸都埋在他怀中,哑声嘶喊道,“我没有救他,我没有救他!”

    “我知道,你救了我……”即墨难连连摸着她的头,“我们去崖底找他……他一定会没事的。”这些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是不信的,可是……总得骗骗她。

    陶织沫埋在他怀中闷声痛哭不止。

    苜蓿在一旁看着,也是直掉眼泪,眼泪滴落在她胸前的伤口上,像是渗入她的心般,分外地疼。

    “我也救了你的……”她喃喃道。她看见即墨难脱了自己的外衣,紧紧包裹住了陶织沫□□的身子,她低下头,扯了扯自己胸前破烂的衣裳,她胸前被石头划拉开一道一指多宽的伤口,血肉直往外翻,还混了不少泥沙,一片浑浊。她先前一直不觉得疼,现在觉得好疼好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目光从崖边这二人移开,落到了始作俑者的身上。

    红花夜叉站在坐在轮椅上的陶凌雨身后,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身形有些清瘦的中年男子,苜蓿知道,这是陶右相。陶右相今年约莫四十岁,面容古板而不失儒雅,给人一种清虚寡淡的风意。陶右相的身后,站着一袭华衣一脸冷清的陶夫人。

    红花夜叉取下了陶凌雨脸上的面具,陶凌雨满脸是泪,他的眼泪已经沾湿了他的衣襟,一双忧郁的眼睛已经流泪流得红肿,却是无声无息。

    “玉儿,你何苦如此。”陶右相看着她,向来冷酷的面容带了几分妥协,“放了雨儿吧。”

    红花夜叉仰天大笑,却忽地伸出手指狠狠地戳着自己的胸口,“当年你这一箭,射得我好疼,你可知道?”

    陶右相负手而立,保持着他往日在朝堂之上的冷静风度,漠然道:“各为其主,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那我们的孩儿呢?”红花夜叉面容哀婉凄凉,“我当时怀着他的时候,你就答应过我,会好好地照顾他,可是如今呢!”

    陶右相沉默不语,面上现出了几分隐忍的羞愧。

    “他不就是你的孩儿?”立在陶右相身后的陶夫人上前一步冷道。

    红花夜叉哈哈一笑,像是在听天大的笑话一般,原本哀凄的面容瞬间明亮了起来,黯淡的眸光像是染上了光华,“你知道他是谁吗?”她俏丽的双手像两条冰冷的蛇般从陶凌雨耳后缓缓绕过来,如若珍宝似地捧起他的脸展现在他们面前,轻声唤道,“陶凌雨哦。”

    陶夫人不屑一笑,神色鄙夷。

    “你知道吗?”红花夜叉将娇俏的下巴轻轻抵在陶凌雨头上,“他们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把他们调换了。”

    此言一出,陶夫人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而后胸口抑制不住地起伏着。

    红花夜叉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面带笑容,轻轻摩挲着陶凌雨俊美的面庞,“他满月那一个晚上,我给他塑脸了。你知道吗?我们楼兰有一种秘术可以对幼儿塑脸,把他的脸骨一点点掰碎,重新塑起,等他长大后就能成为你想要的模样。你都不知道,塑脸的时候有多痛,可是我点了他的哑穴,他就躺在那里哇哇大哭,可是,就是一点声音都哭不出,就像今天这样。换完这张脸呀,我满手都是他的眼泪呀,就如同现在一样。”红花夜叉说着,轻抹过他的脸,她看着自己满是湿意的双手,仿佛自己双手捧着珍贵的即将溢出的眼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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